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客户常常会拿李氏和我们做对比，虽然我们部门不是做销售，但是也一样要知道对方的强势与弱点。因为同业之内，我们两家平分秋色，各占有大约百分之四十，其余的百分之二十才由其它小企业分配。”
老黄放下茶杯，在休息室内指点江山：“大家彼此都在虎视眈眈，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我们本来就是给人收拾麻烦的工作，碰到的有些客户很难缠，他们会说李氏的产品如何如何有优势，如果你们做不到，那我就要转给李氏做……所以你只了解我们自己是不够的。”
下午，老黄真的抱着一摞李氏集团的资料和产品介绍给曾小宁：“和我们自己的一样，你都要尽量都搞搞清楚。李氏现在扩大宣传，这是准备战略进攻啊，一定会找我们麻烦的。”
在曾小宁初步搞清楚李氏与ASC产品的性能差异时，处于大后方的她，并没有感觉到老黄所说的李氏所带来的麻烦。
“小宁，准备一下，周五出差。”老黄敲敲曾小宁的桌子：“去S市，见一个合作多年的大客户。我们的产品安装后仍是有些误差，我已经找了技术部支持，另外也想带你去和他们见个面，今后要打交道的时候会很多，先联络一下感情。”
安排好家里的事情，曾小宁与老黄加上技术部的帅哥大张一起奔赴S市。
这家合作多年的老客户与ASC果然感情深厚，公司于总带给老黄很多消息：“李氏已经来我们这里谈过几次啦，他们在做推广促销，价位比你们低二个点，售后服务期也有所延长喔……据我的了解，恐怕最近会有很多倒戈的啦。”
他每说一句，老黄的脸色便难看一分。这家客户的产品用量最大，而且业内众所周知他们与ASC的密切关系，可李氏还是要一点点渗入进来。如果于总都被拉拢过去，那将会彻底的动摇军心。
老黄没有跟曾小宁讲的是：国内市场，两家公司各占有百分之四十，那只是目前的数据报告。按照时间来讲，ASC进入中国已经十五年，而李氏则只花费五年不到的时间。
ASC当然也知道李氏的一些动作，却没有想到他们来得这样迅速而猛烈。只是因为背后有着总部坚实的靠山，并没有把李氏放在眼里。等到李氏一步步将脚印留在自家的地盘，方才采取了一些应对措施，却只能算得上是亡羊补牢。
李氏的势头强劲，所向披靡。而ASC表面看起来还在稳扎稳打，实则在曾小宁他们目前所在的领域之内，已经是节节后退。
老黄口中所谓的平分秋色，只能算是ASC公司自己保守的说法。
所以当晚饭时分，众人刚刚到达预定的酒店大门前，就见到门童正毕恭毕敬地拉开一辆奔驰商务车的车门，走下来的正是风度翩翩的李思全时，老黄似乎并没有太多惊讶。他是知晓李思全的工作作风的，越是硬骨头越是要啃，而且越觉得有趣。
这种联络感情的晚宴，李思全会出人意料的现身在众人面前，并非第一次。拿不下来的高地，往往都是他本人亲自冲锋陷阵，身先士卒。
李思全和照片上全无区别，优雅的着装，挺拔的身姿，干净的笑容，引无数英雄美女竞折腰。
他用浑厚的嗓音，却带着软糯的口音，开心地表示能在这里相遇真是难得，更盛情地邀请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先广而告之“不谈公事，只是朋友之间谈谈天气与美食”——谁还能拒绝呢？
老黄心中暗自叹息，自己也不过是ASC的一名打工仔，公司这驾庞大的马车，岂能是几个人推得动的？而李氏机动灵活，锐意进取，不知再有多长的时间就会彻底打破这个平分的格局？
李思全，恐怕没有几个人会了解他干净的笑容之下，会有多么强硬的手段。
曾小宁与大张站在客户与老黄的身后，她当然没要主动去打招呼。不只是因为两人现在所处不同的阵营，更因为直到看见那份财经杂志，她才知道这位李思全到底是何方神圣。日理万机的他，又怎么会记得自己这么一个小插曲？或者连插曲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他演奏的主旋律中，意外发生的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华美而璀璨的水晶吊灯之下，李思全的脸被罩上一层浮光。身边的助理帮他做着介绍，而他，端起酒杯，向在座的每一位客人致意敬酒。介绍到曾小宁时，他同样的点点头，举杯示意了一下，视线从容地自曾小宁身上滑过。
可是，他马上却又转了回来。
曾小宁心中打鼓，这位李总可不要现在表示认出自己来吧，如果被人当做无间道还是潜伏什么的，可不是我小小的曾小宁能玩得起的。
“这位曾小姐？”李思全目光回到曾小宁的身上，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曾小宁侧头看过去，故做平静：“李总，有什么问题吗？”
