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明俞转身大步离去,他没有回头,哪怕只是看上一眼。所以他没有看见身后的白薇,那张慢慢布满死灰的眼眸。
他,骂她下贱?难道被人强啊暴竟是她的错?难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自愿的?
白薇的心中涌起一股悲哀。此时的她,根本不知是该笑该是该哭?
笑,笑她在成亲之前看透了他。哭,哭这就是自己爱上的男人,呵
纳兰明俞走后,萧慕白与林玉戎快步走进房中,抬眼便见白薇坐在地上,满面泪痕。
萧慕白抬手去抱白薇,触手之处,一片冰凉。明明现在是盛夏,可是怀中人却冷的如冰块一般,森寒入骨。
从白薇的房间中出来,萧慕白派人去宫中请御医,而后又吩咐厨房炖一碗红枣汤。做完这些,他正待进房去看白薇,袖口却被人拉住。转身,就看见林玉戎直着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摸样道:
“我愿意娶她。”
是“愿意”,而不是“想要”么?
萧慕白的面上浮现一抹讥笑,他直直的看着林玉戎,直看得他脖颈微垂,方才转过头去,正色道:
“何必如此,我的妹妹,只能嫁给真心爱他的男人!薇儿她,配得上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
萧慕白的话掷地有声,而林玉戎则是慢慢的低了头,不再言语。
经此一闹,日头已经偏西,气氛正僵,却见一个侍卫跑过来道:
“世子,宫中来人了,说是让世子和郡主一起去接旨。”
圣旨么?皇上这一回,又想做什么?
萧慕白眉头紧锁,匆匆抬脚赶往前厅。到了之后就看见宫中负责传旨的连公公一脸莫测的坐在太师椅上,看见他来。起身行了一礼,而后便开口道:
“世子,奴才传皇上口谕,今晚宫中设宴,专为不日便将启程回国的北邙二皇子践行。皇上吩咐奴才来通知世子,今晚务必要带郡主一起赴宴。”
“这。。连公公,薇儿她感染风寒,身子虚弱,去了只怕会把风寒传给他人,你能否回宫与皇上说一声,今晚我去就好?”
萧慕白说着话,宽大袖子下的一只手捏着一锭银子塞进了连公公袖中。半途却被一双干瘦的手臂推了回来。
“世子,不是老奴不愿帮忙,实在是皇上说了,郡主今晚一定要出席,若是郡主不去,那就是抗旨啊!抗旨是要杀头的。”
萧慕白眉头皱的死紧,正僵持间,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哥,别再说了,宫宴而已,我现在觉得身子已经好些了。自是可以去的。莫要再为难公公了。”
一道淡漠,带着些微倦意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众人抬眼,只见白薇一袭绯色的长裙俏生生的立在门口,面上一片恬淡。
“老奴谢过郡主,这厢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宣旨,老奴便先告辞了。”
“公公慢走,小心门槛。”
白薇冲连公公恬淡一笑,在其走后,方秀眉微蹙看着萧慕白道:
“哥,不过又是宫中宴会罢了,你让绿衣叫我一声便是。刚才险些就要落个抗旨的罪名。”
“你,真的要去?”萧慕白一脸担忧的看着白薇,却见她皱了皱鼻子,依旧淡淡道:
“去,为什么不能去?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这一句原本是带着些许的玩笑意味,却在触到萧慕白那双幽暗如夜的眸子时染上了些许涩意。
“薇儿,只怕皇上此举大有深意,你今晚只需坐在我身侧,勿要多言。”
白薇点头,眸中尽是一脸泠然,却唯独没有惧意,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更坏的情况能够发生?
她如今只想好好的找出那个抢占了她身子的男人,把他碎尸万段!
夜幕降临,萧家兄妹两人盛装进宫,这次的晚宴地点不是御花园,而是靠近东宫所在的重华阁。
重华阁内,灯火通明,有宫装女子身姿曼妙穿行其间,而在座的男子亦是玉冠锦衣,仪态端正。只因为今晚款待的主角是北邙国的皇子。彦帝之心,必然是要展示出大衍的繁荣昌盛与泱泱大国的风范。
白薇紧随兄长身后,一路缓缓行至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而后就双眸微垂,自动屏蔽了各色探索打量和审视的目光。
大殿之上的金鼓敲响了三下,彦帝却没有如往日一般沉声开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了白薇的身上。
“惜月郡主,过来朕身旁,与太子同坐。”
彦帝沉声开口,话音刚落,四下便是私语声一片。他的眸色沉沉,虎眸徐徐扫过席下众人。帝王威仪,在这一刻慢慢弥漫在重华殿内。
人声渐灭,终至静如子夜。
白薇依言起身,莲步徐徐行至太子面前,早有宫人新添置了一个席位,她冲满脸温和的太子恬淡一笑,而后便稳住身形坐在了其身侧,一举一动,端的是落落大方。
刚落座,便听彦帝对坐于右首上侧的端木思楠道:
“让端木殿下见笑了,今晚,本应是给殿下践行。可是朕却想借此机会了断一些家务事,还望殿下莫怪。”
“陛下言中,端木本就是客,自然是客随主便。”
如此,彦帝便转过头,又徐徐的扫了殿中众人一眼,眸色难明。
重华殿内鸦雀无声,只要是被彦帝目光扫到的官员和其家眷,俱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今日下午,朕听闻了一件事,让朕很是愤怒。
有人言道我大衍的惜月郡主,安国公之女乃不洁之身,且与多位男子私通。众位爱卿,这件事你们可有听说?依大家看来,如此浪|荡不洁之女,该如何处置?”
