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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水,我靠回枕上,闭目不动,思量着前才的梦。显然束连成以为我是在生气,不想理他,于是站起了身子,黯然说道:“你醒了就好,好好休息吧,有事就叫碧玉!我……我走了!”
“等等!”他走到门口,被我叫住,“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对孩子……会不会有害?”
他回转身来:“我遣人端来的药,你没喝,你以为那是……其实那是安胎药,你喝了根本不会有事,不过,每个药碗上都抹了另一种药,你闻了,便会失去功力!你放心,这药除了令练功的人武功丧失,对常人无害,也……伤不到孩子!”
“你算准了我今晚会走?”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送出去的消息,让人来接应你,在凌家你除了送那个小丫头一个盒子,其他的你什么也没说,那盒子也没什么秘密。”束连成转身走回来坐下,看着我,“疑问在你养的鸽子,我没想到你居然用它来传递消息,我虽然看不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要逃离皇宫,所以从发现起,我每天都在防着。”
他的手伸进衣袖一摸,摊开了手掌,掌心那个小小的纸卷儿,正是我送出去的信。“你能告诉我吗,这上面乱七八糟的图画,作何解释?”
我描了一眼,其实这“图画”很好解释,但是说了束连成也不会懂,这就是现代最基本的汉语拼音,念出来就是:“事已办妥,润州候主!”
我心下一惊,还好是回信,如果是我送出去的被他劫了,那就惨了!我当然不会念给他听。
我一定是要死了才会看见夜游,上次见到蓝袍,岑大哥不是就死了么,这次一定是我了,我心中有着怨气,都是他害得我不能见束潇然最后一面!于是冷冷地看着他:“这是我写给心上人的,意思就是我很好,不用牵挂,我很想你。我们如今连面都见不着了,都是你害的,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束连成愣了愣,半信半疑。忽尔从怀中掏出另一张纸,递到我面前:“这个呢,这幅,你能解释出来是什么意思吗?”
丫的你还十万个为什么了!我瞪了他一眼,想不理他,视线扫过被他扬起的那张长条纸,顿时呆住。这封信,我一直以为是被束成孝给截去了,所以他知道我要去莫朔,一直派人跟着我们,要杀束潇然,要劫我,却原来截走它的是束连成!
我劈手夺过,心头一酸,忍不住泪水模糊了眼眶:“此信……你从何而来?”
“庆统在莫朔时,从一死去的士兵身上搜出的。开始我们都以为是敌军的密信,但是没有人解释得出其中的意思,我便一直带在身上。看样子又是你写的,你为什么写信去莫朔?云萱,你到底有多少秘密,是我不曾知道的?”
“秘密?我能有什么秘密?”我轻声说道,心中还在为那个死去的士兵悲痛,他为国牺牲,本应当受到嘉奖,却为了帮我送这封信,可能被人当成了奸细。
束连成叹了口气:“你的心上人,是五弟,我知道!”
我抬起了头:“昨日还说是端木偁呢,今日便换人了?明日你是不是又给我找个什么不认识的人出来?”
“你不必瞒我了,刚才你在睡梦中,还叫着他的名字!”束连成说道,“我本来不确定,你身边的男人太多,偁是所有人中最出色的,相比之下,五弟在你面前表现得并不是很突出,我以为你要选,也会选偁。偁今日来京了,他逃婚,拒绝娶青龙山庄庄主,武林盟主喻啸天的女儿江悦秋,他身边跟了个美貌非凡的女子,那女子与他,态度甚密。”
说到这里束连成看了我一眼,我忽然明白他并是真的了解了实情,他仍然是在试探我,否则就用不着提端木偁。以为说端木偁身边有个美貌女子,我会吃醋吗?我才不上这个当,我就让你摸不着头脑,让你不知道该对付谁!
我对端木偁的事倒是真的有兴趣,索性就着这个话题谈下去:“武木盟主喻啸天?他的女儿却为什么姓江?难道不是亲生的?”
“不,不是!江悦秋确实是喻啸天亲生,喻啸天有三个儿子,只此一女,因这女儿长得酷似她的母亲,为了悼念亡妻江秋染,让女儿随了母姓,取名江悦秋。”
原来又是一个痴情种!我喃喃念道:“这喻啸天也算难得了,原来这世间,自有痴情者!”
