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府。书苑。
欧阳玉身着玄黑色的袍子被一群达官贵人、生意人簇拥在中间,貌似是在讲着江南一带最近苏绣经营的情况。
欧阳玉颇具大家风范的坐在檀香太师椅上,波澜不惊。在其中一个人说到有些店铺经营惨淡德的时候,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生气或者忧伤的情绪;在那些人说到顾客纷纷称赞做工精细的时候亦是面不见喜色。
其实,君瑶有时候总觉得欧阳玉在一定程度上和宇文洛司是一样的人,他们大多数时候总是微笑着的,但当面对什么大事的时候,总要显得淡漠的多。生活中的欧阳玉和生意场上的他完全是格格不入,可是说是有点自相矛盾也不为过。
在欧阳府里,在宇文洛司等人的眼里,他是温柔体贴、细微入至的大家老爷;在生意场上,他是见缝插针野心勃勃的商人,是赶尽杀绝、唯利可图的修罗。
“好了,今日我也累了,你们早点回去吧。在今半歇息两天就返回金陵吧。希夷在那边毕竟还是年轻,你们要注意看着他,别让他犯什么错误。要是我在今半听到什么他的不好的行踪,你们就别再回来见我。”欧阳玉用戴着巨大翡翠扳指的手轻轻的扶着额头说道。
“放心吧,老爷。希夷少爷就交给小的们吧。”为首的穿着着实华丽的衣服的中年男子说道。
“嗯,你们退下吧。记住无诏不得进京,知道吗?”欧阳府靠在太师椅上,闭紧眼睛说道。
原本擦肩接踵的书苑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宇文洛司着露白色带着些许点点碎花的大百褶裙在一干人等的追随下向书苑走来,她每走一步,都会传来佩戴的首饰和衣服摩擦而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她就像是一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女王一样自信满满、带面微笑的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她身后站着的丫鬟婆子们因为宇文洛司这个神仙似的重要角色的闪亮登场而瞬间变得暗淡无光。
好像她们天生就是为了映衬宇文洛司的美丽。
宇文洛司迎面看到一干人等从书苑里陆陆续续的出来,驻足停留,只见原来为首的那个人作揖道:“墨偬见过夫人。夫人万福金安,不知道小的派人给夫人送去的玉蝴蝶花草茶,夫人喝着觉得怎么样?夫人要是觉得还过意的去,小的再派人送些过来。”
宇文洛司听了,笑道:“好一张利嘴,真是你老爷没有白栽培你,不过据我所知,玉蝴蝶花草茶并非江南特产,应该是产于云南吧。”
墨偬看着侃侃而谈的宇文洛司,面露惊讶之色道:“夫人果然是厉害啊,是云南少数民族的一种民间茶,茶形秀美,放入杯中泡似蝴蝶翩翩起舞,茶汤清澈茶叶清幽淡雅,极有助于保养皮肤。所以小的让在云南做生意的朋友带了一些回来。”
宇文洛司目光灼灼的用让人参不透的目光紧紧盯着墨偬道:“一定花了不少钱吧,你的这份心意夫人我领了。姨娘们也都说吃着不错,只是以后不用再这样大费周折的买来这样子稀罕的东西来。你只要好好在江南伺候好希夷少爷,老爷就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其余的都是白费功夫。你明白吗?”
