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一虽然不是很明白奶奶的话,但那双眼睛,就一直这样凝着每一张照片,唇畔勾起微微的笑。
而温岚心,与其说是在给顾唯一说过去的种种,倒不如是自己的一种怀念。
是什么时候开始,沐之晚开始学会敞开心扉,学会笑的。
大概,是她这个局外人看不穿的。可她唯一清楚的,就是从沐之晚进顾家那一刻,顾莫臣本深邃的眸子里透出的那一抹波澜。温岚心了解自己的儿子,几乎从没见过他对任何事物有过兴趣,独独除了……沐之晚。
所以,有的人,就是命中注定。
“奶奶,那是爸爸先喜欢妈妈还是妈妈先喜欢的爸爸?”顾唯一单纯清澈的瞳孔里都是好奇,这个问题,其实她一直很想知道。虽然不是很了解什么是喜欢,但顾唯一想,是不是就像……自己对诺言叔叔或是Lay叔叔那样呢?
温岚心被孙女这问题逗笑了,抚了抚唯一的额头,笑道。
“这奶奶就不知道了……”
因为,温岚心看懂那种感情的存在时,那两人之间,已不再是喜欢那么简单。
若非是爱过深,也不会有后来那些噬心的痛苦。
“唯一也想有人像爸爸喜欢妈妈那样喜欢我。”
粉色的小嘴不由撅起,那会是怎样的美好啊。即便这样一直沉睡着,身边也有爱的人等她醒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温岚心亲了亲那白里透红的小脸,“会的。”
一个落后小城市的诊所里,男孩就这么看着那简陋不堪的病房里,微弱不堪的母亲。
“孩子,只有你一个人么?”
那男孩不说话,只是沉默,安静的让旁人觉得,这不该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该有的状态。
“家里还有其他人么?你的父亲呢?快让他来一趟吧,这病我们这里治不了,得去省城大医院看。”
这种偏僻落后的地方,能有一个小诊所,也就是为这里的人看看小病。
对于现在男孩母亲这种情况,这些医生也没有办法。
冷牧泽的沉默一度让人以为,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直到那句话从他口中一字字说出,那透着的凛然,是那么明显……“我没有父亲。”
的确,他没有什么父亲,唯一的亲人,就躺在这病床上。
林婉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昏迷五小时后。
不过五个小时,她却像是做了很长的梦,仿佛,快用尽她的一生。
对,一生。
她的一生,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从几年前她的丈夫死后,冷家已经不复而存,而林家,也是她无法再回的地方。
那一刻才知道,原来青城并不大,连她一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怀着五个月的冷牧泽时,她一个人离开了青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城市。
在这里,虽然过不上以前好的生活,但她温馨。
那小房子里,她并不孤单。孩子没出生前,她喜欢自言自语,说着很多话,却习惯了没人回应。孩子出生后,她有了一个愿意聆听她说话的小宝贝。
那是,冷西爵和她的延续。
冷牧泽,他和她的孩子。
“小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六点。”
林婉婷看了眼守在旁边的男孩,也许是遗传或是这些年坏境的原因。小泽他……不爱说话,却有着比同龄男孩要高很多的才智。偏偏这冷性,随了他的父亲。
她的身子,当初没了第一个孩子时就已经大出血,后来身子一直都弱。怀了冷牧泽时,也是憔悴不堪。生他的时候,难产,但她不能接受剖腹产,因为那价钱,是她付不起的。
现在的林婉婷,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冷家少奶奶,林家大小姐了。
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身子一日日枯萎,有时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好几次,都担心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小泽,我知道,你会一直这么坚强的。”
哪怕,她不在了。
只是……这孩子再如何,也始终是孩子。总归,要有人照顾,她才能放心。
而林婉婷唯一想到的人,只有……沐之晚。
但沐之晚……沐之晚,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的人。
其实,等沐之晚醒来的,除了顾斯城,还有她。
因为,除了沐之晚,没有人能保证,冷牧泽以后的安全和一切。
慕家的人,或是冷家以前的仇人,亦或者是……顾斯城,都会将冷牧泽视为……只有沐之晚,除了沐之晚。
可是,林婉婷怕自己等不到了。
最后能赌的,就是……顾斯城。
一个月后,顾斯城收到了一封信。
沉暗的深眸中,是深邃,是淡漠。
“斯城……”温岚心抱着刚在她怀里睡着的顾唯一,这孩子总喜欢赖在人身上睡觉,习惯很难改。
“如果是之晚的话,我想她会毫不犹豫的去接那个孩子。”
温岚心知道顾斯城在犹豫什么,但如今,什么都过去了。
仇恨,已经结束了。
冷西爵的死,带走了对顾家的仇恨,也带走了温岚心的仇恨。如今,她的儿子还好好活着,甚至还有了心爱的小孙女,一切都该释然了。
“我们能接受,那个孩子不一定就能接受。”
对于他们是过去了,可谁能保证,对于这个姓冷,冷西爵的儿子,能过去呢?
他现在的确是个孩子,可当初的冷西爵,那仇恨的心,不也是在孩童时光就烙印下的?
看着沉睡的顾唯一,他,不敢赌。
顾唯一,会不会变成当年的顾莫臣呢。
是夜,月凉如水。
“你想这么做么?”
凝着女人的容颜,顾斯城的眸光,透着几分淡然。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女人的眉目,他的晚晚,是个坏女孩。
做好事,似乎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对于她在乎的,所欠的,她会用尽全力付出。
譬如,冷西爵。
我知道,那个人选择用死亡,让你一辈子选择了不忘,铭记于心。
“晚晚,前两天唯一在花园里种了木槿花。”
唯一很喜欢白色的木槿花,纯洁如纸。
“她说,等你醒来陪她一起看花开的样子。”
那缱绻的吻,落在那眉心之间。
“等花开了,我就把那个孩子接过来。”
最终,还是敌不过她。
木槿花,六月才会开花。
现在三月,三个月的时间,并不长。
顾唯一每天都会去花园里看那灌木丛中是否有木槿花的影子。
初夏,在无声中悄然而至。
明媚的阳光,从外投影进来,洒落在女人的眸子之上。
是谁说过,阳光里有着最蓬勃的生命。
那一年,遇见你,我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光芒。
那时候,很幸运,与你相遇。
是谁的眸,微微拂开,映入眼帘的,是经久不变的温暖。
原来,你还在……那门,随着声音打开。
只一瞬间,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她凝着那走进来的父女,暗淡了多年的眸光染上了涟漪。
沐之晚听到了那熟悉好听的声音,如同初见时那般,缱绻永生……“唯一,花开了。”
花开了,终是,等到了。
法国,一个长年温暖的小岛上。
四季,都有花开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触不可及,却潆洄在身边。
这个临海的小镇有一片花海,这么多年来都未见它消失,已然是这地方最具特色的一处。格兰维尔玫瑰,那种罕见的花,竟然能在这里,一个小海峡上绽放。历经自然洗礼,风雨之中,依旧盛开,傲然中透着优雅清新。
这花,像极了一个女子。
这片花海的主人是一个姓慕的先生,他搬来这个地方已经有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