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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意外惊吓

第三次见面仍是在张佳强的办公室。

我原以为他这么急着把我叫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但现场的气氛却让我有些意外,张佳强态度如常地接待了我。他介绍说,昨天和今天两天他刚忙完了手头上的最后一项工作,正准备闲下来度这个年假。虽然他竭力想做出一副轻松姿态,可我随即发现,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掩盖将要对我谈及话题的重要性,因此,反倒适得其反,欲盖弥彰。

我知道他兜圈子的另一个目的,是在等我导入主题,于是顺水推舟,询问起他最近三天来的状况。

“这几天我一直在按你的指导,尽量将注意力从自身转移到工作上,情况有所好转。”他说道,表情严肃起来。“同时我也在照你交给我的方法,努力从深层次查找问题的根源……”

我耐着性子听他侃侃而谈。毫无疑问他在撒谎,因为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仅仅因两次咨询便产生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不过没关系,下面才是他真正要谈及的内容。

“……前天晚上,我忽然想起件事。这件事发生在一年前,最近老在我脑袋里挥之不去,我想它或许对我后来的这段生活产生了一定影响。”

“你说的这件事确切发生在什么时候?”

我脑海中闪现出几天前张佳强言不由衷的情形。看来我当时的预感没错,他对我确实隐瞒了什么。

“去年的二月份吧。”

“那时你在度假。”我指出。至少报纸上是这么写的。

“对,在云南。”

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张佳强从一开始就希望我到他这里面谈,而不是主动上门咨询。原因并不是像他讲的那样,工作忙得脱不开身,而是他有太多的顾忌,一些事情和想法憋在心里无法说出,或者他根本就没打算这么做。并且通过这几次的接触,我也能感觉得到,他极为在意自己在谈话中所扮演的角色,希望从中获得更多的主动权,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某种安全感。将谈话地点设在办公室,因为这是他平日里对自己属下发号施令的地方,潜意识里,总会觉得比较踏实。

接下来张佳强向我讲述了去年二月份,他在云南的一段传奇经历。很快我便被他的故事带入了进去。并且,在对方之后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讲述中,我几次忘记自己咨询师的身份,全身心地进入到他的叙述中,心情随着故事情节的起伏跌宕,而波澜不定。

这也本该是他三天前就和我谈及的内容,张佳强却有意拖延到了现在,背后的动机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通过这番陈述,我对他的镜子恐惧症应该换个新的理解角度了。

为了本文的叙述方便,下面我索性改变方式,省略掉我们谈话中的诸多细节,扼要地复述下张佳强当天交代的内容。当然,转述过程中,我会对一些无关紧要的情节进行裁减,适当保留重点的部分。不管怎样,尽量做到忠实当事人的叙述,才是最关键的。

张佳强提到,去年的二月十四日——也就是情人节那天,他乘飞机飞往了云南的西双版纳。这次出行,本也是一次常规性出游。经过几个月的忙碌,紧张的生活节奏和冗杂的工作内容,使得他身心不免都感到疲竭,恰逢一年中难得的春节假期,他希望能在亚热带的阳光下,自己得到充分的休息和调整。为了确保此次出行的绝对清静,不被外界所打扰,张佳强特意选择了一个人出门。

这也是他首次来到西双版纳,下了飞机才发现,来此度假的游人多得超乎他的想象。全国各地赶来的游客,男女老少熙熙攘攘,充斥在他所下榻的城市的各个街道、酒吧、餐馆等场所。因此张佳强的闲情逸致也难免受了影响,大打折扣。事后证明他的担心并非多余,不仅城市里,当地的各个地方景点,同样聚集了大批的外地游人。春节前的三天时间里,他总共只去了两个地方,每一处都能见到喧嚣的人群,这令张佳强心灰意懒,索性暂时放弃了之前拟定的游玩计划,决定在城里多停留几天,待这股正值峰潮的旅游大军退去了再说。

就这样,张佳强在宾馆里将自己关了一个礼拜。期间没事上上网,或看看书,一日三餐都到楼下解决。

头一天,他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心情总也静不下来。可到了第二天,慢慢的,他已能够渐渐融入到这种新生活当中。一个星期后,更是形同如鱼得水,彻底习惯了这种深居简出的日子,享受着一个普通人所能享受的所有乐趣。在这个地方,再没有繁忙的工作,也没有烦人的交际应酬,他不但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到很晚,第二天也能无忧无虑地一觉睡到自然醒。加之当地的气候宜人,阳光充沛,张佳强渐渐也便将旅游的事忘在了脑后,只盼望这样安逸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

