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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斗智

靳博士被绑在罗琳的丰田车上,开车的神秘人究竟是谁?他说他不是杀人犯,但是谁能相信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话?此时与靳博士斗智斗勇的不止一个人格……

醒来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头痛欲裂。刚想摸摸自己受伤的头部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住,全身动弹不得。紧接着,我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被绑架了!我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一辆车的副驾位上,而旁边的人则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一直默默地开着车,从他的打扮根本分辨不出他的身份。头部的疼痛让我再次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向车窗外望去,是陌生的地方和道路。我思索着,难道我已经被绑出城了?那现在可以做的就是尽量背下经过的路牌。

“靳博士,你醒了?”对方低沉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仅从声音我根本难以辨别他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熟悉这声音,他并不是身边相熟的人。

“你可以说话,头有点疼吧?我下手是重了些。”看我默不出声,他再次用那标准的男低音说道。这次从口音判断,他应该是南方人,但是否本地人就难以确定了。

“你是谁?你到底想怎样?”绑架我的人必定与罗琳的案子有关,甚至对我的行踪也了如指掌,所以我没有必要再兜圈子。

“我不是你的敌人,博士。”他解释说。

“既然不是敌人,那你为什么把我打成脑震荡,还绑成这样!”我无奈中只能用言语去震慑他,就像小型犬在面对比自己体型大几倍的猎犬时发出疯狂的吼叫一般,只是想用声音去保护自己那弱小的身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方平静地说,“我不这么做,恐怕没有机会让你相信我。”

我再次环顾四周,才反应过来天已经微微亮了,也就是说我至少已经昏迷了好几个小时,这样的话,起码老李会尝试联系我,而且可能已经发现我失踪了。

“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打算跟杀死他们一样,把我也处理掉?”我尝试用最偏激的方式跟他沟通,扰乱他的计划,并为自己争取时间。虽然心理学家曾指出,在受到胁迫的情况下最好不要用激烈的言语或动作刺激对方,因为那样更容易使自己受到伤害。但是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已经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我有必要放手一搏。

“放心,靳博士,我并不打算杀你。”对方还是平静地说,让人感觉异常冰冷。

“那其他人呢?罗琳、陈龙、苏慧珍他们呢?你在杀他们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吗?”我略带讽刺地说道,心里默记一个个迅速闪过的路牌。

“如果我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会相信吗?”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杀人!”我继续用刚才的口吻回复。但无论我怎么说,似乎都无法刺激他。

“我还以为心理学家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连对一个在他眼前跟他说话的人都无从判断是否凶手。”虽然他戴了口罩,但是对我的轻蔑还是表露无遗。此外,我还听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无奈与失望。

“心理学家再厉害,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冷静分析吧。”说完我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提醒他我正被五花大绑。同时,我心里很明白,我现在必须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自己的处境和对方的真实身份。他只要情绪波动,必然会采取行动。

“你放心,我并不打算把你怎么样,只是这样说话方便。”他看也不看我,继续开着车。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继续发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车子继续往前开。

“你说人不是你杀的,是怎么回事?起码让我知道你是谁,我才能帮你。”我说。

“帮我?你凭什么断言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他终于说话了。

“既然我到现在还没死,证明我还有利用价值。”我答道。

“好吧。反正警方抓到我也只是时间问题。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辈子。”说完,他摘下了墨镜和口罩。

可以说是意料之外,也可以说是情理之中,这个神秘人正是江瀚!虽然我们之前并未谋面,但他那厚厚的档案资料足以让我对此人无比熟悉。没错,就是他!

