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凯!曾小宁又惊又喜,险些叫出来。她马上拨了回去,这个有多次拨打都说不在服务区或者提示已经关机的号码,今天,终于顺畅的接通了。
有太多的疑问,都堵在曾小宁的喉咙里,她一时竟不知道要问哪一个。
电话的那一端,林凯听得到曾小宁所处超市里的欢快的音乐,听得到播音员正提示的XX商品打折的促销信息,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曾小宁的呼吸,却唯独听不到她讲话。
那是一种久违的痛感,此刻正悄悄地浮了上来。
林凯笑了,轻声问道:“小宁,你好吗?”
“我……还好……你,怎么样?你在哪里?”曾小宁也轻声问。
“我也还好,还在外地,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会回去。我知道,前些时候发生的事情一定吓坏你了吧,真是对不起。”林凯清澈的声音,如涓涓细流般流淌,听起来也似乎又恢复了他最初的自信与从容。
“真的是因为你?那你有什么危险吗?”曾小宁还想要再一步确认。
“是,都是因为我,对不起。我现在很安全。”林凯回答得十分干脆,他有种终于有人与自己同担坎坷曲折的幸福感:“我知道,你一定损失了很多东西,明天我回去,赔给你,损一赔三,不,损一赔十。”
“东西是次要的,你知道不知道,我的朋友都烧伤了!”听到林凯回答得那样轻松,曾小宁不禁气愤得声音也提高了许多:“她现在回家去过年,家里人不知道该怎么担心?还有一个,肚子里还有宝宝呢,也被烟熏得晕倒,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林凯,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怎么还有别人在吗?”听到曾小宁激动起来,林凯也变得紧张:“我以为……我以为他们只是要……”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讲才好。
“你是说那些人只是为了吓吓我?”曾小宁敏锐地从林凯的话中察觉些东西。刘虹讲起火前有人喊‘炸了炸了’,曾小宁也想到,那些人并不是真的想要置人于死地。
“不是吓你,只是你受到我的牵累,我以为他们只是为了吓我,更是为了威胁我。”林凯抱歉地说道:“都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我真的没想到让你的朋友发生危险。”
“……有人用我来威胁你?”置身于嘈杂的环境里,可曾小宁耳朵里只剩下林凯的声音,她有些艰难地问出:“既然,他们都认为,用我可以威胁你,那你,还不肯,给我一些解释吗?”
林凯身体倒向转椅靠背,他按着忽然丝丝做痛的胃部,沉默下来。
解释,小宁,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全部?
脑海中纷沓而至的,是多日前,自乱哄哄的环境中剥离出来的男声,那个故作斯文、咬文嚼字的声音:“林凯,林大律师?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要和我们把界线划分清楚?”
“实在是不敢当,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听到那个让人磨牙的声音,林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别以为我们找不到你,你就万事大吉了!”男人瞬间改变的语气,不再掩饰他的凶恶:“你不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吗?哼哼,现在总算不是一个人了吧……别急着否认……你不是说那个姓曾的女人只是你的委托当事人吗?前些时间,你那么卖力气地帮她做调查弄资料,难道就只是委托人?就算是委托人,也恐怕不是一般的委托吧!”
男人狂妄地哈哈大笑:“林凯,别跟我耍小心眼,你这点儿小手段都是我们玩剩下的!”
“和曾小宁没有任何关系,我警告你!”林凯不再顾忌什么,大声地叫起来。
“警告我?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没有关系你嚷嚷什么,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男人又笑起来。
似乎有人过来,打断了他,那个男人停住笑声:“ 不错啊,林凯,你小子眼光不错。这曾小宁也挺机灵嘛,老七出手都没抓到。不过,我告诉你林凯,你先别得意,听说XX小区车库刚刚着火了,好像是什么姓曾的租的库房啊!”
林凯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声,手握成拳头,却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说道:“许助理,也请你转告杨局长,我早说你们搞错你不相信,非得让我今天讲出来。别说我没提醒过你,现在告诉你,让你也做好心里准备,别再去找曾小宁的麻烦!曾小宁是沈悦阳的朋友,是悦阳介绍她过来,并且让我帮她办些事情!你最好还是让你派去的人好好看清楚!”
趁着对方思考的时间,林凯深吸了口气:“我的手段当然瞒不过您精明的许助理,所以我也就不再隐瞒。该做的我都会做的,凡是我能想到的任何一点,哪怕只有一丁点儿,我都会尽力去找!”
林凯不等对方回话就挂断电话,接着立即拨打沈悦阳的号码。
铃声响过十几下,仍然没有人接,林凯再重拨,口中絮絮地不停念着:“悦阳,接电话!沈悦阳,快点儿来接电话!”
