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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堕民

想必易养吾先生那天坐着八宝和丁茂雄抬着的藤椅轿,从肖王庙赶到袁家坳,两天后又告别袁守了离开那个小山村的时候,一定留意到离村二里路外那个依山傍水的杜陵庙的。因为先后两次经过,轿夫都在这里小憩,丁茂雄还走进庙里去讨了口水喝。这空隙得以使易养吾先生观察一下庙里的景致。当然,他一定不知道丁茂雄进去是别有所图,是想和管庙的庙道娘子调情偷欢。哪怕他应用《玄空》理论来堪舆这座古庙的风水走向,也无法预测到不久的将来,这里会酿成一场血案,最终酿成两条人命案。

杜陵庙是袁家坳的族庙。浙东一带对宗庙极为重视,这大概是千年古国“君命大事,在祀和戎”在基层社会的缩影。杜陵庙供奉着袁氏历代祖宗的神主牌位,象征着子孙的繁衍生息连绵延续。每逢过年和其他节日,全村人便来到这里祭扫,大年夜则是彻夜坐庙,缅怀祖先,祈求来年安康和顺。中国亿万众生通常以此或与此同类的方式来寻求一种凝聚力,以达到每个社会细胞组织的长治久安。就像至今仍把炎黄两帝作为凝聚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一样,尽管这两位先祖当年曾经恶战厮杀。每当聚在此地,宗族内部一切纠纷尽皆消弭殆尽,干戈化为了玉帛。直到五十年之后村里开各种会,农会,社员会,贫代会,甚至造反派批斗会也都选址于此,只不过主持者由原来的族长、乡绅之类被村长、队长、会长、主任们所代替罢了。

既有如此重要的宗庙,必得有可靠的管庙人。这行当说简单也甚是简单,管庙而已;说复杂却又颇是复杂,守庙打扫庭院之外,还需迎送服侍招待,节头节尾更忙得可以。可这任务虽是重大而又光荣,却历来不由本村人担任,只让流落过来的外乡人承当。其原因盖出于祖先奉供之地,让子孙去干打杂之类的下等活,怎不教祖先的神灵受渎伤心?这如同前清宫中的太监由汉人充任,绝不会有满人割了卵子去服侍皇帝后妃一样。

和别的地方一样,袁家坳的守庙人也是外地人,所不同的是,这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历来由堕民担任,传到近代,则是由一彭姓堕民承包下来。

堕民也者,现在一般人已不大了然,这两字至多成了民俗学家社会学家的研究对象,而在当年的浙东却随处可见。在袁家坳,除了守了,人们都不清楚堕民的来历,只知道他们天生就是低贱的人,不得读书,不得做官进仕,连做工经商种田都一概沾不得边,所干的都是最低贱的活,男的剃头收破烂抬轿打零工,出丧时抬棺材,女的则是做老嫚送娘子,干些修面之类的勾当。

守了看过有关的书,加上民间的传说,知道堕民的来历,大致有四种说法:一说是秦末楚汉相争,项羽身败自刎,其余部不肯臣汉,被刘汉皇朝贬为堕民;一说是元灭宋后,遣送到江浙一带的罪俘和赵宋子弟“见哀于人”而自流到江南的“丐户”;也有说是洪武灭元,被贬为奴的蒙古贵族及张士诚方国珍的部族;再一说则是南宋时金兵南犯,宋将焦光瓒率部不战而降,金兵退后为人所不齿,遂被贬为堕民,以儆效尤。四种说法,也无定论。

清朝雍正年间,皇帝曾下令削除堕民丐籍,编作自由民。不料上面虽允许脱籍,不少平原地带的堕民却纷纷逃到山区。为此,当年凤麓学堂的师生包括袁守了蒋志清都很是为此而议论,且将它与美利坚解放黑奴作比较,为中国堕民的奴性而感叹不已。还是那位蒋志清,更是独发宏论,说国人如此驯服,未必是坏事,从庙堂者说来,何尝不喜欢容易驭统的顺马驯羊?

