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小眷
那一年,五岁的我犹记得,娘亲清秀的容颜。
那时,娘亲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她把我藏在一个草垛里,含着泪交代我,宝贝,一定要乖乖的,千万千万不要出声,如果她天黑了还没有回来的话,就带着装在荷包里的银两往南方跑。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中带着惊慌。
娘亲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把我眼前剩余的一丝光亮遮去了。
我等了很久很久,直到我独自饿的受不了了,我才从草垛中爬出来。
我看了看四周,天色很朦胧。
我知道,娘亲不会回来了。
娘亲要我往南走,可是,我想娘亲忘了,那时的我根本辨不出方向。
于是,我随便找了方向走了起来。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的形象很模糊。
因为他总是不在家。
而且家里还有大娘。
大娘总是趁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欺负娘亲,可是父亲不会知道。
娘亲太温和,也太善良了,她从来没有在父亲面前抱怨过。
但是,我不会。
可是,父亲根本不相信我的话。
还以为是娘亲教我说的。
为此,娘亲偷偷抹了很久的眼泪。
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提过。
因为,那个女人在父亲面前实在是太会装了。
我恨那个女人,也不喜欢那个所谓的父亲。
也许,是我饿的太久了?也可能是我走的太累了?
反正在最后,我倒下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很慈爱的,略带沧桑的脸。
她对我说,以后,她就是我的师傅。
她为我取名,小眷。
等我恢复过来以后,师傅便让我跟她练习灵力,我答应了。
除此之外,我也开始学习其他一切我所能吸收的技能。
因为,我要为娘亲报仇。
那样一个温柔、与世无争的女子,他们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师傅很疼我,我也曾偷偷地跑去看过师傅的另外两个弟子,因为师傅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自此,我也了解到,师傅并不是对每一个弟子都会真心疼爱的。
我,应该算是个例外吧。
七岁那年,师傅告诉我,她会帮助我。
从此,我带上了面具,被师傅带上了那个我所憎恨的地方。
在那个地方,我做的很完美,几乎所有人都对我表示重视,于是,我成了除堡主和少主以为的第三个权利人。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时,我总会想起娘亲抱着我,甜甜的唤着我:宝贝。
因此,不论那些场面如何的让我倍感恶心,我也都隐忍了下来。
我时时在心中叱笑着看着那相敬如宾、父慈子孝的场景。
曾经,我也拥有过比这还要温馨的家:我坐在朗声笑着的父亲的膝上,娘亲在一旁掩嘴笑看着我们……
如今,父亲?家?
都让他们下地狱去吧!
我闭上眼,把脑子里的画面狠狠的打碎挥开。
再次睁开眼,我还是那个沉稳、冷漠无情的眷公子。
而对于那个从小就很喜欢我的少年,看着他,我偶偶还是会有些不忍……
毕竟,曾经,我确实以命救过他。
但是,我的娘亲呢?我甩甩头,心里的犹豫随之消失不见。
师傅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来找我,通常,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这一次,师傅为我带来了一个让我倍感欣慰的消息。
娘亲,她还活着!
而且,正身处在我这次要去的地方--
京上,顾丞相府。
为此,我心中急不可耐的想要早些见到她,却在丞相府前又徘徊不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活着却没有回来找我?
但最终,我只远远地看了看那人声鼎沸的场面,便将自己隐匿了起来。
我偷偷地来到娘亲房间的窗外,掩着气息倾听。
“师哥,卿儿、卿儿他是不是已经不认得我了?刚刚他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陌生!他是不是恨我?恨我没有把他接回来?”
娘亲的声音还是那般好听,语气中带着急切与不安。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恨你呢?当日你掉下万丈悬崖,九死一生,若不是挂念着他和肚子里的孩子,你又怎能熬过来?兮妹,你虽然一直都很柔和,可是师哥知道你也很坚韧。你可知当年,我看着你大着肚子从山石间爬出来,我有多么地震惊!”
这说话的应该就是当朝丞相,顾沧曲了。
“可我毕竟还是扔下了他?他不认得我了也算是我的报应……”
“唉,兮妹,你已经自责了整整十三年了!其实这不能怪你,或许,我们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你得到唐卿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是唐家堡少主了,你又能怎样?”
“可我……”
接着,我便听到了几声无奈地叹息声……
我没有发现,此时我的嘴角竟然不自觉的微微翘着,两颊上似有微热的液体滑过。
又是一会儿,我才闪身离开了这个院落。
她还是那个疼我、爱我的娘亲啊!
我的心中不禁溢着满满的温暖。
来到唐卿的住处,他笑看着我。
他定然是在等我,这我完全可以确定,他总是如此。
他问我明天的晚宴我会参加吗?