电话终于接通的一刻,林凯抚着自己的额头,幸好、幸好!口中更是焦急地喊道:“悦阳,你快来……”
环城路与去往高速公路的交叉路口,一直在翘首等待的林凯,终于收到沈悦阳发来的一条信息,只有几个字:平安。我在这里。放心。
不管林凯放心还是不放心,他都必须走了,把过去以及现在一直没有做完的去做完,才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曾小宁……林凯轻叹口气,将车子驶上了去往D城的高速公路。
此刻,林凯微笑着站起身,将小小的U盘放在棉衣里怀口袋中,另外几个厚厚的卷宗放到一个大大的文件包里,坚定地答道:“小宁,我这次回去以后,一定会当面给你解释。明天,除夕,等着我!”
这个除夕的前夜,曾小宁没有开灯,只在黑暗的房间里半躺半坐,矛盾至夜半时分,才终于浅浅睡去。
头碰到枕头没有多久,就进入昏沉沉的梦境。浓浓的、墨黑的雾气到处弥漫着,让她喘不上气来,更看不到一点光亮,她只是站在原地,抬头看不到天空,脚下也感觉不到坚实的土地。她看不到来处,更看不到去路。
心中急切地盼着,太阳快出来啊,大雾快快散去吧。似乎听到她的心声,渐渐的,雾气真的散去,曾小宁刚刚觉得自己能透过一口气来,就见一个人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
她很怕,却是叫不出口,她甚至用可怜的目光仔细地端详着那个血人——是何况。
“何况,你这是怎么了?!”曾小宁叫出来,坐起身。
是黎明了吧,窗帘缝似乎透过一点灰白的光线。
而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没有何况,也没有血。
曾小宁呼吸急促,觉得头好像针扎一样疼。坐在这冬日的房间里,两手揉按着额角,头上都是汗水。
何况,何况……不知道我还能帮到你什么?如你妈妈教导,为你去做伪证,让你将来有更多偷天换日的手段?
不,绝对不能够。
天终于亮了,曾小宁爬起来,找出何况妈妈留下的律师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报歉一大早儿就吵醒你,是要请你给何况带去一句话。”
曾小宁觉得自己的鼻子堵塞,声音都不似自己的:“请你告诉何况,乐乐还在等着他爸爸给他送新年礼物,记得今后每年都要送,今年的要是送不到,明年送双份,明年送不到,后年送三份。”
除夕当天,春节大假已经开始。可曾小宁还要坚守岗位大半天,类似于值班。
公司每个部门都要留守一人,而在售后服务部,老黄还有几个同事家在外地,余下的几个人中,唯有曾小宁主动要求来加这个班。
“你是新人嘛,多干点,没坏处,我和你爸爸年轻时都是这么过来的。家里有我们,你就放心去工作吧!”妈妈的话,让曾小宁有了更多的动力。
打开MSN,没有几个人在线。查查邮件,公事的没有,都是新的一批群发而至,恭贺新年的祝福。
曾小宁从头到尾一个个翻看下来,大部分是公司的同事和客户回复的贺卡。
还有朱立夏的,她发来一张照片,戴着艳丽的宽沿草帽,穿着碎花长裙,脚踩在一眼见底的海水里,任由裙摆拖在海水中,粘住小腿,身后是碧蓝如洗的天空。
朱立夏的手里捧着只漂亮的海星,正咧开大嘴冲着镜头笑,笑得牙床都露了出来——她正在马尔代夫,公司奖励给她的年假加蜜月旅游。
照片下面写着:“宁宁宝贝儿,要这只海星不?要的话,求求我啊,我就给你带回去。。。”
曾小宁笑笑撇嘴,回复道:“瞧把你臭美的!我才不要海星,我要海马,求求你啊,骑回来吧。。。”
再往下,还有……
曾小宁停了下来,那是一个陌生的英文名字——Richard。
她在记忆里搜索,似乎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谁叫这个名字。
打开来,只有几行字和一个笑脸:
“每个人,总会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曲。此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曾经费尽了心机,想要去忘记的事情,真的就已经忘记。新年里,记得能让你快乐的,忘掉所有应该忘记的。”
曾小宁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大大的卡通笑脸发愣,这个笑掉了一枚大门牙的人是谁呢?
确实不认识,也许是发错了?
算了,管他是谁,反正都是新年祝福,曾小宁飞快地打上几个字:“今年过年不收礼,你的邮件就可以。新年里,痛苦的,不如归去,幸福的,重新开启。”
再附上一个乐得前仰后合的笑脸,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