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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本章里讨论并敲定了一个重要的计划

这是一个阴冷、潮湿和多风的夜晚。犹太人扣上紧紧裹住自己踡缩的身子的大衣纽扣,将衣领拉上来盖住了耳朵,完全遮蔽脸的下部,然后从他的贼窝出来。门在他身后被关上并用链条拴住时,他在台阶上停下来,倾听孩子们锁门的声音,直到他们在屋内远去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后,才鬼鬼祟祟地尽快溜到街上。

奥利弗被送进来的这幢房子坐落在白教堂附近。犹太人在街角处停了片刻,疑神疑鬼地往四周瞥了一眼,穿过马路,朝着斯皮塔尔菲尔兹方向走去。

石头路面上沾满了厚厚的一层泥,街上笼罩着一层黑雾,雨慢腾腾地下着,任何东西摸上去都冷冰冰、湿漉漉的。看来这样的夜晚正适合像犹太人这样的人在户外活动。当他在门道和围墙的掩蔽处底下蹑手蹑脚地朝前行走时,这个可憎的老头看上去宛若在他穿行的黏泥和黑暗中生成的令人恶心的爬行动物:在夜间向前蠕动,寻找油腻的下水、杂肉,以饱食一餐。

他按原来的方向继续往前走,穿过许多弯弯曲曲的、狭窄的小巷,一直来到了贝思纳尔格林,然后突然左拐,马上被一片简陋、肮脏的街道紧紧包围住了。在这人口稠密的地区,这种街道多如牛毛。

显然,犹太人对他所穿越的地方了如指掌,夜间的黑暗和道路的错综复杂丝毫也不会使他迷路。他匆匆地穿过好几条巷子和街道,最后拐入一条小巷。小巷的照明仅靠另一端的一盏路灯。他敲了小巷里的一幢房子的门,跟开门的人咕哝了几句之后便上楼了。

当他触动房门的把手时,一条狗嚎叫起来,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喝问:“是谁?”“是我呀,比尔,是我,亲爱的。”犹太人说着,眼睛朝里瞅。

“那你就进来吧,”赛克斯说道,“躺下,你这愚蠢的畜生!魔鬼穿上了大衣你就认不出来了吗?”

显然,这条狗有点被费金先生的大衣所蒙骗了,因为犹太人解开大衣纽扣,将大衣扔到一张椅背上时,狗便退回到它刚才起身的角落,边走边摇尾巴,表明它已心满意足了,因为它生来是容易满足的。

“好啦!”赛克斯说道。

“好啦,亲爱的。”犹太人回答道,——“啊!南希。”

后一声招呼足够令人尴尬的,似乎意味着对它能否被接受表示怀疑,因为自从她为了奥利弗的缘故而出面干预以来,费金先生和他这位年轻朋友还尚未见过面。对于这个问题的一切疑虑——如果他有任何疑虑的话——迅速地让这位小姐的行为给消除了。她把搁在火炉围栏上的双脚收起来,将自己的椅子往后挪,叫费金把椅子拉上前去,没有再说别的什么,因为这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夜晚,一点不假。

“天气确实冷,南希,亲爱的。”犹太人一边把那双爪子般的手往炉火上烤,一边说道,“寒气似乎要直接穿过身体似的。”老头摸摸身体的一侧,补充道。

“如果寒气穿透你的心,它想必是个钻孔机。”赛克斯先生说道,“给他倒点酒喝,南希。该死的,赶快!看到他那瘦骨嶙峋的老躯壳抖得那么厉害,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丑鬼似的,就足以令人恶心。”

南希赶忙从食橱里拿来了一瓶酒。食橱里有很多瓶子,从它们形形色色的外表看,里面装了好几种不同的酒。赛克斯倒了一杯白兰地,叫犹太人将它喝了。

“够了,够了,谢谢,比尔。”犹太人回答道。他的嘴巴刚接触到杯子,就把它放下来。“什么!你害怕我们暗算你,是吗?”赛克斯眼睛定定地盯着犹太人,说道,“呸!”

赛克斯先生发出粗哑、轻蔑的哼哼声,一把夺过杯子,把杯里剩下的酒泼到炉灰中,像是准备为自己斟酒。果然,他立即为自己斟上了酒。

当他的同伙饮下第二杯时,犹太人扫视了一眼房间。并不是出于好奇,他以前经常来这儿,是出于他焦虑不安和怀疑的习惯。这是一套陈设简陋的房间,只有食橱里的东西能使人相信其占用者根本不是工人;除了放在角落里的两三根沉重的大头短棒,以及挂在壁炉架上的“护身棒”外,没有其他可疑的物件。

“怎么样,”赛克斯咂着嘴说道,“我现在准备好啦。”

“准备好谈生意吗?”犹太人问道。

“准备好谈生意。”赛克斯答道,“所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关于彻特西的行劫地点的事,比尔。”犹太人将椅子往前挪了挪,以非常低的声音说道。

“是的。怎么样?”赛克斯问。

“啊!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亲爱的。”犹太人说道,“他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南希,是不是?”

