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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边南捷当时并不知道时雷拉着他去见况菲菲,并且一直不提散场的原因,是想将千里迢迢的况菲菲安排到他那里去住宿。

当他得知了时雷的这一目的之后,本能地产生了厌恶的感觉。并非是他对况菲菲有什么偏见,相反地,如果没有时雷的这种阴暗的盘算他甚至可能会主动提出来她可以暂时住在他的家里,但是他认为他没有必要以朋友的身份去承担时雷的任何麻烦。他不喜欢别人给他无故地添麻烦,况且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觉得时雷天生有一种利用别人的习惯。这一点令他非常讨厌。

所以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几乎是没有思索地说:"不行。"

时雷说:"她这么远跑来,总不可能带她去开房间。"

边南捷眼睛看向别处,尽量口气强硬地说:"那是你的事情。总之,不行。"

这时候,去便利店买矿泉水的况菲菲跑了回来,一边给大家分饮料,一边兴高采烈地说:"你们在聊什么?"

还没等边南捷说话,时雷转过身来问况菲菲:"你今天晚上准备住在哪里?联系好酒店没有?"

况菲菲摇摇头,半瓶水喝进了肚子里,然后说:"我不熟啊。住在哪里无所谓的。离你们近一些就好。周围有旅店吗?"

时雷看了看边南捷,边南捷把眼光移向别处,时雷说:"南南,现在离你家很近,要不我们先去你家,再商量一下况菲菲住在哪里好。"

况菲菲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怎么走?"

边南捷被时雷一军将在了原地,他看了看纯真热情的况菲菲,实在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真的,换了任何一个人,若然遭遇这样的被利用,边南捷一定会毫无客气地拒绝的,但是,况菲菲似乎是有这样的力量,让他这样一个冷漠的人瞬间融化,甚至他觉得,如果不是时雷利用他,如果没有时雷,他会毫不犹豫地接受收留她。

于是,他只好叹了口气,带他们走了一段路,来到了楼下,伸手摸出了钥匙,带他们上了电梯。

一进到房间打开灯,况菲菲便大喊了起来:"呀,你有这样大的一间房子!"

时雷说:"跟你说过边南捷是全市优秀青年,这房子是他自己赚钱买的。"

况菲菲没听到时雷阴阳怪气的介绍,只顾高兴地四处参观,边南捷一边脱外衣,一边手持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并把遥控器交给况菲菲,然后分别打开每个房间的灯,开了冷气,换了拖鞋,从冰箱里拿了不算新鲜的水果。时雷已经横七竖八地在他的床上躺下了。

况菲菲拿着遥控器一阵乱换台,然后顺手拿了桌上的一个苹果,又去四处参观了。她真是活泼,似完全没有心事的样子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也丝毫没有注意到主人的面色阴霾。

不是边南捷小器,而是他一直很厌恶时雷的零乱的男女关系,从他认识他的那年到现在,他身边几乎从来没有间断过女人,却从来没有交往过正经的女朋友,似乎女人在他来说,都是不值得花费精力去应对的一种娱乐,他很少关注别人的私事,可是时雷的薄情,是周围出名的,边南捷还是传统的,固执的。非是他伪道士,只是他一直认为,不负责任的男人,是无法信任的,也不要指望他会有什么善良的心肠。可以轻视感情,但是至少不要拿伤害人当做自己魅力无边的象征。

尤其是象况菲菲这样的女人。她在边南捷的眼中,真的是一个尚未入世的孩子,尽管她的身体已经发育完全,样子也已经是一个大姑娘,可是她的简单,她的豁达,就像是一棵挺拔的小杨树,但是她还没有承受风雨的能力,这是边南捷似乎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他有一种保护的欲望,连范贝金,都没有令他产生过这样维护的欲望,不得不承认,况菲菲对于他,是有一种天然的控制力的,以至于到最后,他为了她,改变了那么多,妥协了那么多次,而他们始终是陌生人。

他无法解释这样的让步是什么样的原因。

况菲菲兴高采烈地参观完毕房间之后,又去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她头发上包着宽大的毛巾,很悠闲地坐在他宽大的沙发上,精神炯炯的样子,但是眼角很明显地有了一些掩饰不住的倦意。边南捷对况菲菲说:"很累了吧?你睡里面那间吧。床已经铺好了。"

时雷这时候突然喊:"菲菲,你来这边。"

况菲菲似听到了神旨一样地忽略掉边南捷的话飞着跑去了时雷身边,边南捷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快,然后他听到房间内传来一些笑声,他抽了根烟,打开了他的CD,放了一张民谣,闭上眼睛,他觉得有点累。音乐象一个摇篮一样将他牢固地围绕住,他沉浸在音乐里面,荡着,晃着,几乎睡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况菲菲突然地出现在边南捷的面前,神秘伏在他耳边说:"我在你的床头边发现了一个安全套。"

边南捷大惊失色,觉得面色一下红了起来,精神也一下子被惊醒,睡意全无。他尴尬地站起身来,走进了屋,只见时雷已经将安全套拆开,把玩着,还是彩色的。

他黑着脸,在况菲菲哈哈大笑声里一把将安全套拿了过来,顺手扔到了垃圾筒里。他确定他没有将这样尴尬的东西随手搁置的习惯,他一下子想到了范贝金。一定是她做的。倘他带的是单身女人来访,看到这样的东西,一来是范贝金的一种威胁,二来也是一种有意识的警告。她真的是太精明的女子,他不止一次地感觉到。只是这样的精明,令他这一刻无比窘迫,尤其是在陌生人的面前,他更是感觉到自己的私生活如此明显地暴露,这是他非常不愿意的事情。

况菲菲看到边南捷的表情,却不肯放松地继续开他的玩笑:"你女朋友漂亮吗?你们在同居吗?"