袁家坳的堕民就是雍正削籍时从平原地躲避而来的,虽不断变更,却未曾间断。而眼下这户彭姓堕民则是同治年间过来的,一直住在杜陵庙里。除了管庙,还承揽了村里不少虽是下贱但又必不可少的杂活。见了村里人,不管男女老幼,都叫“娘”,意为养,靠众人供养、哺养甚至喂养。惯了,谁也不觉得不正常。直到守了进北大后,知道辛亥时孙中山曾发表过一道解放堕民的公告,可暑期回家依然故我。守了便说服父亲和村里族长,很是宣传了一通。族里人倒是同意了,决议让那户堕民管理几亩庙道山,自食其力。谁料想那彭公堕民携妻带儿惊慌万分地求上门来,一家人跪在羽房里的院门外,齐声恳求:

“大先生,这怎么行?你们是‘娘’,我们怎可以和‘娘’平起平坐?莫不是你们不想‘养’我们了?要把我们赶走?”

任守了怎么解释也没用。那堕民还一家一家地去求说。本来大家对那决议就勉强,只是碍于守了的面子罢了,这一来便都怪他。守了哭不得笑不得,回到北大后和同学们谈起,少不得又引起大家的一番感慨。

就这样,这彭姓堕民就一直住在杜陵庙里。一代一代的彭公,一代一代的彭婆,绵延不绝。到了第四代彭公时,却不曾有男孩出生,只有一个女儿。这当然有点遗憾。所以待到临终,他拉住妻子,就是第四代彭姑的手,很是痛苦地说:彭氏断了后,这杜陵庙没人管了可如何了得?第四代彭姑知道丈夫的心意,说你放心走吧我无论如何要给女儿招个赘,让第五代第六代的彭公彭姑传下去。接着,濒死者指着十岁的女儿说:你,你要做第五代彭姑啊!

十岁的女儿先是望着弥留之际的父亲,默然不语,被她母亲催逼不过,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不,我叫二姑,我不要做彭姑!”

直到第四代彭公咽气,做女儿的仍不肯顺着父亲的意思,不肯做彭姑。

这二姑从小就倔强,三岁时,他父亲带她去见村里人,要她叫村里人“娘”,她就是不肯叫。“我有自己的娘,我只有一个娘,我为什么要叫别的人娘?”于是她的娘,她那真的娘,就是那个第四代彭姑就对她说了“娘”是“养”的意思。那二姑就更加生气了:“他们养我们什么?我们不是给他们干活吗?”彭姑连忙用手扪住她的嘴她最怕女儿说出那些她自己连想也不敢想的胡话,她更担心女儿大了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第四代彭姑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随着二姑年龄的增长,个性也越来越强了,全没有一般堕民女子的那种驯服。彭姑百般教育,反复开导,全没用,她还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更让彭姑害怕的是女儿又非常聪明,竟然不教自会的识了不少字堕民家的女人还识字?堕民家的女人要什么聪明?

接下来便发生了震动村里的洗澡风波。

江溪流到杜陵庙时转了个小弯,在庙后形成一个深潭。那水潭清澈得潭底的每一块鹅卵石也历历可数。每逢夏天,小伙子们便常来这里游泳。袁家坳人游泳喜欢脱得赤条条地下水。

当然女人是不去的,既是不能去,又是不敢去。但终于有一天,男人们游泳时,有人看到不远处竟有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浮在水面,还那么自如地游弋着。大家吓得不敢浮出水面,直到那女人游够了,爬上岸去,人们才看清,原来是管庙堕民的女儿!人们在惊讶的同时,仿佛一下子才发现,那原本不太起眼的小妞子竟是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而且那形体多么多么······简直无法言表······那穿着裤衩背心的肉······喳喳!真是白得像是,像是······反正白得不能再白!还有那奶子,虽是包在那背心里,却让人想像得出一定是鼓鼓的像是刚出屉的白面馒头,教人恨不得咬一口······人人都这么非非地想着,反倒忘了那要紧事:女人怎么可以在这杜陵潭里游泳?而且是堕民女人!直到第二天,村里才议论纷纷起来,不少人甚至很是愤愤:这不是伤风败俗吗?······不,岂止是伤风败俗,这简直是······简直是完了真的是完了!堕民女人和平常男人洗同一个潭!啧啧!这还了得?······