“不,我不知道,”赛克斯先生冷笑道,“或者我不想知道,那是同一回事。大声点讲,讲得具体点,别坐在那儿用使眼色、眨眼睛来暗示我,难道不是你头一个想到抢劫的?你是什么意思?”

“嘘,比尔,嘘!”犹太人说道。他枉费心机地想阻止赛克斯发怒,“有人会听到我们说话,亲爱的,有人会听到。”

“让他们听到好啦!”赛克斯说道,“我不在乎。”然而,赛克斯先生确实在乎,经考虑之后,他说话时把声音压低了,也变得更冷静了。

“好了,好了,”犹太人哄道,“这只是我谨慎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喏,亲爱的,关于彻特西行劫一事,什么时候下手,比尔,嗯,什么时候下手,那么漂亮的餐具,亲爱的,那么漂亮的餐具。”犹太人说罢,搓着手,扬起眉毛,欢天喜地地期待着。

“压根儿不干。”赛克斯冷冷地回答。

“压根儿不干?”犹太人靠在椅背上,重复道。

“是的,压根儿不干。”赛克斯回答,“至少,这不能是个预谋的行为,如我们原先所预料的那样。”

“那么,是这项工作准备得不够充分了。”犹太人气得脸色煞白,说道,“不见得吧!”“确实如此,”赛克斯反驳道,“你是什么货色竟会不相信?我告诉你,托比·克雷基特两周来一直在那儿荡来荡去,但是他仍然无法物色一个仆人做内应。”

“你该不是要告诉我,比尔,”犹太人说道。当对方激动起来时,他的口气变得温和些了,“说屋里的那两个男仆都争取不过来吧?”

“没错,我确实想这样告诉你,”赛克斯回答道,“那位老太太这二十年来一直雇用他们。你就是给他们五百英镑他们也不干。”

“可是,你该不是说,亲爱的,”犹太人争辩道,“那些女仆也争取不过来吧?”

“毫无办法。”赛克斯回答。

“精明的托比·克雷基特也没有办法?”犹太人怀疑地问道,“想想女仆是些什么货色吧,比尔。”

“不,精明的托比·克雷基特也没有办法。”赛克斯回答道,“他说他戴上了假连鬓胡子,穿淡黄色的背心,这段时间一直在那儿游荡,可一点也没用。”

“他应该试用小胡子和军用裤才对,亲爱的。”犹太人说道。

“他试过了。”赛克斯回答道,“但也如同其他花招一样没用。”

听到这一消息,犹太人露出了茫然若失的神色。他把下巴低垂在胸前,苦思冥想了几分钟之后,抬起头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如果精明的托比·克雷基特的报告没错的话,恐怕一切都没有希望了。”

“不过,”老头将双手放在膝上说道,“我们已经费了心血,放弃确实是件遗憾的事,亲爱的。”

“是啊,”赛克斯先生说道,“真倒霉!”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在此期间,犹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脸扭曲成恶魔般的邪恶表情。赛克斯不时偷偷地看上他一眼,而南希显然怕激怒这个坐在那儿的破门窃贼,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炉火,仿佛她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似的。

“费金,”赛克斯突然打破笼罩着的一片静寂,说道,“如果能安全地从外头抢劫,外加五十个金币值得吗?”

“值得。”犹太人突然振作起来,说道。

“就这么讲定了?”赛克斯问道。

“是的,亲爱的,是的。”犹太人回答道。因这句问话使他兴奋起来,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脸上的每块肌肉都在颤动。

“那么,”赛克斯轻蔑地猛然将犹太人的手推向一边,说道,“这项计划你爱什么时候实施,就什么时候实施。前天夜里我和托比爬过花园墙,探测了门上的嵌板和窗板。那个行劫的地点晚上都像监狱似的闩得严严实实的,不过有一处我们可以既安全又轻松地突破。”

“哪一处,比尔?”犹太人心急火燎地问道。

“唉,”赛克斯低语道,“当你越过草坪时——”

“是吗?”犹太人说。他身子前倾,脖子伸得老长,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快从脑袋上突出来。

“哼!”当南希的头微微转过来,突然眼睛往四下看了一眼,指着犹太人的脸时,赛克斯一下子打住了话头,“你别管在哪个地方。我知道,没有我你干不了。不过,跟你这种人打交道的时候最好谨慎行事。”

“随你便,亲爱的,随你便。”犹太人回答道,“除了你和托比外,再不需要帮手了吗?”

