那个男人站住了,“他是打那来的,外面日本人正抓刺客,别不是躲在咱们家了吧?”
“我跟你说啦,他是我的同学,同学,你懂不懂啊!”卢桂芳也不知怎么的,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男人呆呆地望着桂芳,满脸的失落。
那种感觉麦收太熟悉了,大凡所有的痴情人都会把接近目标的同性当做情敌吧。
“梨园喜瑞雪,柳道恼沙风。惜花不忍折,怕负桂堂东”。
卢桂芳心烦意乱地走了。她和他表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要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可她总是感觉表哥身上缺点什么,不是自己的白马王子。
“王妈,花园里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少爷,他是,他是,小姐的同学,来这暂住几天。”王妈支支吾吾地说。“我怎么听没她说起过?王妈你儿子被日本人抓了,现在放出来没有?”“还没有。”王妈掉着眼泪,她儿子前天从老家来看他,因为口音不对,被日本人抓了起来。每当城里响枪,就担惊受怕。“我托人到日本人那说一下。”“少爷那有熟人?”“我有个朋友在那当翻译官。”“谢谢少爷了。”“那人真是小姐的同学吗?”“这,这,是同学。”
“王妈,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小姐不让说”。“你告诉我,我不让别人知道。”“他是老爷雇来的花匠。听说是朋友介绍的。”
少爷觉得这个花匠有说不出的神秘。
麦收晚上出来在小饭馆吃饭,郭小龙,大个子都来了。“那边发报,要咱们炸掉日军的军火库。”组长说。
“目标在哪?”“在新乡西郊的军营。”“有没有办法混进去。”“自打岗村被刺,小鬼子防范得更严了。”“再困难也得干,上边下了死命令。炸了军火,任务完成,咱们就可以回去了,还可领一笔可观的奖金。炸不了军火,咱们谁都活不成。”
“咱们能调动的有多少人?”麦收问。“驻站人马,死的死,伤的伤,能上的还有三十多个。”组长说。“山里有八路军的游击队,已经联系了,对方说‘只要是打鬼子,就可以合作。’”“什么时候行动?”“明天上午,由咱们狙击组带二十个人化妆成日本人,混进日军军营,面里有内线接应。”
第二天,麦收到了集合地点,又接到新的通知。按八路军游击队的意思,化妆成脚夫给鬼子运送弹药,乘机炸掉鬼子的军火!原来,到了1944年,世界反法西斯形式一片大好,美国人把日本鬼子打得节节败退,都快攻到日本本土了,日本本来就国小,经不起战争消耗,现在拼凑人马,严重缺乏人手,连运送弹药的汽车都不够,不得不抓老百姓当差,用大车拉着往前线运。而且还有一个情况比较特珠,沿线竟有中国老百姓自发给小鬼子当向导,运送粮食弹药。这是怎么回事呢,造成这种现象是有其深刻原因的。
其一,国民党实行片面抗战,战区军民对立历来严重。第一战区汤恩伯部驻豫六年,围占民田,大征民夫,摊派巨款,灾荒之年,百姓草根挖尽,易子而食,而河南政府对田赋征实,苛捐杂税丝毫未减。
战争一起,国民党军队奸淫掳掠,弄得民不聊生。
湖南战场国民党军队“行军所至,予取予夺,民不堪扰”。因此人民或者逃避,或者起来反抗。人民的口号是“反对不抗日的军队”。
其二,抗战后期国民党为应付经济危机加重对人民剥夺。抗战后期国民党政治经济都面临危机,在经济上加紧对人民的剥夺。1941年国民党进行税制改革,将农业税划归国家税,并改征实物;同时发行粮食库券,强行粮食“征购”、“征借”。到1944年就以低价和无偿向农民征实、征购稻麦9500万担。在人力上,国民党在农村大量征兵,整个抗战期间征丁14050521人,四川一省占18%,四川、河南、湖南三省占43%,给人民造成极大负担。1944年河南发生民变,缴了汤恩伯部几师人的枪。民变的原因,据当地人民谈,“主要是派勒太凶,老百姓收的不够交给军队,今年又是旱荒,汤恩伯军队每保要七十名壮丁,老百姓觉得一切都完了,政府不但不救他们,反而残杀,只好自己起来救自己”。
在一场民族解放战争中,没有人民的参加和支援,要想取胜是不可能的。
悲!这是中国人的悲惨一页历史!这也是民族耻辱的一页写真,而制造这场耻辱的除了天灾,更多的是国民政府的腐败而导致的!