终于有人拿二姑的母亲彭姑是问了。可怜彭姑本来就是个懦弱女子,平时里有理也总是委屈三分,何况这回女儿确实是出格得犯了众怒。自己这么多年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村里人的事,也算是没有辜负这么多“娘”们的养育之恩。眼下,她只有百般地认罪道歉。但做母亲的认罪,却仍禁不了女儿。

“我游我的泳,跟别人有什么相干?”二姑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错。最后禁不住做母亲的苦苦哀求,只差没向女儿下跪,她才答应赶在别人游泳之前下水,以便错开时间,不再丢人现眼。但随之而来的却出现一个奇怪的结果:那些男人们也跟着提前来游泳了,仍然错不开时间;以致后来二姑又延迟到天黑后去游,可没几天,那些男人们又不约而同地晚去了,仍然是躲不开。

“到底是谁伤风败俗?”二姑狠狠地但又多少有点得意地对母亲说,“妈你还看不透?他们才巴不得跟我泡在一起呢!”

作为在袁家坳住了几十年的女人,彭姑自然也知道这内中的奥秘。那些“平常人”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特别是行动上做的常常是不一样的。也正因为此,她就更加担优,生怕会引出祸事来。

所幸那祸事没有出现。彭姑于疑惑之外更是害怕,总觉得还会出现什么事。直到后来听到传说,说二姑游泳的地方是在水潭的下游,那里的水回流不到上游男人们洗澡的地方,倒反而可以让那堕民小娘洗过的脏水流下去给江家村人喝,让他们尝尝“鲜”,“可可”口,也算是出出袁家坳人心中对江家村人的多年恶气。

这说法实在有点离奇,倒像是二姑为袁家坳人立了大功似的。但谁也否认不了的事实是,二姑照常去那里游泳,村里人再没去干涉,不但如此,连那些原本不游泳的人也偷偷去看她洗澡了。白天见了也不免多看上几眼,甚至不乏胆大的摸一把抓一下什么的。尽管她是低贱的堕民,不能和平常人通婚的观念早已深人人心。但毕竟只是观念,不是现实。眼下的现实是那么个活鲜鲜水灵灵的大姑娘毕竟堕民姑娘身上的肉和“平常人”大姑娘一样,对此人们都不怀疑。

这一切,二姑的母亲,那位第四代彭姑何尝不看在眼里?她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作为堕民,能受到“平常人”的喜欢,自然是巴不得的;但同样作为堕民,她又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一个亟待完成但又相当不易的事,那就是女儿的婚事。为女儿招个赘,把彭姓堕民的香火承继下来,也算是对得起袁家坳这么多“娘”这也是她向弥留之际的丈夫发的誓愿,同时也能使自己在晚年有个依靠。

因为女儿只能配堕民,彭姑就想到她的娘家新昌招个堕民女婿来。但听说要改姓彭姓,便都不愿了。后来总算选到一个,愿意改姓,但二姑却把头一别:

“连自己的姓都想丢掉的人,还算个男人?还想‘嫁’给我?不要!”

彭姑知道女儿的个性,硬来不行,只得软劝。于是就说了一番大道理,诸如我们是低人一等的,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样,等等。

“妈,你怎么老是看不起自己?”女儿打断她的话,“我们作啥就低人一等?”

做母亲的说我们就是低人一等,不能和“平常人”婚配“‘平常人’也不会要你。”

“不要我我还不要他呢!”二姑昂着头说,“什么‘平常人’!还看不起我们,可他们心里才肮脏哩!那一双双贼眼,就像要把你吞吃了,恨不得占点便宜说我洗澡脏了水,谁不知道他们还恨不得一起来洗呢!······”

彭姑缄了口。作为过来人,她自己年轻时何尝没有“平常人”想占她的便宜?而且还真给占了。当然,眼下最要紧的,却是女儿的婚事啊!

