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坊史家接到易楼和史易的帖子还是颇意外的。
不说易楼,就是史易,这也是花姑娘上轿头一回。
这让作为家主的史敬海不得不慎重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
一个晚上,史敬海都因这场会晤而辗转反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史敬海一大早便开始做准备,礼物不能过轻,也不能俗套了;随同前往的人不能上不得台面,又不能太爱摆谱的!
距离申时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史敬海便带着精挑细选的人、物出门了。
妃岑倒是没料到这玉坊史家这般郑重其事,当即便让属下去酒楼订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带回了船上,顺便又让船娘顿了一锅好汤,做了几样时令海鲜。
等到众人上桌,史敬海才发现,当朝的大殿下竟也在船上,当即心里也有了点谱,倒没有刚来之时的不安了。
看到史敬海犹自发愣站在一旁,妃岑轻扯了下唇角,眼睛扫了下座位,对史敬海淡淡道:“坐。”水二等人早在布完酒菜杯盏之后退了出去,舱内除了她与若水,便是北堂闻极三人同史敬海了。
史敬海似乎认定妃岑是个对人冷漠的人,但也很快调试了过来,对着北堂闻极一作揖便也没再矫情,坐下后看着妃岑并没再说话。
史易一肃容,丝毫没有拐弯抹角,“二叔,这位是英幽少爷,易楼若水楼主。此次宴请,想必二叔心中已有数。”
史敬海没有搭腔,而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等着史易的下文。
史易继续:“易楼财力雄厚,若水楼主的为人、武功可谓名满江湖,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拉拢的,如今他们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我们史家是求之不得。”
史易果然精明,史敬海闻言亦是直截了当地道:“少爷、楼主愿意相伴,老夫自是感激,只是,不知少爷有何条件?”史敬海自然也发现了这位少年的重要性,不消说史易介绍时将其放在了首位,就连在主位的殿下都是一直瞧着他。
妃岑淡然的眸子注视着史敬海,“条件吗?很简单,本少很喜欢这玉坊,而且本少不喜欢在自己的地头还有强龙安榻!”
史敬海眼眸一暗,什么意思?不禁望向史易,只见其微微地下了头。
北堂闻极本不想在这件事上参合的,但史易好歹也是他的心腹兄弟,遂尽数发散身上的威压。
“史家主,史家与本殿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必,一个小小的玉坊太尉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史敬海被其一压,心头一骇,没想到这个向来离经叛道的人原来还有这般的气势!莫不是一直在韬光养晦?忽而又是一震,想到了那位出自本家的王后,那可不是一位好相与的主!
“好了,小极,我知你心思细腻,天生有责任感,这是好事。往后也不必把自己的本性尽数掩藏起来!只是不知何时,你才能把你所承担的责任变成一种真正的快乐?记得无需把自己所有的乐趣,统统变成了不得已而为之的责任。” 妃岑侧着头看他,目光柔和,“在这样的坏境中成长对你来说其实非常辛苦不是?”
北堂闻极撇撇嘴,“怯,小幽!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剖析我么?好歹我也是足智多谋、文武双全的大殿下不是?要不,你会选择帮我?”
“还真是有够自恋的!”若水很是不屑地接道。
北堂闻极刚欲发挥他那怨妇般的技能,再感受到史敬海及两名属下那副我不认识你的目光中不得不放弃,神态自若的收敛了姿态。
“其实,本少并非世俗的人,只要新任国君一招告天下,本少便不会再出手!当然,史家主可以好好考虑,时间尚早,大家别都傻坐着啊?该吃吃,该喝喝。”
妃岑不等史敬海回话,便一幅我很饿的样子。正好留出时间给他考虑。
“啧,我说曲子,你怎么尽喝酒了?不饿?”