“不需要。”赛克斯说道,“除了一把转柄钻和一个男孩外。钻子我们俩都有了,小男孩你必须替我们找。”

“一个男孩!”犹太人尖叫道,“哦!那么,那一定是嵌板了,是吗?”

“别管它是什么!”赛克斯说道,“我需要一个男孩,胖的不行。老天爷啊!”赛克斯若有所思地说道,“要是我能够弄到内德那个扫烟囱的小儿子就好啦!内德故意让儿子保持瘦小的身材,好让他出去干活。不过,当父亲的已被捕入狱。后来,少年罪犯教养所的人来了,把他带走,让他丢掉赚钱的行当,教他学文化,最终使他成为一个学徒。他们教养所到处管闲事,”赛克斯说道,他的怒气因回忆起自己所遭受的冤屈而升腾,“于是他们继续胡闹。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资金的话(可惜他们没有,谢天谢地),再过一两年,干我们这一行当的小男孩恐怕剩下不到半打了。”“恐怕不到了。”犹太人默认道。他在赛克斯的谈话过程中一直在思索,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比尔!”

“现在又咋啦?”赛克斯问道。

犹太人朝南希点点头——她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炉火——暗示赛克斯把她从房里支开。赛克斯不耐烦地耸耸肩,仿佛认为这种谨慎没有必要似的。然而,他还是依从了,叫南希小姐去给他拿一壶啤酒来。

“你不需要什么啤酒。”南希双臂抱拢,说道,依然镇定自若地坐着不动。

“我告诉你我需要!”赛克斯回答道。

“胡说,”姑娘冷静地回答道,“继续说下去,费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比尔。他不必介意我。”

犹太人依然犹豫不决。赛克斯有点诧异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嗨,你不会在乎这位小姐吧,是吗,费金?”他终于说道,“你认识她这么久了,足可以相信她了,否则就活见鬼了。她不是一个会泄密的人,是吧,南希?”

“当然不是!”小姐说着,将椅子拉到桌子跟前,双肘支在桌上。

“不,不,亲爱的,我知道你不是这号人。”犹太人说道,“可是——”老头又顿了一下。

“可是什么?”赛克斯问道。

“不晓得她是不是又会像那天晚上那样心情不佳,你也知道,亲爱的。”犹太人回答道。

南希小姐对他的这一坦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吞下一杯白兰地,带着蔑视的神态晃着脑袋,突然爆发出“把游戏进行下去!”“不要气馁!”之类的尖叫声。这些醉话似乎令这两位先生放心了,因为犹太人以满意的神态点点头,又重新坐下来,赛克斯先生亦然。

“好了,费金,”南希笑着说道,“马上给比尔讲讲奥利弗的事吧!”

“哈!你真聪明,亲爱的,你是我见过的最精明的姑娘!”犹太人轻轻地拍拍她的颈部,说道,“我要说的正是有关奥利弗的事,果真如此。哈!哈!哈!”

“奥利弗怎么啦?”赛克斯问道。

“他正是你所需要的男孩,亲爱的。”犹太人嘶哑、小声地说道,将一个指头搁在鼻子的一侧,可怕地咧嘴而笑。

“他!”赛克斯惊叫起来。

“要上他,比尔!”南希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要上他。也许,干这行他不如其他人那么精通。可是,如果只要他替你们开门,那么,他正是你所要的。毫无疑问,他是可靠的,比尔。”

“我知道他可靠,”费金回答道,“过去几周来,他一直在接受良好的训练,也该是他干活糊口的时候了。况且其他男孩个儿都太大了。”

“嗯,他的个头正合我们的要求。”赛克斯先生若有所思地说道。

“而且你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比尔,亲爱的。”犹太人插嘴道,“那由不得他自己,也就是说,只要你好好地吓唬吓唬他的话。”

“吓唬他!”赛克斯附和道,“请注意,这吓唬可是动真格的。我们的活儿一旦进入状况时,如果发现他有什么异样,一不做,二不休,你再也别想见到他活着回来,费金。你把这考虑清楚,再把他送过来。你留心听着!”这个破门强盗说着,从床架下面取出一根铁棍比画着。

“我全都考虑过了。”犹太人有力地说道,“我曾经——曾经细心地观察过他,亲爱的,严密地——严密地观察过他。一旦让他感到他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一旦使他的脑子里充满着他已经是个贼的想法,那么,他就是我们的了!一辈子都是我们中的一员。哦嗬!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了!”老头双臂交叉在胸前,将脑袋和肩膀缩成一团,简直高兴得要拥抱自己。

“我们的一员!”赛克斯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的一员。”“也许是的,亲爱的,”犹太人发出刺耳的笑声,说道,“就算是我的吧,比尔。”

“什么东西,”赛克斯恶狠狠地瞪眼怒视这个惬意的朋友,说道,“什么东西促使你对这个脸色苍白的孩子这么煞费苦心,而你明明知道每天晚上有五十个男孩在公园附近打瞌睡,你可以从中随意挑选?”