一周后, 2月25日的这天早上,他下楼用早餐时,突然发现大厅里空空荡荡,顾客一夜间大幅锐减。他当时也没过多放在心上,吃完饭回房间继续玩他的网络游戏。下午去附近的超市采购生活用品时,同样看到街上外地人的身影大幅减少,张佳强才意识到,自己在酒店里不知不觉已住了有段时间了,外地游客度完他们的春节假期,已纷纷离开了这座城市。采购完毕返回酒店的路上,张佳强不由得再次想到出游的打算,一路摇摆不定,拿不准主意,不过这个犹豫等他回到酒店后,便欣然解决了,这里舒适的一切似乎都在召唤他留下来。于是,张佳强在酒店里又小住了三天。

三天后,2月28日,一个叫王涛的年轻人的到来改变了他的生活。

初次和王涛见面,是在楼下吃午餐时。当时张佳强刚结束用餐,正欲起身结账,前厅大门处一个身穿防水迷彩服,脚下蹬一双胶底旅游鞋,背个帆布背包的年轻人推门步入酒店大厅。他径直来到酒店服务台前,卸下身上的负重,和年轻的值班小姐讲着什么。来人的这身打扮与餐厅气氛格格不符,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从张佳强的位置刚好能目睹对方步入酒店的全过程,从来人的装束上可以一目了然,这个年轻人到这里是来参加野外活动的。这一发现,使一向酷爱探险运动的张佳强心头一动。他在这里养精蓄锐已有十多天了,无论精力体力都得到了充分的恢复,一想到探险,心情便格外激动。年轻人的到来使得他这些天来首次有了想出去走走的冲动。

生活中我们时常能听到或接触到有那么一群人,他们被冠之各种不同的称谓,探险家、背包客、驴友等等。这群人的特点是对冒险活动充满兴趣,不惜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参与到一项在我们常人看来,并不会带来任何实际好处的活动中去。对此,张佳强的解释是,虽然每次的冒险活动对探险人员而言,在心理生理上都是一系列的挑战,但也正是通过这些挑战,一个人才能不断地从中认识自我,并超越自我,发掘出自身的潜力,培养一个更为强大的自己。日后,他也可以将这种强者的心态带到生活和工作中去。当然,这是从功利的角度来理解探险的好处,实际上作为一名纯粹的探险迷,这项活动本身的诱人之处远不止此,对于那些热爱探险的人们而言,享受探险的整个过程、以及探险成功后所带来的莫大喜悦,是其它的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也是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自从在饭厅里见到这位年轻人后,张佳强便心猿意马,蠢蠢欲动,彻底被点燃了久埋心头的不安分的欲望。尤其巧合的是,不久后他还发现,年轻人订购的房间和他只有一墙之隔。这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晚饭时,餐厅里零零散散没多少人,张佳强找机会主动上前和对方搭讪,时间不长,共同的兴趣爱好遂使两人情投意合,聊得热火起来。谈话到后来,在谈到各自的过往履历时,两人甚至发现,他们还在不同时间造访过几处相同的景点,这尤令双方有一种他乡遇知音的亲切感。

从谈话中张佳强进一步了解到,对方名叫王涛,29岁,年纪虽不大,却也跟自己一样,是个资深的探险发烧友了。这次来西双版纳的目的,就是为领略当地的自然风情,不过他的目标却不是小城附近的几处景点,而是城市西南方向一带广袤的原始雨林区。那里东、北,西三面环山,形成一条两千多平方公里的原始自然带,在王涛看来,也委实是一处再理想不过的好去处。眼下正值干季,不仅避开了潮湿的雨期,气温也适宜,他打算在这里住上两天后,择日出发,做一次徒步穿越雨林的行动。

当晚,张佳强回房后整整考虑了大半宿。第二天借吃饭的机会,主动向王涛提出愿意同行的意愿。对方一开始有些犹疑,最终答应下来。

这天,张佳强兴冲冲地忙碌了一整天。上午从超市采购出行的装备,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下午从网上仔细查阅了当地有关的环境气候资料。在度过又一个激动人心的夜晚后,翌日,两人便动身上路了。

这次行动,不管从行程还是地理条件上看,在两人过去的经验中,都算不上是多么特殊的一次挑战。至少张佳强这么认为,毕竟这座原始森林的面积还是太过有限了,假如两人以每天十公里的速度推进,穿越林区最狭长的地带,总共也不过一周的时间。在张佳强看来,凭借自己多年积累的丰富经验,完全可以应付得过去,况且身边还有一位同伴相互照应,所以在做准备工作时,力求一切从简,轻装上阵。另外考虑到离北上回城的期限还有十天,利用这有限的日子拿下这次穿越活动,也算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后来的事实证明,两人显然都低估了这次出行。

第一天的行动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顺利的。他们沿出城公路往西南方向进发,中午到达原始雨林区的边缘地带。两人在一个收费站停下,就近吃了午饭,做最后的一次补给,短暂休息后,进入林区。