“云萱,”束连成忽然握住了我的手,郑重地承诺,“只要你留下,我亦像喻啸天对江秋染那样,永远疼你爱你,我不追究了,不管你肚里的孩子是谁的,我都当他是我的孩儿来养,我与你一起将他带大,让他叫我父皇,叫你母后,好不好?”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说,险些动容,但是忽然想到他是帝王,帝王的承诺有几分能够相信?刚才他不是才刚刚骗过我么?即便能相信,我又如何能够躺在一个男人的身边,想着另一个男人,如何能让孩子叫他的伯父作父亲,而让亲生父亲与他,永不相认!
我抽出了手,断然拒绝:“不是我不相信你,谢谢你一片好意,因为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所以我也应该说实话是不是?我不愿意骗你,我不能答应,即使你强迫我嫁给了你,我爱的人永远只有一个,就是我孩子的亲爹!”
束连成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去,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那张画满了圈圈点点的纸。不过片刻,他已恢复正常,脸上带笑,就像没听到刚才的话似的,故作轻松地问道:“你还没有对我说这纸上画的是什么意思呢!我想了很久,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云萱,你且说来听听!”
“你既要听,那我就说吧!”我闭着眼,不忍看他,“这是我写给他的,化作语句,是这样的:相思欲寄从何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缺了会圆,月圆了会缺,我密密加圈儿,你须密密知我意。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将一路圈儿圈到底。”
心底一阵隐痛传来,我与潇然,终是要面对生离死别了,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们虽同步活着,此生却再难相见,剩下的,也只有相思了!
过了许久不见动静,我睁开眼环顾四周,束连成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去。我心中一酸,都要走了,我为什么连谎言都不会说?想想又觉得不说的好,我宁愿他恨我,比爱我好,至少将来我去了,这世上也少一个伤心人。束连成,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不爱你!
我起身吹熄了案上的烛火,准备睡一觉,不管明天如何,先睡一觉再说。正要去到床上休息,忽听得外面人声嘈杂,乱成一团。
“云萱,云萱,你在哪里?”
束潇然,是他!我迅速穿上外衣,打开门朝外奔去,边跑边大声喊了出来:“潇然!”
门外的太监宫女乱成一团,有几个过来把我挡住了,不让我过去。我几下穿插而过,绕开了他们,兴奋地朝那个熟悉的身影奔去,他也看到了我,展开轻功掠了过来,几掌就把前来拦我的侍卫拍开,将我带入了怀中。
“翠姨说你中了毒,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一脸紧张。
“傻瓜!”我泪流满面,“只是和你先前一样没了武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为什么要来,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正因为危险,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挡,我来了,一切都交给我!”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用手指揩去了我脸上的泪。
“主子,我来了!”
“我也来了!”
“还有我!”
“还有我!”
……我抬眼望去,熟悉的声音掩藏在一张张面具下,我一一分辨,心中闪过一个个名字:赵昂、傅青云、无颜、谢三娘、穆云瞳、边玉、苦泪、归冉君、韦湘儿、江离、佟天、尹六、芮木……不光是暖阁的人,原先的小楼六掌柜和潞州善堂武艺最出众的几个青年都来了。而另一群黑衣蒙面人,却是束潇然的手下。
我不敢置信地对着赵昂大声问道:“赵叔,你们不是走了么?为何一个个全倒了回来,还把他们几个也带了过来?我说过了,以后我的事你们不用管,我不再是你们的主子!”
边玉一边舞动着手中的剑,如穿花蝴蝶一样在侍卫中奔走,一面代回答道:“这个问题我来代赵叔回答,我们没说你是我们的主子,我们回来,是为了帮朋友!”
朋友!我激动地看着他们——我曾经的下属,当年有人为了利益,有人为了报恩,而选择跟在我身边,现在利得了,恩报了,他们却没有离开,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只为了救我一个人,不为别的,只为两个字:朋友!
怪不得我和束潇然在这里没人来打扰,原来是有他们相护。我心中激荡,豪气顿生,含着泪花笑道:“各位朋友,谢谢大家!咱们速战速决,一起冲出皇宫去!”
四下里一片欢呼声。
“你这些手下哪里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我问束潇然。
“他们是从离京最近的几个州县赶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你安全离开天京城,你的朋友,则是无颜带来的,走吧,不要辜负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