边南捷始终没有回答况菲菲的问题。他掐灭了烟,简单地说:"你们先玩,我要睡觉了。"

时雷说:"不许独自睡觉。南南,要睡大家一起睡,像大学时候野营训练的时候一样,男男女女一起睡。"

况菲菲听了此话高兴地跳起来说:"好呀好呀!一起睡。"

边南捷说:"开什么玩笑。一起睡?不要搞笑了,明天我还要上班,真的不能陪你们疯了。"

况菲菲拉住他的胳膊说:"不要啊。一起睡。一起睡。"

边南捷拗不过况菲菲孩子气的任性,被她拖到他的床上,时雷及时灭掉了灯,窗帘外趁着夜色摸进来的霓虹闪烁在他们身上。况菲菲尖叫起来,边南捷似乎被黑暗缓解了一下一整天的紧张,他不再抗拒和防范,其实也是困意渐生,他是真的佩服那种有着旺盛的精力的人。

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况菲菲在最中间,不断地笑,还哼着歌,时雷在抽烟,黑暗里火苗一闪一闪的,跳跃着,边南捷离况菲菲并不近,他的身体拘谨地保持着一定的姿势和距离,可是他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她的气息,那样一种自然的单纯的味道,有点奇怪的朴素,他习惯了范贝金身上浓烈的香水味道,他不知道原来女人的身体,有散发出这样简单而又迷人的气味。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猿意马,但是他非常理智地克制着自己隐藏的欲望,他甚至有点害怕她会有的那种类似于玩笑的突然袭击,他料到她稍做靠近,自己就会溃不成军。

他强制自己要睡觉,睡觉,睡觉。对。一觉醒来,一切就会不同。这个女人,从此与自己再无干系。

他朦胧地闭着眼睛,强制自己要睡觉,刚得片刻安宁,况菲菲突然身体靠了过来,他几乎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难以控制,他紧张到浑身的血液涨到了头顶。

况菲菲靠近他的耳朵小声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边南捷疑惑地哼了一声,不知道况菲菲何出此言,她继续说:"你一直黑着脸。很讨厌我的样子。我是不是给你添了麻烦……"

边南捷说:"哦。我习惯这样的。并不是对你有什么讨厌……不要多想。"

况菲菲听了这些话竟然得寸进尺,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那么,你就是喜欢我了。"

她的身体贴近着他的,他明确地感觉到这个女孩的年轻和健康,当然他知道她是这样恶作剧地想逗他,可是,他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要去拥抱她,他这一刻真的有一种拥抱她的冲动,如果他如她那样嘻皮笑脸地放松着,他是不是就可以给自己这样单纯的拥抱的念头一个合理的借口呢。

可是。他猛地坐了起来。他的身体的变化已经出卖了他。他不希望自己在这样的煎熬里出尽洋相,于是他推开了她,猛然地坐了起来,说:"我忘记了洗澡,对不起。你们先睡吧。"

他离开了他的床,离开了那个令他身心崩溃的况菲菲,离开了一场难以抵抗的危险诱惑。

他进了浴室,冲洗了自己很久。热水中他如同释放洪荒一样地狂野地淋着自己的身体,就象很多年前一直压抑着的原始的欲望一旦得到某种呼唤和挑逗,那一种全然的解脱解脱,那一种洪野狂流奔腾着来来回回,在他的脑力里变成无数的马匹羊群,踢踏奔跑着向他袭来,他如释重负地被践踏在脚下,然后听到号叫着渐渐离去的声音……

他没有再回他的床,他几乎可以想象他撤离后床上两个人的行为。他克制住自己疯狂的想象力。

那样狂野而单纯的况菲菲,那样单纯而狂野的况菲菲啊。

那一夜边南捷没有睡着,脑子里来回翻滚着她入他怀抱的情景,她是那样地迷人,难道是他人为地禁欲多年之后突然解脱一样地幻觉,还是她注定是他躲不过的天意劫难呢。

总之,一切真的平静了下来,她再也没有放肆地喊他的名字,任性地与他同睡。他像一只被看穿了心事的老狼一样,萎靡不振地点了根烟,困倦地撑到快要天明,才渐渐入睡。梦里似乎有一片大海,他在海浪里漂浮,身边是无数的水草弥漫,触摸着他的身体,他最后的意识是——她并没有什么不同,和时雷以前经历过的任何女人没什么不同,都是随便可以尝试男女关系,喜欢冒险和特特立独行的,唯一的区别是,她不小心流露出来的单纯符合了边南捷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种向往,那样单纯,干净,活泼又机灵的小叶子。这不重要,她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其他人,只要是能够触摸到他内心深处那点点奇怪情节的女人,都可能会勾引到他的灵魂,但是勾引完了也就是完了,她不会在他生命中产生任何影响,她仅仅是触及到他灵魂。他还是他,边南捷,27岁的优秀的工程师,有着一个优秀的女朋友,在西安这片土地上,自由而慵懒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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