四下里一片静谧,群臣对望无言,唯有穿堂而过的风声和着彦帝。
“礼部尚书范离,朕命你说。”
彦帝的声音分明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被点到名的范离颤巍巍的站起身子,强制沉声答道:
“回陛下,郡主生母是玉萝长公主,自是皇家血脉,依大衍律例,凡是皇室之女犯了“淫”罪。俱是施行五十杖刑,削去郡主封号,圈禁终身。”
说完便躬身垂首,再不敢多言。
“好!内监女侍进来,把郡主带出去验明正身。”
彦帝一声令下,早就候在一旁的两位女官便齐齐走到白薇面前,白薇见状惨然一笑,抬脚就走了出去。
重华偏殿,两位女官先是恭敬的向白薇行了一礼,而后一人按向她的肚子,一人撩开她的裙摆向下啊身而去。白薇面上浮起一丝苦笑,已知今日大概是在劫难逃了。她从未曾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以这般屈辱的姿态验身。
罢了,无论怎样,彦帝应该不会要她的命才是。只要她此番没死,定然要把这一切统统报复回去!
白薇缓缓的闭上眼睛,双腿间预想中的侵入却迟迟没来。却见那女官只是做了个样子便收回了手,而后两人为白薇整理了下易容,又带着她回到了正殿。
白薇心头一凛,只不知彦帝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重华殿内,只见两位女官徐徐跪下,冲彦帝恭声道:
“回陛下,奴婢检验完璧,郡主还是完璧之身,清白犹在。”
女官们的声音清晰的落入每一个人耳中,只听“哐当”一声,却是坐在左侧中间席位的纳兰明俞打翻了酒壶。
彦帝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复又对范离道:
“范爱卿,那若是有人口出污言,毁坏皇室中人的声誉,又该如何?”
“回陛下,污蔑皇室,亵渎皇家威严,按大衍律例,该施以截舌之刑,而后凌迟至死。”
闻言,彦帝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其坐下,而后转头紧紧的盯着秦牧,沉着声道:
“御史何在?”
秦牧一身笔挺的朝服,自席位上坐起,恭声道:“臣在。”
“秦爱卿,朕已令人查明,口出污言辱没之人出于你府中内院,乃你妹之遗孤柳若。明日你便把人交出,按律处置吧”。
彦帝的声音不怒自威,原本坐于父亲身侧的秦墨闻言身子一颤。双手死死的扣住手腕,眸光下意识的转向白薇所在之处,眸色难明。
“臣。遵旨。”
秦御史的声音暗哑颤抖,似突然间就老去了数十岁。
“薇儿过来。”
满座臣子面色如土,唯有彦帝言笑晏晏的冲白薇招手。
白薇提起裙锯缓缓走到彦帝身前,就见彦帝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一脸慈爱: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只此一句,就让白薇险些哽咽,虽然知晓彦帝或许并非是真心对她如此,可是这样的,这种被纳入羽翼之下全然保护的姿态却是让她想起来沈萝。
美貌娘亲,若是她此刻还在江南,那里想必定然是映日荷花,无水不莲了。她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此刻就生出翅膀,好立刻飞回江南去。
“陛下。思楠不日即将归国,临行前想向陛下讨要一件宝物,还望陛下恩准。”
清冽中却透着一丝期待与渴望的男声响起,殿内众人回神,才发现说话的人赫然就是今晚宴会的主角,北邙的二皇子端木思楠。
“殿下想要什么?若是朕有,一定割爱。”
彦帝声音依旧沉着,却莫名的粘着些许笑意。
端木思楠张口,分明就是神采飞扬,他双眸瞬也不瞬的看着白薇,重华殿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那般的恢宏却全然不在他眼中,漆黑如子夜般的瞳仁中只映得出白薇一人的身影。
红唇如火,眉目如黛。这一刻世间所有尽失了颜色,他的眼睛,只看到她一人。
“陛下,思楠看重的是惜月郡主。半月之前的晚宴,思楠曾有幸与郡主见过一面,只此一眼,就让思楠一直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临行之前,万分踌躇,只恐回国之后再难看见郡主。此番恳请陛下能够割爱,嫁郡主嫁于思楠,思楠必以正妻之礼相待,此生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