我回道,当然。
终于,在晚宴上,我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娘亲的面前,她温和亲切的看了看我,眼光中带有一些疑惑,随即,又带着深意看向唐卿。
此刻,我的心是雀跃的,我的娘亲并没有抛弃我,而且,她现在过得很好也很幸福,这从顾府众人的眼中就可以感受到。
我怀视席上众人,一眼,我便看到了那个一颦一笑均是淡然如水,清雅而空灵,略带清冷的女子,最重要的还是她那张素面朝天的秀脸。
这是一副我最熟悉不过的容颜了!
每当我取下面具的时候,我便可以看见与此有八九分相似的容颜……
她就应该就是当初娘亲所怀着的那个孩子吧!
我的妹妹,顾家妃岑!
在我心思百转的时候,一个清灵软糯的女声将我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艳如朝霞的少女,本就肤色白润,双颊匀粉,两眼似秋波的她,被一袭红衣衬得更加娇媚。
这应该就是顾丞相的女儿顾梓吟了。
看着她纯真的笑颜,我突然间觉得心中像是有一股温泉流过。
而下一刻,当唐卿说想要求娶她的时候,我心间不觉颤颤……
她应该不是我所能拥有的。
因为娘亲,我突然觉得,这个仇我还需要去报吗?
我不太清楚。
但是,我想我应该会好好对待唐卿,毕竟在娘亲的心中,他就是她心中当年的那个宝贝。
只是我没有想到,噩耗就那般传来,当时我人就在京上。
该死的史家,居然不声不响的动手了!
当我赶到顾府的时候,已经迟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救下那个娇艳的红衣少女。
我清楚的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唐卿,所以在她开口求我的时候,我答应了。
可是,就为了这个决定,最后,我却悔恨无比。
她死了!
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想去想,就那样摘下了带了近二十年的面具。
那个女人终于得到了报应,而我那个所谓的父亲也在瞬间苍老。
从此,这世间再不会有唐家堡了。
我将唐家堡的众多门客一一遣散,太虚将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唐家。
在师傅对我的反常举动下,我知道,肯定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重要事情要发生了。
所以,我不管不顾地开始私下调查。
最终,我还是在最后关头赶到了,我已经失去了最亲爱的娘亲,我不能再失去我唯一的妹妹,哪怕是与教我养我的师傅为敌也在所不惜。
在听到那一声‘哥哥’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不是一个人,我也可以有一个属于我的‘家’。
我坚决的与师傅对抗,就算自己的灵力比不上她,还是与她拼搏着。
也是在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对我那么偏爱。
原来是因为血脉。
那一天,我见到了一幕幕匪夷所思的场面。
但在看到师傅所谓的身躯倒下时,我还是禁不住有些难过。
而我唯一的妹妹却还处在危难之中,我只能对着那个虚幻的身影发出阵阵请求。
最终,在另一个虚幻的男人出现后,一切回归平静。
我和其他人将昏迷的、逝去的人一一处理完后,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回到京上,一切恢复了平静。
只,除了一些小意外……
我在京上顾府平淡的度过了五个春秋。
某日,却迎来了一封特别的信件。
是北堂阑叙使人送来的。
我去宫里见了他。
他对我提出了一个算是比较另类的要求。
或许,是因为他的理由,不管是当初他选择这条路的理由,还是如今做出这个要求的理由,都让我深思。
考虑良久,最终我答应了。
原因和他当初的理由不尽相同。
不久,这个世上便没有了幽和王叙帝,北堂阑叙;只有紫宸眷帝,北堂眷。
也许是私心吧,我没有征询我妹妹的意思,将后位留给了梓吟,她将是我一生的东来王后。
我登位以后,所做的第一件政事,便是处理史家。
史家自从史后史婉柔被废,唐夫人史婉宜被休之后,便开始出现了颓势,更别说后来北堂闻极被斩。
此时的史家,全部是由太尉史敬之一人苦苦撑着。
我要对付他一点也不难。
为了娘亲,也为了我和妹妹,我不顾众臣子的反对,抄了史家,五马分尸了史敬之和史敬海。
为此,朝堂之上,开始有了非议之声,但我根本不在乎。
我在这个位子上已经有三年了,我想,通过这三年,我应该向世人证明了我是个合格的君王。
这一天,宫里来了个不速之客,秦王的女儿闻颂郡主。
自从在唐家堡的那场闹剧之后,她便跑去了边城,说要做个女将军。
如今八年过去,她还是待字闺中。
只是,我没想到,她一来,便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宣告说,她看上我了,总有一天她要嫁给我。
我无奈笑了,只当她是说说而已。
自此,她便留在了宫里,死都不愿和秦王回去,连带着也把她的将军梦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又是三年,我对她说,如果她真的愿意嫁给一个无心的男人,那么我便娶,只是,我一生都不能给她后位。
毕竟,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我那空无一人的后宫。
她答应了。
从此,这宫里没有了闻颂郡主,只有一个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