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也不追问，只是道：“芫儿已经替皇上开过了条件，还算划算，皇上想要听听看么？”
“无论是什么条件，都不作数。”不料梓逸却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看都不看我，“不管是朝廷事还是江湖事，朕都不想牵涉到她。”
“皇上——”我听他这么说有些着急。
“芫儿。”梓逸看我，温和又坚定的阻止了我要说的话。
见状，大哥愣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由之前有礼的试探变为郑重的提问，“对于陈家的四方兵力，皇上怎么看？”
梓逸似乎与大哥达成了某些并未言明的协议，随即笑了，转身吩咐我，“去叫他们进来。”
我过去打开门让外面的二哥和石睿尧进来，他们显然等得有些焦急，我才一说了梓逸的吩咐，他们便急忙走了进去，立在了梓逸身后。
“都坐罢，”梓逸在上首坐了，唤众人一起。
我见状到外面想要寻恩华去端几杯茶，却忽然看见了常远候在院子门口那边，想来是梓逸把他留在那的。也好，我对四海堂还是不够熟悉，万一有点差池岂不是万死难辞，于是改为向常远求助。
当我端了茶水重新回到屋里的时候，梓逸他们四人已经在讨论应对之策。
“看来现状比我们已知的严峻的多，陈将军在军中极有威信，嫡系众多，若要起事，能调动的军队至少有十数万之多，况且照目前看，似乎已经筹划了很久，很快就要成事。京城守军不足万人，虽然皇上拥有西南边陲三省的兵力，但调动进京需要月余，远水不解近火，对边防也极为不利，难保没有外敌趁机入侵。”
二哥分析着眼前的局势，石睿尧点头称是，让我听着都一下子揪起了心。
梓逸沉思了一下，道：“朕在河北可调兵两万，照你们看，能抵挡多少时日？”
石睿尧答：“若是陈将军全力攻城，最多十日，京城不保。”
梓逸闻言锁紧了眉头，满面凝重，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大哥突然道：“十日便够了。”
众人都看向他，梓逸问，“哦？怎么说？”
“今日既然得与皇上一同议事，冠云便大胆提一步险棋，”在得到梓逸的点头许可后，大哥继续道，“敌我兵力悬殊，硬碰硬恐难取胜，况且每每战争，百姓遭殃，又是自己的国民在厮杀流血，想必也不是皇上所乐见的。”
梓逸叹一口气，沉重点头，“是。”
“那么，挡不如拆。”大哥抛出一个观点，见众人不解，又解释，“我对用兵之法并不了解，但是在江湖武功中，有见招拆招之说，再高一层，则是招未出，先阻其力，让他出击绵软，甚至无招可出，方乃制敌之上策。”
“你是说，”梓逸若有所悟道，“我们不去正面抵抗，而是拆掉陈将军的武器臂膀，从他手下的领兵之人下手？”
大哥微微一笑，“与皇上议事果然轻松。”
“臣觉得此法可行，”二哥此时道，“陈将军嫡系再多，此时毕竟是谋反大事，想来也不会人人都愿舍了名节性命去附和，若我们能以皇上的亲谕去游说，晓以情，动以理，诱以将来，各个击破，从他们的后方去瓦解。”
“但是，”二哥又有些迟疑，“此举需要人手时日，我们能来得及么？”
“时间上很难了，”大哥摇头，“所以，既是险招，我们便需要有所取舍。”
“取舍？”梓逸挑眉。
“是，”大哥点头，环视了一下众人，包括我，“咱们的目的是化解，并非要消灭谁，那么，只要让陈家起事不成，拖过时日，待援军到京便可。”
见梓逸点头，大哥说出了他的想法，“咱们派出人手，困良将，碎顽石。”