“因为他们对我毫无用处,亲爱的,”犹太人有点慌乱地回答,“不值得我接纳。当他们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们的容貌就表明他们有罪。这样,我岂不是前功尽弃。而这个男孩,经过适当的调教,亲爱的,我可以叫他干出其他许多孩子无法干的事来。况且,”犹太人又恢复自制,说道,“倘若他又从我们手里逃走,我们就会败在他手里。因此,他必须和我们同舟共济。不要在乎他怎样上那儿,只要他参与一次抢劫,我对他就有足够的控制权;这就是我所要的。好了,这要比不得不干掉这个小男孩好多了——那样做将是危险的,我们也会因此而遭受损失。”

“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南希问道,制止了赛克斯先生发出狂暴的叫骂——他正想以此对犹太人的假人道表示厌恶之情。

“啊,真的,”犹太人说道,“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比尔?”

“我和托比已经计划好了,后天晚上行动。”赛克斯以肯定的语气回答道,“如果他没有从我这儿得到任何相反的消息的话。”

“好。”犹太人说道,“没有月光。”

“是的。”赛克斯回答道。

“运赃物的事都安排好了,是吗?”犹太人问道。

赛克斯点了点头。

“还有关于——”

“噢,都计划好了。”赛克斯打断他的话说道,“不必担心细节。你最好明天晚上把孩子带到这儿。我天亮后一小时就把石块搬掉。然后,你闭起你的鸟嘴,把坩埚准备好,这就是你必须做的。”

三个人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之后,决定明天晚上夜幕降临时南希必须到犹太人的住处把奥利弗带来;费金狡猾地说,即使奥利弗对这事表示勉强,他会比任何人更愿意陪伴南希。她最近为了他的缘故曾如此卖力地出面干预。他们还一本正经地达成了协议:为了计划中的这一次出行,应该无保留地委托比尔·赛克斯先生关照和监护奥利弗;此外,赛克斯应该以他认为合适的方式处治他;对于可能降临于奥利弗头上的任何不幸和灾难,或者可能需要对他施加的任何惩罚,犹太人概不追究责任。不言而喻,为了使这方面的契约具有约束力,赛克斯回来后所做的任何陈述中的重要细节,均须由精明的托比·克雷基特来证实。

这些问题预先解决之后,赛克斯先生开始猛喝白兰地,并令人心惊胆战地挥舞着那根铁棍,与此同时,以最刺耳的声音叫喊出若干歌曲片断,其间还夹杂着狂野的咒骂。最后,出于一阵职业上的狂热,他非要出示他的破门入室的工具箱不可。他跌跌撞撞地把它们搬进来,为了解释里面所装的各种工具的性能特征及构造的特殊妙处而打开工具箱,还未开口,他就醉倒在地板上的工具箱上,并就地酣然入眠。“晚安,南希。”犹太人说着,又像刚来时那样将自己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晚安。”

他们的目光相遇,犹太人严密地审视着她。姑娘毫不畏缩,在这个问题上,她如同托比·克雷基特那样坚定和认真。

犹太人再次向她道了晚安。当她转过身去,在黑暗中摸索着下楼时,犹太人对着倒在地上的赛克斯先生的躯体偷偷地踢了一脚。

“老是这副德行!”犹太人往回走时喃喃自语道,“这些女人最糟糕之处,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唤起某种早被忘却的情感;而她们最可爱之处,是这种情感从不会持久。哈!哈!那个男人对抗那个男孩,为的是一袋金币!”

费金先生以这些怡人的念头来消磨时间,一路踏着泥泞,走回自己阴森的住所。这里,蒙骗者还在熬夜,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归来。

“奥利弗睡觉了吗?我有话要跟他说。”这是他们下楼梯时他说的第一句话。

“几小时前就睡了。”蒙骗者把一扇门打开,回答道,“他就在这儿!”

这孩子躺在地板上的—个简陋的铺位上酣睡。因忧虑、悲哀和严密的监禁而脸色苍白,他看上去像死人一般;不像在裹尸布或灵柩里的尸体所显示的那种死亡状态,而像生命刚刚离开躯壳所呈现出的样子;此刻,一个年轻、温柔的灵魂在转瞬之间逃往天国,世间粗俗的空气还来不及侵蚀灵魂所寄寓的尸骨。

“不是现在。”犹太人说着,悄悄地走开了,“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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