“妈你别愁了,”女儿终于说,“我,我巳经有了······”

“有了?什么有了?”彭姑紧问,“谁?是谁?”

“八宝,我和八宝好上了!”

“八宝?抬轿八宝?他可是‘平常人’,他会要你?······”“你又来了!‘平常人’,‘平常人’怎么样?你又作践自己了,妈!八宝要我,他要娶我!我就是要做个‘平常人’我就是‘平常人’!我就是要嫁个‘平常人’嫁个八宝这样有志气的‘平常人’!”

二姑斩铁似的一气说了许多话,说时,脸红红的,眼里也放出光亮来,仿佛自己所爱的人倏忽间又出现在眼前······

在袁家坳,除了彭姓堕民,八宝大概算得上是最穷身世最奇特的一个了。

八宝原是江家村人,也姓袁,和袁家坳的袁同族,祖上本来也是殷实人家,但他一落地就碰到一连串意料不到的怪事:出娘胎,他头上的头发竟有三个“旋”,比一般人多出两个;接下来办满月酒时,杀的一头猪褪毛时偏是“松花猪”,猪肉蜡黄,大不吉;不久年底做年糕,也是“松花糕”,像染了一层黄色,又是大不吉。果然从此家里就迭遭厄运,家道中落不算,有一年除夕送年,点蜡烛酿成一把大火,烧个精光;之后又是一场脑膜炎,除了他娘和他,家里其他人都死了。没法,他娘只得再嫁。照着当地的规矩,寡妇再嫁,带个前夫的孩子,便是俗语所谓的“拖油瓶”因为再嫁时要写一张契约:“今有寡妇某氏拖带一有病之子再醮于某门,日后生死均与某门无涉。”“有病”讹变为“油瓶”,那十多岁的男孩八宝不肯,硬说自己没病,身体好好的,宁可不跟过去,也不愿做“拖油瓶”,就“寻根”寻到袁姓本家袁家坳的族长那里。村上人见这孩子有志气,同时也算是和江家村人对着干,便毅然支持他,将他留下了,就住在羽房里,也帮着几户大户人家打打杂。后来大了,便和堕民彭公一起抬轿,所以从小就和二姑熟悉,久了,两人就好上了。

当然这“好上”起始也只是一般的友好。八宝长二姑六七岁,他一直当她是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至多觉得她可爱聪明罢了,未曾想自己会喜欢上她。说起来也有点神奇,这一切的发生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堕民小姑娘,也可以这么说,一夜间,二姑在他眼里竟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这所谓的一夜也确实只是一夜。那一天傍晚他去杜陵潭里游泳,正好碰到二姑也在那里自在地游弋,浮出水面的洁白的半个身子和浸在水里的另一半就像一条神奇的鱼儿,八宝竟看得呆了。在此之前他也听到村里人对二姑游泳的非议,他却不曾在意,眼下,他心里和身上突然起了莫名其妙的躁动。仿佛鬼使神差似的,之后他就每晚都去那里洗澡。而且在后来二姑因为村里人的非议而延后时间去游泳时,八宝也成了那些不约而同地跟着延后去那里洗澡的人中的一个,而且是最虔诚的一个。这几乎成了这年夏天他每晚例行的一课。有一次因为去肖王庙抬回从上海回家消夏的袁先生,没能赶上去杜陵潭,一个晚上他都没睡好,眼前只浮现二姑穿着背心短裤的身影,还有他那么熟悉但突然间又变得那么陌生那么新鲜的二姑的音容笑貌。

也直到这时,八宝才意识到自己巳经喜欢上了二姑。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非常惊讶而且自责:我怎么能有这种念头?我怎么会去喜欢一个女人?······

倘是事过多年之后的现代人听到八宝这一自责,总以为那个身体健壮的青年即使不是脑子有点毛病,起码也是生理上特别是性生理上有着某种缺陷,要不然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因为爱上一个女人而惊讶而且自责?但如果仍然退回到当时的袁家坳,倘若人们听到八宝这一声自责:我怎会喜欢二姑?人们会觉得很正常因为二姑是一个堕民姑娘,“平常人”产生这一念头毕竟是见不得人的。而问题在于,八宝的自责并非是“我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堕民女人”,而偏偏是不但会让后来的人感到匪夷所思,而且也会让当时的袁家坳人都难以理解的: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女人?