“第一次见面,我是江瀚,想必我不用多作自我介绍了吧?”他平静地说道。

“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说完我又看见一个路牌,装作对知道他的身份表现得毫不在意。

“靳博士,你不用再留意路牌了,我们一直都在绕圈,这是环城高速。”他看了我一眼说道。

“看来每个人都低估了你的智商。我只是很好奇,现在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这一系列的事件都在你的计划中吗?”看来,除了继续交谈,我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觉得自己陷入了疑问的旋涡。与此同时,我的脑子也在高速运转。见到江瀚让我的内心有些激动,我曾对他抱有希望,根据我的分析江瀚也不一定是凶手,现在他找到了我,看得出来不仅是出于被逼无奈,而且他能相信的也只有我了。那么江瀚到底是不是凶手呢?我的分析又是否正确呢?看来一切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事情,如果你是指谋杀案,那你太高估我了,我才是受害者。至于找到你并让你现在坐在车上,这我确实计划过。”他打开收音电台,半调侃地接着说:“让我们听听音乐或者新闻吧。”

“江瀚,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你被警方抓到是迟早的事,既然这样,你还不如去警察局自首。”我想通过说自首来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想不到,靳博士你也是如此官腔啊!看来人都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苟且偷生的动物。”江瀚讥讽十足地说道。

“那你凭什么感觉我不一样?”我看着他说。

“我只说一次,人不是我杀的,你信不信?”他扭过头冰冷地看了我一眼,我没发现他有任何说谎的迹象,只是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到深深的恐惧。

“关于你是否杀了人,我不能随便断言。不过你可以先说说,在这次事件中你所扮演的角色吧?”我想,既然能找到江瀚,不是正好符合我原先的意愿吗?虽然不是我找到了他,而是他找到了我。现在我暂时也“无计可施”,听他说又何妨,可能会将所有的谜团都解开。

“我所知道的就是我现在扮演的角色就是我自己,是江瀚,而另一方面……”讲到这儿他稍微有点哽咽,然后继续说道,“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阶段。”

“什么意思?”

“既然你负责我的案件,应该了解我的情况——我之前的病史。”江瀚很不情愿地说出这句话,就像别人在揭他的伤疤一般。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自己的病复发了?”我们之前就这样推论过,那么他说人不是他杀的,“他”也仅仅是指江瀚此时的这个人格。看来情况非常棘手,我不能掉以轻心。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在出院后没多久,我曾经出现幻听和幻觉。”江瀚不情愿地说道。

“幻听和幻觉?”我自言自语般小声重复道。虽说人格分裂的前期是会出现这种现象,但仅凭这个还是难以推断江瀚是否病发,毕竟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再加上病历的丢失,更无从判断了。

“你有没有怀疑过是自己的另一个人格杀了他们?”我单刀直入地问道。

他默不出声,看似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车子继续在环城高速上快速行驶,我尝试挣脱手腕上的绳子,一点一点用力。但是江瀚就在旁边,如果动作太明显而刺激到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另一方面我在思考,即使我挣脱了绳子,下一步又该如何呢?现在车子的时速接近一百三十公里,万一有什么闪失,两个人都可能性命不保。看来,江瀚已经做了充分准备才会选择这样一种谈话方式。

“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之一。”江瀚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既然这样,就请你继续从你的角度将事情说下去。”我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当你在类似监狱的地方待上那么一段时间,然后被放了出来,你就会对自己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千万不要再回去了。因为那里等待你的不仅是没日没夜的孤寂和痛苦,还有各种骇人听闻的噩梦。”说到这里,他哽咽许久之后才接着说:“当我发现自己又出现幻觉、幻听的时候,我很害怕,担心自己会再返回皮诺克。但是同时我也很清楚自己这样的情况若是置之不理,终究会让身边的人受伤。”

“既然你意识到了自己出现的问题,就应该回到皮诺克复查甚至治疗!”我试图通过在言谈中提到皮诺克,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我不会回去,也回不去!”他的反应有些激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从他的表情里我看到了沉重的悲伤。我想:是这个社会出了毛病把人逼疯了,还是人自己把自己逼疯了呢?

“这些幻觉刚出现的时候,我真的犹豫了很久,到底应不应该告诉我的监护员苏慧珍。”说完最后三个字,他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江瀚说这话的意思,也领会到接下来那些不言而喻的事情。但是,显然他暂时还不愿意跟我谈关于皮诺克医院的事情。

“正当我最需要帮助,内心最挣扎的时候,罗琳像朋友一样走进了我的生活。可能你会怀疑像我这样的人竟然还有人愿意当我朋友,虽然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甚至已经做好孤独终老的打算。但是罗琳却从不计较我的过去,只有她才会在我难受、需要帮助的时候支持我。我一直当她是朋友。”话语再次被他的哽咽所打断,一直保持冷静、面无表情的他,终于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在一旁看着他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应做何感想,是江瀚杀了罗琳吗?他会杀掉如此信任自己的朋友吗?