麦收等人换上难民的衣服,准备混进日本鬼子运送弹药的车队。
置身逃难的百姓之中,麦收被惊呆了。到处是苍老而无生气的乞丐,他们伸出来的手,青筋暴露,一根根血管象张开的嘴在呼救,骨瘦如柴,象披上人皮的骷髅。第二天,再见到他们时,这些苍老的一个个迈着踉跄步子,叫天天不应,泪水哭干的乞丐,已无声无响的饿死街头。他们一路上的所过村庄,十室九空了,只剩饿狗在村口绕来绕去找不到食物……吃起了自己主人的饿殍。
中午到了,麦收他们断粮了。麦收想找点野菜充饥,但是地里只有黄土,野菜,连根都被吃光了!他看到当地老百姓吃的是花生皮、榆树皮、一种毒性很强的野草“霉花”;有的实在找不到东西吃了,竟然吃起了干柴!所有人的脸都是浮肿的,鼻孔与眼角发黑,手脚麻痛。大个子饿得两眼都绿了,他手中拿着钱,想买米吃,却发现,物价已经涨到不可理喻的程度,他用一块大洋竟然只买到了一斗大米。当他把大米捧出来时,许多人看大米的目光竟然象饿狼一样,一个年轻的人,把大个子叫到一边,说“我把女人给你,你把大米给我行不行?”大个子一看,他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俺面哭泣。年轻人哭道“卖给你,虽然换得米少点,但你还把她当人看,不然只能卖去当娼妓。”大个子抓了一把米给他,他实在受不了,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如果说天灾带给麦收等人的是的是无比悲痛,让他出奇愤怒的则是随处可见的人祸:拿着柳条抽打灾民的警察、强逼纳粮的地方政府、不知所踪的赈灾款项、自欺欺人的官方说辞……
几个难民躲在一起嘀嘀咕咕,麦收等人凑到跟前,只听他们说”新乡那边日本人开仓放赈灾的粮食呢,咱们赶紧去呀,去晚了就没有了。“麦收几个人一使眼色,都跟着这伙灾民去了。果然在离新乡不远的小陈村,几个日本人正在放赈,周围的老百姓捧着米大呼:“你们真是活菩萨呀。”一边放着米,一边挂了个横幅:“招募脚夫,给皇军运送军粮。”几个汉奸在一边喊:“乡亲们,你们都看到了,河南遭灾,老百姓连草根都吃完了,最后不得不吃自己的骨肉,惨呀,你们的南京政府不但不发救济粮,反而变本加利地征收盘剥。是皇军开仓放粮救了你们的命呀,谁对你们好,谁对你们坏,你们都清楚了吧?”“都清楚了,老汤不给咱活路,日本人给咱活路,咱就为日本人干!”很快参加支前的老百姓就排成了长队。汉奸们又把几个岁数大的人拉出来。老人哭着跪下了。“大爷,行行好吧,如果找不到活,我们只有活活饿死呀。”
郭大麻子说,“真想不明白,军中的面粉有100万袋,足够20万军队一年之用。为什么不分出一些来赈灾呢?”一个游击队员告诉他:“如果人民死了,土地还会是中国的;但如果士兵饿死了,日本人就会占领这些土地。”
麦收等人随着难民来到鬼子的军营,大伙被分成一个个小队,每队选出运粮队长。最后把运粮队长一个个带到办公室训话。屋子里,一个鬼子军曹坐在桌子后面,桌子上放着一撂花名册。鬼子问一句,旁边的翻译就翻译一句,“愿意给皇军运送军粮吗?”“愿意。”“说出原因。”“混口饭吃,不介就得饿死。”“你们的政府不管你们么?”“不管。”最后又问:“愿意为皇军送军粮吗?”“皇军给饭吃,我愿意。”“友西”日本鬼子满意地点点头:“你的,良民的大大的。送军粮地干活。”那位说,挺容易的,容易,如果一个眼神不对,一个神色不对,身体哪块反应不对,立即抓起来,按奸细处死。
大个子被鬼子挑选当队长,带着一帮人去粮仓装粮。粮仓的鬼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民夫和大车满院子都是。大个子表现得十分积极,别人一人只能扛一条麻袋,他一个人二条麻袋,把小鬼子乐得直伸大拇哥,“大个子好样的!晚饭的,大大的。”因为战斗还没打响,所以晚上这些人就被留在军营,方便随时调动。到了晚上,三个人聚在一起一商议。我们是炸敌人的军火的,军火在哪,我们还不知道,这得摸摸底。
几个人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起来,摸出屋子。刚一出屋子,鬼子哨兵就发现了,“回去,乱窜枪毙。”“我要拉屎。”“屋里,屋里。”没办法只好回屋里去。
“麦收,现在就看你的了,不是说你能感应到子弹存在吗。”麦收坐下来静静感应周围的情况,过了会儿,他说:“周围没有小鬼子的军火库”。“那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大个子说:“就是离开也不能让小鬼子安生了,把粮食一把火烧了。”郭小龙说:“鬼子就是人手不够,军火也不敢让中国人运。呆下去,没戏。”
“先别忙,我们再等等。先送出信去,让游击队想办法摸清敌人的情况,实在没办法,再走也不迟。”麦收低头想了想说道。众人也觉得不能仓促离开,于是便派了一个弟兄离开鬼子的粮仓去送信。几个人在这等着。
岗村宁次在医院里住了十三天,伤还没全好,就出院了。上边来了紧急命令,要他不惜一切代价,立即执行一号行动,打通大陆交通线。他回到了司令部,立即着手部署,一号行动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拿下河南。仅在郑州支那军就有近四十万,但是岗村能调动的仅有五万人马!区区五万人马,进攻四十万的国军,饶是岗村身经百战,鬼子兵战斗力强悍,他心里也打鼓。五万人马,除去指挥部,运输部,炊事班等非战斗人员,其实才四万出头,鬼子兵必须以一当十,英勇战斗。统帅部必须精打细算,考虑每个细节。难呀!
岗村的桌上摆满了通过各种渠道得来的情报,郑州城里饥民遍地,城外饿殍遍野,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以汤恩伯为首的上层官府,非但不给救济,而且税收照旧,官兵所到之处,对百姓奸淫掳掠,任意杀戮。老百姓对官兵恨之入骨,官府与百姓严重对立。这里的守军,也无心抗战,一个个用军车拉着私人物品往大后方逃跑。城里没有中央军,只有杂牌军,装备极差,有的三个人合用一条枪,有的部队都是大刀片子。一切迹象表明,南京政府想放弃河南,放弃这三千万人口和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