我听了一时并没能理解，不过看样子其他人都是明白的，面上皆是动容，几人沉默了一会，石睿尧一击掌，最先有了反应，对梓逸道，“皇上，非常时期，不必拘于小节，本来臣还怕招揽不成反而会泄露消息，适得其反，若能痛下决心，此法甚好！”
梓逸没有出声，看向二哥，二哥稳稳的点了头，“以数人之失拖住数万兵力，若能不起战事，不见兵戎，于黎民朝廷都是有利的。只是如何实施，还要细细筹划，虽说是擒贼先擒王，毕竟陈将军麾下将领大多身经百战，要抓或除，想必都是不容易。”
我这才明白，原来大哥是在劝梓逸把陈家旗下将领不愿助纣为虐的招揽过来，犹豫不定的也不浪费口舌，实施抓捕围困，至于那些坚定造反的，则毫不犹豫的除掉，以此断陈将军的臂膀，大大削弱他们的兵力。
大哥此时又道，“咱们可以待他们各路人马再走近一些，也能省去不少路途奔波，接掌一座兵营需要多少兵力，我们可以兵分多少路，这个就要看皇上手中的可用之人有多少了，因为人一旦派出去，便是收不回来的。”
大哥顿了一顿，“至于偷袭夺权之事，交给四海堂。”
我能感觉到大哥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艰难，毕竟他是一向不愿意以江湖人的身份插手朝廷事的，这回参与的这么彻底，到底是为四海堂多一些还是为我多一些，我并不确定，我只是知道，如果有其他的办法，大哥一定不会这么做。
二哥沉吟了下，“夺权接管之事此前并无先例，以我看，如果偷袭顺利，河北的两万兵力最多可以拖住八万官兵，短期能招揽反水的不会超过三成，西南那边同时出发的话，先头人马最快可在二十日后到京，这之间还有十日的空档，若是陈家其余的几万人进京，对于京城守军来说，也是不小的压力。”
大哥道：“这已经是眼前最好的结果了，能兵不血刃自然最好，万一漏掉的几万人到京，终是免不了一场恶战。十日内，我会尽可能调派人手进京，也能有数千人的样子，总能抵挡一阵子。”
“就这么办罢，”梓逸此时开口下了结论，叫人吃了一惊，“不光河北的两万人，把京城守军也都派出去，尽可能多的拖延外面的兵力，把战线往外推，京城及附近的百姓太多，一旦冲突，想必生灵涂炭。”
“那怎么行？”二哥一听急了，“皇上，京城怎么可以没人！一旦陈家发觉了我们的意图，岂不是把皇上置于危险之中！”
“既然是险招，唱一出空城又如何，”梓逸不以为然，“可用之人本就不多，不能再分散了，一切以外围稳妥为先，就算朕落在他们手里，也不妨事，左右不过是僵持些日子，若是被他们拥兵进城，才是大凶。”
二哥和石睿尧还要说什么，被梓逸阻了，“先别说这些了，你们现在火速去联络人手，叫他们立刻秘密到这边来，咱们连夜商议细节。”
这一议便到了天亮，为着避嫌，我没有继续留在屋里，而是远远的站在廊边，看着陆续有人来有人走，无论是朝廷官员还是四海堂的人，俱是凝重而匆匆，给人无限的紧张，直到我看见二哥和石睿尧也都离开了，这才又进了去，屋里只剩下梓逸和大哥，他们似乎正说起我。
梓逸见我进来，对我说，“芫儿，叫你大哥安排你出京罢，京城终是危险。”
我看都不看大哥，只是对着梓逸摇头，“既然宫里没有给我办后事，我就要回去。”
“芫儿！”梓逸紧紧缩了眉头，有着满满的不舍，“不要任性。”
“皇上误了早朝了，”我看看外面的天色，故意不理梓逸的拒绝，“这个时候，皇上带了一群侍卫出宫一整夜，想是宫里人人都知道了，总要有个很好的借口不是么？不然，岂不是白白让陈家起了疑心。”
而已经生死不明近两个月的我，就是最好的借口。我没有说，梓逸却一定明白，他沉着脸不出声，我这时才看向大哥，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意，“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