有时,即使面对这种伤感画面,我也会变得无比冷酷,不知道是否因为现实已经磨平了我的心。

“但是你后来发现罗琳也已经死了。她的死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替他把话说完,引导他告诉我罗琳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

他没有看我一眼,只是说道:“那是后来的事情了。我跟罗琳在皮诺克就认识了,刚认识的时候,她以记者的身份来找我,但我并不想接受她的采访。我是个罪人,但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也不想让外面世界的人再对自己指手画脚,甚至去打扰我前妻家人的生活,当时的我只想用剩下的时间好好赎罪。”他还是避而不谈罗琳的死和他有何关联。

“那后面是什么事情让你改变了想法?”我已经改变角色,从心理医生的谈话方式跟他交流。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需要言语抒发,同时也需要一个有所回应的聆听者。

“是罗琳改变了我。她把外面世界的阳光带给了我,用热情温暖着我那颗麻木的心。”透过江瀚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对罗琳那种含蓄的感情。我很难相信自己在跟一个杀人犯谈话。

“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怎么搭理她,她也只是随便问了问医院的情况。后来她经常来,还开始带一些外面的照片,以及她去旅行所拍的景色,然后一个人在那里抒发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知不觉间,我也开始被她那滔滔不绝的言辞所打动,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慢慢对她敞开自己的世界,与她分享自己内心里的一点一滴。”江瀚接着说。

“难道医院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咨询吗?”身为一个心理学家,我非常质疑如今医院所奉行的形式化的谈话治疗,还有那套自称有效的快速药疗法。虽然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日新月异的科技已经揭示了大脑对心理的影响,也从很多方面成功地研制出对直接控制脑部区域的药物,但是我还是觉得传统的谈话式心理治疗更能真正地影响人的心理状态,毕竟我们所能认知的心理学还在起步阶段,在我国更是如此。

“这不一样,不一样。”江瀚哽咽道。

不知道是受了江瀚情绪的影响,还是感受到了现实的无奈,我开始静静地听他讲述事情发生的经过。首先,江瀚出现幻觉幻听,神志不清,最终他下定决心联系苏慧珍,而苏慧珍在最后一次送药后就音讯全无。直到冬至日我们发现了罗琳的尸体,江瀚从新闻报道中得知此消息后,匆忙地离开了家,这跟我的推断一样。

“为什么要选择逃跑呢?”我思考后问道。

“难道你认为除了逃跑我还有别的办法吗?”江瀚冷冷地说。

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像他这样连自己的精神状态都难以断定的人,警方毫无疑问会将他定罪;就算是自首,像他这样有前科的人,也会被宣判死刑。

“这几起案子发生的时候,也就是冬至日前一晚以及二十四号凌晨两点,你人在哪儿?”

“自从我出现精神混乱以来,我就很早睡觉了,可是……”江瀚显得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我接着问。

“可是,我经常想不起自己做过些什么,明明记得穿了睡衣,第二天却穿着外出的衣服躺在床上。”

“那有没有血迹?”我接着问。

“没有。”他说完便沉默了,像是在思考。仅仅从没有血迹这点还不足以断定他有没有杀人。

“如果真的是我精神失常杀人,我是不是要被枪决?”他突然问道。

“怎么说呢?我不是法官,但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可能会被判终身监禁并转移到重度看守的精神病牢房。”这让我想起电影《禁闭岛》中的情节。

他沉思许久。车子继续飞驰在环城高速上。对于陈龙案发时的时间段,江瀚并没有不在场证据,但也不能确定他当时身在何方。过大的精神压力以及难以承受的惊恐让他短暂地失去了记忆。眼下所有证据都指向他,尽管我对案情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以及部分所谓的证据,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凶手“正常”的人格基础上。这里的“正常”并非指平时所说的“正常”,杀人已经是极度缺乏同情心的变态心理行为,无所谓“正常”;而刚才所说的“正常”是指凶手的人格并无崩坏,也没有出现过因其复杂人格体系导致的杀人事件。这是一个世纪以来整个社会所争议的话题。到底我们应该遵循道德的底线还是遵循法律的规定呢?