墨偬低眉垂首不敢动弹道:“墨偬明白。墨偬兄弟们一定会辅佐希夷少爷好好供事。”
宇文洛司看着墨偬吓得发抖的样子,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还有事要找老爷说。”
墨偬带着一干人等目不斜视的从宇文洛司身边逶迤而过,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宇文洛司轻轻的摇了摇头向前继续走去。行至书苑门前,众丫鬟婆子们止步,只有宇文洛司一个人走了进去,众丫鬟站在书苑门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种气氛就好像是午夜的坟场,死寂的、冷漠的。
“臣妾参见老爷。”宇文洛司行至正在看书的欧阳玉身边作揖道。
欧阳玉看到宇文洛司盛装忽然打扮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忙放下书扶住宇文洛司道:“夫人,怎么肯屈尊降驾到我这里来。”
宇文洛司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老爷,怎么就是爱拿臣妾开玩笑啊。臣妾这次来,是有正经事的。”
欧阳玉听了,正色道:“哦,夫人有什么事尽管说。”说着起身示意宇文洛司坐下。
“瑶儿又去找陛下去了,而且据说陛下还邀请她去客青山游玩。都现在了,还不曾回来,怎么能不让人担心啊。”宇文洛司坐下面露急色的说。
“看来是女大不中留啊。”欧阳府一脸淡定的看着着急的宇文洛司道。
宇文洛司看着欧阳玉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的着急,道:“难道老爷知道不成?!”
“夫人见笑了,瑶儿毕竟是我和夫人的女儿。我怎么会不关心她的动向呢?我已经暗中派人保护她了,所以夫人不用担心咱们家瑶儿的人身安全。再说了她是和陛下一起去的,陛下自会保护她的,又怎么会忍心让她受伤害呢?”
“老爷,臣妾担心的不是这个,虽说女大不中留,难道老爷就真的希望瑶儿嫁到宫中去吗?难道老爷忘了乐舞就是不明不白死在宫里的吗?后宫那种厮杀的地方,是瑶儿这么单纯的孩子该去的去处吗?”说着,宇文洛司的眼泪就啪啪的掉了下来,此刻的她美得就像是白衣胜雪的仙子。
欧阳玉把宇文洛司轻轻的揽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宇文洛司的因抽泣而不住抖动的后背,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今半的那些士子们,瑶儿没有一个看得上的。现在除了嫁给陛下,还有谁配得上咱们瑶儿啊。”
“七王爷不是几次三番冲着咱们瑶儿来府上嘛?不要告诉臣妾会不知道七王爷对瑶儿的爱意吧。任谁都能看的出来,他已经爱上咱们女儿了,不是吗?”宇文洛司听到了欧阳府话中的松动,忙止住眼泪说道。
“我不是没有想过七王爷这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七王爷现在已经有了正式,难道我就忍心咱们女儿去给人家做妃子吗?”
“只要他对瑶儿好,老爷还不知道臣妾吗?是最看不起名分这种东西的了,你以为臣妾会在乎她一个王妃的称号吗?只要他肯死心塌地的爱咱们家瑶儿,什么王妃不王妃的都不重要。臣妾相信瑶儿也不会在意的。”
“好吧,就依夫人所言吧。”
宇文洛司原本泪流满面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
觞国郊区。客青山。畅微湖的游船上。
他们显然是喝了许多的酒,因为涯纪已经拿着酒壶趴在那架叫做“怡”的名贵古琴上胡言乱语了。
微风吹过来,吹动涯纪白色衣裳的一角,他白皙的面庞上略带有醉醺醺的样子,一手紧紧拿着一个陶瓷的酒壶,一手闲适随便的搭在琴弦旁边的地方,漂亮的脑袋随意的搭在自己搁置在古琴边的手臂上,不知所云的闭着眼睛小声嘀咕着什么,让你搞不懂他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在假寐。
西门浅夏坐在旁边狡黠的看了一眼已经貌似不省人事的涯纪,嘴角上扬的弧度,就好像在说:“就这酒量,还敢天天以诗仙太白自居。真是自恋的够可以啊。”
而君瑶则淡定的喝着酒,和西门浅夏聊着天,时而深呼吸看向远处的风景。冲西门浅夏露出不可意会的笑容。
正在西门浅夏和君瑶相谈甚欢的时候,涯纪就像是沉浸在梦魇里不能自拨的人一样大叫道:“我要的鱼钩你们准备好没有,怎么还不拿上来,我还要陪君瑶姑娘钓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