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立指骨分明的握着方向盘,眉目落上一层厚厚的挫败,他深沉的望着春喜渐渐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眉头微蹙,然后甩开车门追了上去。
春喜听见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她烦躁的加快了步伐,但还是被家立拉住了手腕。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却被家立一用力按在了墙上。
背后抵着墙壁,冰冷的触感瞬间浇灭了她愠怒的燥热,而她面前的人此时跟她一样,微微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黑乎乎的楼道里,家立那黑曜石般的眼眸显得格外明亮,专属于他身上那淡淡的味道随着汗液被蒸发出来,萦绕在两人之间。
春喜感觉背后怔怔发凉,一颗心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有种别扭的情绪正在蔓延,她掩饰的吼道:“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家立气息平稳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说:“听话,离他远一点。”
“我不!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我就是喜欢他!你是我的谁啊?凭什么阻止我跟他在一起?我就是傻就是笨就是没脑子了怎么样?但是他对我好!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春喜蛮不讲理的说。
扼住她手腕的手掌随之顿了顿,他低下头来目光平视她的眼眸,抿了抿唇:“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道歉。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必须离他远一点。”
他说的郑重其事,微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鼻端,春喜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只觉得背后渐渐渗出汗来,越发开始燥热。她讷讷的反驳:“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家立皱起眉头,微怒。捏着她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微微刺痛了春喜。
春喜一怔,方才忍住的眼泪最终还是噼里啪啦的掉了出来,委屈的情绪随之爆发,她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眶模糊成一片,但却盖不住她怨恨的目光。
家立蹙起的眉头渐深,抬手用指腹给她擦眼泪:“要哭就哭,再咬嘴巴就要出血了。”
话音一落,春喜就瘪着嘴放声大哭,一边抽泣一边瓮声瓮气的说:“你凶我……我做错什么了?是你让我谈恋爱的……为什么还要凶我……”
她的泪水越流越多,满脸都是湿漉漉的。家立索性将整个手掌覆上她的脸颊,替她抹去眼泪。拭去积聚的泪水,她的眼睛像泉眼似的,瞬间又流了许多。
他放弃,把她揽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我不是凶你。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险恶,没有谁会无条件对你好。”
春喜抽噎着,照他这么说,那他对她这么好,也是居心不良?
他停了停,又说:“你相信我,他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一点,恩?”
她挨着他的胸膛,他一说话,就嗡嗡的震动着,声音特别近。他循循善诱,像一个老师在哄骗不听话的坏学生。
哭的太用力,春喜把她所有的不满和委屈都发泄出来了,其实她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她知道家立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些,但是她心里就是很不甘心。她吸了吸鼻子,趁其不备的使劲推开他,接着抓起他的手,狠狠的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咬完又啐了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便咚咚咚的溜上楼了。
他吃痛的皱眉,手腕上还沾着她的口水,望着似无尽头黑暗楼道,他忽然间烦躁的很。
到底要说多少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才能听话?难道要他眼睁睁看到她被别人欺骗,然后再惨兮兮的把自己关起来****伤口?她长这么大,还没在感情上受过伤,他也见不得她为感情折腾自己。
春喜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运气可以这么好,前一天当着家立的面答应了做许宁的女朋友,今天就撞见他搂着一个清纯的女孩与自己擦肩而过。更狗血的是,那女孩还是她的初中同学。
她愣了一下,顿时产生一种厌恶感。她撇撇嘴正要走,那女孩就叫住了她:“顾春喜?真的是你吗?”
春喜硬着头皮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她真的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该怎么说呢?她甚至不记得那女孩的名字。
女孩有点激动的抓着春喜的手:“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初中同学啊,坐你旁边那组的陈颜。”
春喜偷偷瞄了眼陈颜旁边的许宁,发现他的目光越过她,若无其事的飘渺。春喜干笑两声说:“记得记得!人称‘陈阿娇’嘛!”
陈颜喟叹:“好多年没见过你了,你怎么都没变啊!”
春喜只觉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而许宁依然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她越来越觉得好笑,自己怎么就那么笨,别人花言巧语几句,她就傻乎乎的往虎口里钻!她此刻太赞同家立的说的那句:她长这么大脑子是白长了!
一颗邪恶的小种子瞬间在她的小宇宙里爆发。她是傻!但是绝对不是好欺负的!
春喜渐渐收起笑容,不再理陈颜,而是转头深情的看着许宁,然后缓缓开口:“许宁,玩够了回家吧,儿子今天还吵着要你陪他去游乐园。哦,对了,你大前天定的那箱杜蕾斯已经到货了,回去带几盒再出来玩,免得残害人家黄花大闺女,现在打胎什么也挺贵的,先申明啊,这钱我不会出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围观的某些人已经不厚道的扑哧笑出来了。
春喜望向瞠目结舌的陈颜,俏皮的笑了笑,靠近了些说:“他喜欢重口味的,你小心一点啊。”
说完,她看都没看许宁一眼转身就走。没走几步,身后便“啪”的传来响亮的一巴掌,然后是陈颜的脱口大骂:“你下流!人模狗样的还想追我?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不要脸的东西!还跟我说我是你初恋?你他妈还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啊?儿子都有了还跟我装纯情!许宁,我告诉你,你今天不下跪跟我道歉我决不罢休!”