江瀚这次的停顿时间比前几次都要长,或许他正在思考。而我仍旧被牢牢地绑在副驾驶上,唯一让我安心的是,他现在并不想要我的命,但是“他”也只能代表一个神志不清的精神病患者的其中某个人格罢了。

我尝试再跟江瀚说些什么,但是在这种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保障的状态下,我很难打破这沉重的寂静。尽管刚才的谈话都还算顺利,不过从江瀚现在的脸色来看,情况比我想的糟糕多了,或许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死罪难逃了。因为他一手策划了这次绑架,他对自己感到怀疑才会跟我进行这样的交流。

我刚开始思考事情的时候,该死的头痛让我难受极了。

“能不能开点窗,让我透透气?”我打破僵局,对他说。

但是他没有理睬我,似乎还沉浸在思考中。

“你应该知道这是罗琳的车子吧?”江瀚终于说话了。

我看了看方向盘上的车标,说道:“刚知道。可能是你下手太重,以至于我已经忘了很多事情。”我略带调侃,以缓和这凝重的气氛。

“抱歉让你受苦了,现在我要你打电话给你的头儿,告诉他你没事。”

“什么意思?”我反问。

“我的意思是,在你昏迷的时候,你的电话响了无数次。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打电话过去告诉所有人你还安好。”

“这怎么可能?警察很可能已经出动了。”我脱口而出。

“那是你的问题,你解决不了,我只能将你解决了。”江瀚再一次冷冷地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行,我会想办法,但我被绑成这样怎么打电话?”

“我帮你一个个地回拨电话。”江瀚说完,将我的手机放在车载上,好让他也能听到对方和我说的一字一句。“我先帮你拨这个号码,他是谁?”他指着老李的号码问我。

“他是局长。”我并不打算骗江瀚,要是一会通话露出马脚刺激到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看来你们局长很关心你嘛。”看样子,江瀚并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一直跟局长保持联系,直到我被他打晕。

“昨晚我还在跟他通话,直到被你敲晕。”说完,我故作挣扎了一下。

他并没有看我,而是直接拨通了电话。我刚想对他说给点时间我思考怎么说,但是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老李的声音。

“元明,你搞什么啊?要把人担心死了!”老李一接电话就着急地说道。

“没什么,昨天遇到点事情,耽误了。”

“什么事情让你一晚上不接电话啊?”老李继续追问。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追问,我停顿了一两秒,然后迅速作答:“后来发现没什么,家里人给我打电话说出了点急事就忘了回你电话了。”这个借口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一个更为合理的解释。

“这什么跟什么啊!我一晚上可是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显然老李不吃我这套。

“家里老人不舒服,手机落在车上,刚才才看到你打过电话。”我装作不好意思地说。

“哦,家里人现在好吗?”

“没什么,就是老年人常犯的毛病。”

“好吧,那我先忙了,拜。”想必他还在警察局处理江瀚的案件。

电话挂了之后,我对江瀚说:“这下你可满意了?”

“我们现在要经过你家,确定没人后,就去你那里。”江瀚没有理会我,只是冷冷地补充道。

江瀚说要去我家。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肯定已经去过那儿,绑架我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事情,而且计划得比我想象中的周密。其次,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江瀚才让我打电话报平安,这样再去我家才不会遭到警察的搜寻。

“你去我家准备拿什么,你不是要找我帮忙吗?”

“你那么聪明难道不明白吗?”他反问。

我本来想说些什么反驳他,但是脑子马上冷静下来,思考着家里到底有些什么重要的线索。难道是左撇子与右撇子的区别,还是罗琳家遗留的记事本?这两样东西都是破案的关键。如今江瀚要到我家里去,难道是他已经发现了些什么?现在的我不能随意回答他的反问。因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什么都还不知道,只是虚张声势。

“我不明白。”我停顿半秒后回道。

“这么说吧,我知道你会去找罗琳的车,所以一直在等你。”江瀚说完,将车变道,往我熟悉的方向驶去。

“怎么说?”