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两座山脉交汇形成的峡谷,地势颇为险峻,为安全起见,也为适应突然恶劣起来的环境,两人开始将速度一再放缓,逐步推进。山坡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漫长,至少在五公里以上,而且所到之处,皆是横生的树枝藤蔓,两人不得不挥动砍刀,披荆斩棘地前行,等他们好不容易来到山谷底部时,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两人就近选了块空旷的平地扎营。三月初的西双版纳早晚的温差还是很大的,两人生起了篝火,简单吃了一些随身携带的干粮,然后拖着疲困的身子钻进睡袋,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情况几乎是前一天的翻版。两人虽然来到谷底,这里的情况却并没有多少好转,长期肆无忌惮生长的热带植物成了阻挠两人前进的最大障碍。此外,他们还要时刻提防来自密林深处的隐蔽杀手——有毒的昆虫,和一些伪装得很好的毒蛇。西双版纳的毒蛇是全国闻名的,金环蛇、银环蛇、眼镜蛇、眼镜王蛇、竹叶青、蝮蛇等等,每种毒蛇只要被咬上一口,都有致命危险。这无形中更增加了行程的难度。

张佳强这才认识到,自己当初七天走出森林的打算是多么一厢情愿。现实远比他想象的要严峻得多,最夸张的时候,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仍被林木所困,举步维艰。不过,既然已经上路,就该体面地坚持下去。他一路不断地这样鞭策自己。而让张佳强唯一感到欣慰的是,通过这几天的交往,他越来越觉得王涛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伙伴,两人事先虽已就具体的工作做出分工,但对方总会在完成自己的那一份后,腾出手来帮助对雨林还不适应的张佳强,丝毫没有任何懈怠和不满。两人的搭档堪称默契,大约对方也很庆幸,自己能遇上这么一个好帮手。要知道一个得力的旅行伙伴,眼下胜于一切。

第三天晚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事件,着实令张佳强虚惊一场。

当时两人已选好了空地扎营,找来干燥的树枝燃起篝火。两人吃过东西,正谈到明天的行程计划时,张佳强突然发现王涛原本微笑的脸骤然变色,同时做出噤声的手势。他立刻住口,仔细谛听。一阵细碎的窸窣声从身旁不远处传来。张佳强循声望去,顿时全身的血冷到冰点。只见两米开外的地方,一条灰褐色的蛇正蜿蜒而来!借着火光,能看出蛇身虽然不大,但从体态和花纹上看却是条毒蛇!在这危急时刻,对面的王涛抄起根木棍一跃而起打在蛇身上。毒蛇遭到重创,扭着身子翻滚成一团,工夫不大,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这时两人才看清了,这是条成年蝮蛇。与其他的蛇类不同,蝮蛇对热源异常敏感,这条蛇多半是感应到了篝火的红外线,误以为是猎物才发起攻击的。

以后的几天中,随着两人越来越深入雨林腹地,毒蛇也愈加频繁出现。他们开始积极加强戒备,夜间扎营时也格外小心,天不黑就选好营地,生火前更是细心检查过附近的每一块丛林,火堆也要尽量生在远离两人睡袋的地方。

进入森林的第五天,两人带去的干粮吃光了。这次旅行,他们考虑到环境的特殊性,带去大量的饮用水,食物却相对短少。一来两人不可能背负过重的储备上路;二来担心这一带缺乏流动水源,所以出发前便做好了取舍,决定从自然界获取食物。通过几天的行程,两人也发现,在这里获取食物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地势低洼的地方经常能遇到一些积水区,不少水洼里有鱼,另外树林里还不时能遇到各类飞禽。断粮的头一天,王涛便用竹子和藤条拴了两只弓箭,一人一只,沿路寻找着射猎机会。

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人推算着行程过半,心情都不免有些激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在两人的心里却出奇得漫长。为了纪念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更重要的是,为鼓舞士气,张佳强和王涛当天放慢了速度,打算采摘一些野果弄几条鱼,好好地庆祝庆祝。他们花去一个多小时,在一个水洼里棒打加箭射,捉到七八条搾余长的小鱼,然后张佳强回到营地,生起了篝火。

一切准备停当,他正要喊王涛过来一起烤鱼时,身旁不远的丛林中传来一阵尖叫,接着他听到王涛欢呼一声,一只野鸡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它先是落在了一棵雪松上,后因站立不稳再次腾空而起,寻找着下一个落脚点。王涛见机追赶上去,野鸡最终没能逃脱,被他一箭射中,架落在了一棵橡胶树的枝桠上。

王涛兴高采烈,对张佳强说了句:“这下有鸡肉吃了!”爬上了枝繁叶茂的橡胶树。便在这时,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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