安静的席上,因妃岑的一句随意的问话给搅合了!曲子,就是那总是不吭声的武夫。
曲子幽幽瞧了眼妃岑,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嘴里咕噜两下咽了下去,继续喝着他的小酒。
“曲子啊,本少还不知道你在哪里任职呢?”妃岑继续。
史易看着好兄弟那一脸快要扭曲地面容刚要替他回话,被妃岑一个要你多事的眼神,懦懦没敢说。
曲子憋了憋,“居中大将。”
妃岑眨眼,“嗯,不错,居中平原好山好水,百姓丰衣足食,近无忧远无虑,看来你虽然是个闷葫芦,但还是治下有功的。”
“本将五日前刚上任。”曲子的脸算是彻底扭曲了。
“呃,那也不错,这是个好地方,恭喜升迁。”妃岑再接再厉。
此言一出,曲子只差将眼珠子瞪出来,史易脑袋已经快搁到桌上了,就连闻极都是被吓得呛住了!
“咳咳咳!小幽,你太有才了!曲子原来可是御廷尉。再说,他一根筋通到底的性子能不随时带个军师?”
“曲子,咱们有仇啊?非要同本少这么拧着来!”
啧…原来是降级了啊,还是从中央部长降到了省副部级!不过这北堂闻极也真是太没心没肺了!
“嗯,小极啊,你也忒没心没肺了!这被降级的可是你自己的心腹!”还这么幸灾乐祸!
曲子就差抓狂了,是他上辈子怎么着她了,非得这么逗弄着!
经过妃岑这么一闹,气氛倒是好了不少,一桌子人也算尽兴!
史敬海是很好奇这位幽少的身份的,那时,她只一句话就能让包括殿下在内的所有人都自动且迅速的消失不见,他怎敢小觑!
妃岑将史敬海那一副深思纠结的模样,突在旁边冷声提醒:“史家主,想得怎么样了?莫不是对本少存有怀疑?”
史敬海蓦然抬首,这才发现妃岑一瞬间的眼神竟然毫无生息,险些没有打起寒颤!好可怕的少年!
有传闻这大路上存在着两股极隐秘而庞大的势力,就是传说中的幽海冥谷,而这位幽少……不会这么巧吧!如果易楼只是她的一股势力,那这天下 ,岂非早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想到此处,史敬海不觉冷汗涔涔,这其中虽有误会,但也不乏某些真相,就算妃岑了解他的心中所思,也不会好心替他解惑!史敬海想问题的确挺在行,可惜有些事情是他永远也猜测不到的……
“玉坊史家愿与幽少结盟!”史敬之微微一颔首,表示愿意。
两龙夺位,这在背后需要支撑的财力物力可不是丁点,如今有易楼做后盾,那绝对不是问题!
“你们在朝中的势力如何?”
“大部分都是支持史后同殿下的,现在相位空缺,比较棘手的便剩下御史大夫夫云召天同秦王,这两人年轻时受过先王后的恩惠,如今是死忠的太子党。”
妃岑淡然道:“哦?本少记得秦战好像有一个女儿。”
“老夫及大哥也曾打过郡主的主意,只可惜,两人对不上眼!”
“是吗?放心,本少自有办法。”
当年,妃岑边已调查过这个北堂闻颂,虽然其貌不扬,但也不丑,性子憨直,身手亦不错,唉,又要祸害一个无辜的妙人了!
“今儿,就让殿下随家主回史家吧!顺便,本少的人会顺便接收玉坊以及玉坊史家!完了,咱们就准备进京吧!”
他俊眉微皱,略为思索后问:“不知幽少会怎么做?”
不愧是老狐狸,稳重冷静,妃岑不禁在心中又给他加了几分,也知道他对自己的为人和能力并不了解, “人有所欲,必有所好,有所好,那么就定有弱点,只要善加利用,很快就会如大家所愿。”
史敬海眸中精光一闪:“无欲则刚,幽少年纪轻轻,却是别有见地。”停了一下,他喝口茶又状似漫不经心地感叹道:“后生可畏啊!”
妃岑淡然一笑,道:“本少倒是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就不知家主敢不敢同本少赌一把?”
妃岑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史敬海颜色严肃,只是沉默地端详着她。
这样过了一会,史敬海沉声道:“老夫的眼光还算是毒辣的,老夫相信幽少不会让史家、殿下以及史后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