“罗琳一出事,我就第一时间回到餐厅停车场找到了车子,因为我要确保重要的东西不能丢失。”

“什么东西?”我焦急地问。

“等到了你家,再详细跟你说。”

到底是什么呢?我尝试继续接上昨天晚上的思路。至少现在肯定,罗琳的车钥匙之所以不见了,是因为落在江瀚手上。是罗琳给他的,还是他杀死罗琳时取走的?如果是江瀚杀人后拿了钥匙,之前所有的线索似乎可以联系起来:新的人格导致左右脑调换,导致杀人手法出现了差异;人格的不稳定切换,让证据遗漏;杀了罗琳后但留下了些重要的证据,所以找到我,然后毁掉一切证据。但还有一点说不通,既然他也不能确定是否自己的另一个人格杀人,那么要去我家里毁灭证据,到底是江瀚哪一个人格的本意?头疼欲裂的我连正常的思考都有些困难,何况是这等复杂的推敲。

“你是如何拿到车钥匙的?”我边问边观察江瀚,看看他还是不是刚才向我求助的那个人。

“靳博士,这个问题实在是问得好!”江瀚突然这么说,让我有些意外。

“难道你知道我会这么问?”我有些不解。

“不是我知不知道的问题,而是一种必然性,正如你会找到罗琳的车子,也正如只有你一个人发现车子在哪儿。我更愿意相信这种必然性是罗琳所留下的不灭的证据。”江瀚运筹帷幄般的话语,仿佛在暗示我,眼前的他已经不是刚才那个迷茫困惑、痛苦不堪的他。

“你还是刚才那个江瀚吗?”我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

“是什么事情让你觉得这般不解?”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还是回到车钥匙上吧,你是怎么得到钥匙的?”我打消了将事情复杂化的念头,尝试继续追问他如何得到钥匙,即使他不作答,我也要集中精神解读他的肢体语言。

“是罗琳给我的。”这次他回答得很快,表情没有掩饰的迹象,也没有不自然的动作。但这却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既可以理解为罗琳出于信任主动给他的,也可以理解为是他杀害罗琳后得到的。

“是她给你还是你从她手里得到?这是不一样的。”我继续追问。

他略作停顿,眼睛稍向左上方看了一眼进行思考。这是非常重要的行为,对解析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起着决定性的作用。通常,眼珠的动向与大脑的动向有关联,向左上方看,一般是联想到自己体验过的事情,在讲述自己经历的事情时,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可信的。而这种情况只是针对右撇子而言。如今这起案件发生了左右撇子难以分辨的情况,所以我还需要观察江瀚细微的肢体动作。

“是她主动给我的。”江瀚说完没有什么掩饰性的肢体语言。通过在车上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是右撇子,那说明他没有撒谎。

“江瀚,你从一开始就说要寻求我的帮助,但很多事情你并没有向我交代清楚,而且就连你自己都难以确定自己是否杀了人。你的状态时而迷茫,时而又像信心满满地洞悉一切。这样的你,我不知道应该如何伸出援手。”

“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时候未到。至于寻求你的帮助,并不仅仅为了判断我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还有更深层次的探索:我需要明白杀人的动机是什么。罗琳给我留下了一个难解的谜题。”江瀚说。此时车子又转了一个弯,我发现这里离我家已经不远了。

“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原因的,江瀚。所谓罗琳留给你的疑问,极有可能只是她临终前的一句话。还有一种更糟糕的可能性,这一切都是你想象出来的!”

“住嘴,你还没完全明白!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江瀚愤怒地说。

“你有疾病,这是我现在所能知道的唯一事实。”我激动地反驳。

“我找到你,不是让你在这儿胡说八道!”江瀚看着前方咆哮。

本来我很想再驳斥他,但身体一动就不由自主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这种被五花大绑的情况下,还跟他继续争执,只会让大家都葬身在车祸中。据我判断,江瀚已经有几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哪怕是普通人也会出现精神恍惚甚至接近精神崩溃的状态,更何况他是精神病患者。而且,马上就要抵达我家,至少在我家还有不少武器。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我也比较容易找到制伏他的办法。此时此刻,我选择沉默,就算让他认为是我无言以对,让他有种胜利感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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