春喜死死咬住唇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破功了。知道陈颜为什么人称“陈阿娇”吗?因为她为人泼辣刁钻,刻薄无礼,整一个公主病,谁要得罪她,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春喜加快步伐闪进转角处才停下来,她靠着墙捂着肚子大笑不止,脸颊红红的,眼波流转。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邪恶!笑够了,她喘着气给家立打电话。
“家立,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今天心情好,给你做一回不要报酬的保姆!”
电话那边没声音,春喜奇怪的“喂”了一声:“你在听吗?喂!”
半晌,电话里传来路边摊的吆喝声,奇妙的是,那声音似是在电话里,又像在耳边,两重声音,清晰无比。春喜还在疑惑的时候,家立忽然说:“我在你后面。”
春喜一愣,一回头,真的就看见家立了。他没什么表情,挂了电话朝她走过来,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说:“走吧,不是要给我做饭吗?去超市吧。”
春喜怔怔的脸红了,家立的笑容里面隐隐透着愉悦,他该不会是什么都看到了吧?那些“打胎”、“杜蕾斯”、“重口味”的字眼瞬间从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她咬住唇,窘迫无比。在家立的眼里,她可一直都是纯洁的小女孩啊!
她嘟了嘟嘴,侧头看着家立讷讷的问:“你是不是看到了啊?”
家立没说话,可是他的嘴角明显动了动,微微蹙眉,抿着唇,一副忍住不笑的样子。
春喜懊恼的嘀咕:“家立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从超市到家立的公寓,春喜没再跟家立说过一句话,走路都离他八丈远,不过她喜欢的零食水果可是一件都没少。
她隔着好几米跟在家立后面,看他一件一件把物品从货架上拿下来丢进购物车里,太远了,她也不知道他买的什么,回到公寓他让她把买的东西整理一下,她才发现,家立除了买菜,剩余的都是给她买的。有她喜欢的各种零食水果,她的专属拖鞋,围兜,还有牙刷毛巾,甚至还有一件女式睡群。
春喜捡起那碎花的裙子,提到家立面前:“你买这个干什么?”
“以防万一,你离家出走投奔我。”家立换了一套居家服,不以为然的说。
春喜张了张嘴,嗤了一声:“你不是不乐意我投奔你吗?上回你还把我撵回家了!”
家立拿过裙子丢进洗衣机,拍拍她的脑袋说:“上回?那时候你多大?十三四岁吧?那么点大的一个人坐火车来找我,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你要是丢了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春喜撇撇嘴,想反驳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春喜给家立做了几道家常菜,她虽然懒,但简单的家常菜她还是会的。
两个人坐在餐厅开始吃饭,春喜才仔细打量这间房子。装修很奢华,走的豪华欧式风格。春喜啧啧摇头:“太浪费钱了!我以后结婚,新房绝对不这么装修,简单一点的就好了。恩,首先房子要有江景,就是站在阳台上,面前就是滚滚江水,晚上看日落肯定很漂亮。客厅要是橘黄色的主题,比较温暖嘛!卧室要贴淡黄的墙纸,有花纹的那种……”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家立也不插话,自顾自的吃饭。等到春喜幻想完毕,才发现家立早就吃完饭,靠着椅子闲适的看报纸。敢情她说了这么多都是自言自语啊!
自找没趣!春喜低头闷声吃饭,面前的家立忽然说了一句:“照你这么装修,新房也给你折腾成旧房。”
春喜放下筷子要反驳,她的手机就响了,她看都没看就接,没想到来电的是许宁。
“春喜,你听我解释。”许宁开口就说。
“恩,我听着呢。”
“刚才你误会了,陈颜不是我女朋友,我是追过她,但是没成功,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后来她倒追我,我没答应,可能你说的那些刺激到她了,她才那么……”
春喜打断他:“许宁,你解释不代表你可以诋毁别人。你风流你花心,这都不要紧,但是你不要做这种低俗的事情让我看不起你。是我眼拙,认识你是我瞎了眼。我没喜欢过你,我想你也没有多喜欢我,解释真没什么意思。就这样吧,再见。”
她平静的挂了电话,刚好对上家立的眼眸。
她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干什么?看我笑话?没错,你说对了,他不是好人,我是个蠢货!”
家立一本正经的说:“你只是笨,但还不至于蠢。”
“……”春喜气结,有这么安慰人的么!
良久,家立叹气:“春喜,错过他,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你值得别人把你放在心头珍惜和疼爱。不要难过,这种人不值得。”
春喜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我没有难过啊,我又不喜欢他!”
家立笑了笑,淡淡的说:“最好是这样。”
“家立,你怎么知道他是坏人?你看出来的?”春喜好奇的问,照理说,他没见过许宁几次啊。
家立摇头:“我没那么厉害,不过是撞见他带他太太到医院做人流而已。”
“不是吧……”春喜小小的吃惊,她以为许宁顶多就是个风流少爷,没想到他是个十足的大骗子!结了婚还出来祸害未婚少女!
春喜扒了两口饭,想到什么,问:“家立,其实你搬出来是迫不得已的吧?”
家立点了点头。
“那要是你有了女朋友,程妈妈是不是就不会逼你跟我在一起,你也就不会搬出来了?”
“可以这么说。”
春喜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闷头继续吃饭,她的小宇宙又开始酝酿一个绝好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