“曾小姐的杯中酒怎么和我们大家不一样啊？”李思全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破绽。
曾小宁的杯中是石榴汁，淡淡的红色，那是她在服务生倒酒时另外要的，与在座诸人手中浓烈的酒红色的确差了许多。
“报歉啊李总，我不会喝酒的，只好以果汁代替了。”曾小宁松了口气，略有些惭愧。
“哦，我还以为曾小姐藏着好东西，不肯与我们大家分享呢。”李思全的话音刚落，大家都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曾小宁笑声中摇摇头，一本正经地答道：“不会的，李总，我的好东西都藏在一个特别特别保密的地方，不能摆到桌面上来。”
李思全挑起眉头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曾小姐说得不错，好东西是一定要收起来。只有碰到配得上它的人，才可以让它露面。”
房间内的欢笑声更加响亮。
杯觥交错之间，李思全与客户聊着聊着，竟然聊到两人都是由A国同一学校毕业，有着相似的求学经历，还先后住过同一栋学生宿舍，在同一块草皮上打过橄榄球，更有过同样的翻墙经历……一番交谈下来，竟是相见恨晚。
曾小宁看着那位客户渐渐兴奋起来，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在A国留学期间发生的趣事，额头上的汗都顾不上擦一下。倒是李思全只偶尔插～入补充几句，左右逢圆的照应一下老黄所代表的ASC。
经验丰富的老黄尚能应付几句，而曾小宁与大张能做的就仅剩下支愣着耳朵做听众，再加上吃东西。
即使老黄不说，曾小宁也看得出，虽说李思全绝不至于为了拉拢一个客户而编造自己的经历，但他完全是有备而来，客户的身世背景、兴趣爱好，恐怕他已经都做过了详细的调查。
同学校友的关系，不知不觉也会让对方感觉亲进起来。在现在的社会当中，实力是一方面，而人情世故却是绝对更重要的，这样的竞争对手，实在太可怕。
曾小宁默默地退出房间，去走廊透气。这间生态酒店内，有曲折的小溪，绕行于各个包房。曾小宁信步走到了酒店内的小舞台外面，那里也有细竹婆娑，掩映着小桥流水。
停留在拱桥之上，俯下身体，倚着桥栏向下望去，青石铺就的舞台之上，三位穿着白色汉服的美丽女子，正弹着琵琶古筝，演绎着现代的歌曲。
歌声婉转如黄莺鸣啼，仔细听来，她们正唱道：“断桥旁，桨声渐响，随波逝去的有爱和你的面庞，月夜凉，灯影摇晃，那夜烛火和我一同相思成狂……”
曾小宁一时呆住，再听下去：“九曲巷，琵琶又响，梦一场，散得匆忙，可忘不了你说地久天长，等到我，鬓如霜……”
心中不由得难过起来，匆忙下了小桥，往反方向走去。
却听身后有人轻声叫着自己的名字，于是停下脚步，闭了眼睛，待那一点水雾退去，才转过了身。
竟然是李思全，他缓缓走近前来：“曾小宁，想不到在这里会见到你。”
“这里？李总说的是这个小桥下？还是说这家酒店？”曾小宁问道，却又不等他回答，自己接着说下去：“如果您是说酒店，其实倒也没什么会想不到，您应该做过一些调查了……如果说是这个小桥，我倒是挺意外的，您不是在房间里陪着您的老同学吗？”
曾小宁难得的伶牙俐齿，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在发泄还是在掩饰。
李思全站在竹影之下，淡淡说道：“商场如战场，你难道是因为这个而不快？”
曾小宁有些吃惊，没料到他会说得这样直接：“我只说事实。”
“我是真的没想到，代表ASC的是你，而且也没想到，要散散酒气随便走到这里，竟然也遇到你。”李思全温柔的笑，声音低下来：“所以你刚才说的这两个没想到，恰恰也都是我要说的。”
他从口袋中拿出手帕，递了过来，“擦一下吧。”看着曾小宁露出不解的神色，他又道：“你的眼泪。”
曾小宁没有接下，只是抬起手摸了一下眼角，真的还有潮湿的感觉，快速用手背擦去，低头道：“谢谢，不用了。”
李思全收回手：“身体怎么样？上次撞车之后，还有没有什么不适？”
“都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曾小宁摇摇头：“我要回去了。”
李思全也快走两步，与曾小宁并肩向包房走去。
穿行在不同设计风格的包房之间，总有上上下下的台阶，拐角处，灯光稍稍有点暗淡，李思全伸出手，扶住了曾小宁的手肘：“刚才，到底为了什么难过？”
似乎从来没有人问过曾小宁这样的问题，她有些慌乱地顿住脚，勉强地挤出笑容：“我并没有难过啊……”
“别告诉我，只是迷了眼睛。”李思全的声音，蛊惑般让人留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