然而说怪也不怪,倘若知道了八宝的身世,对他这一奇怪的自责也就理解了。八宝从小知道自己的命不好,凡是他的亲人都要被他所害,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要成家,即使随着年龄的增大,出于一种身体上的本能,也免不了常常会想到女人,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从未想过哪个女人会成为他的老婆······

眼下,他却想到了,想到了二姑,那个自小就和自己很亲密,自小就聪颖善良又有个性有脾气的姑娘。

那天傍晚,下了一场雷雨,自然没人去杜陵潭里游泳了。八宝也没去,坐在羽房的小屋里,心里却烦躁得很。于是就恨这天,下这么一场雷雨把他每天必有的美好享受给冲了,他盼着那雨会停歇。但待到雨止时,月亮已经爬上山冈。八宝伤心极了,只得在床上躺下,却又怎么也睡不着。跑出屋,在那江溪边上坐了会儿,仍然神不守舍。终于,仿佛出于本能,也像是被谁牵着似的,他竟朝那杜陵庙走去。

雨后夏夜的小山村一片宁静,除了江溪两边不时有几只蛤蟆在聒噪,听不到别的活物的声音。虽然下了雨,空气仍像是烧着了似的,八宝心里也像捂着一团火似的翻滚。来到杜陵庙门口,庙门已经关上,他举手刚想敲时,心里却突然一跳:我这是干什么?······

连八宝自己也不知什么缘故,自从他心里对二姑产生了那种念头之后,虽然每天晚上都去游泳准确的说是去看二姑游泳,但平时里却又莫名其妙地怕见到二姑,见到了也不像以前那么亲昵自然,总是心跳脸红,乃至说不出话来。这会儿正待敲门的一刹那,他又犹豫起来,犹豫之后又很是沮丧,不知不觉又来到杜陵潭边,就是平时偷偷地看二姑洗澡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发起愣来。

月亮羞涩地栖息在毛竹梢间,将朦胧的碎光洒在群山上,又倒映在那清澈静谧的杜陵潭中。望着那水中的月亮,八宝觉得正好是二姑平日里游泳的地方。他痴痴地凝视着,依稀觉得水中的月亮里像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在摇曳“二姑!”他不由得脱口叫出声来,但转瞬间那身影又没了,仍然是那半个圆月在水里晃荡。他怅然若失:莫不这一切真是水中的月亮?原本就什么都没有?

蓦地,他像是听到一声呼唤,而且是女人的声音:“八宝!······”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只是幻觉,但心里却又巴望着什么,就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那声音再次响了,“八宝!”分明是从潭对岸传过来的。他揉揉眼睛,果然对岸的岩石上坐着一个人,还在招着手

二姑!八宝心里一热,绕着杜陵潭跑过去,也不管那潭边的山路泥泞坎坷,临到那岩石边,他就激动地叫:“二姑!”刚出口,又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宽大的岩石上,平卧着一条玉雕一般起伏有致的身体,那身体伸展自如,在淡淡的月光下,白短裤和红背心,一头飘散的乌发,还有晶莹白嫩的肌肤上的水珠,仿佛都洒落着一层薄薄的轻纱······

八宝就像傻了一般地站着,不敢再往前一步。

“这么晚才来?”岩石上的轻纱飘起来,“我等你这么长时间了。”

“······”八宝仍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知道你每天都来看我游泳。”

她知道我偷看她?八宝脸上火烧一般,结结巴巴地说:“我······你······我······”

“你怎么啦?”二姑站起身,一步步朝他走来,“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啊!”那白短裤红背心加上乌黑的头发越来越近,已经闻得到沐浴以后少女身上那幽淡的清香。她终于站在八宝面前了:“你不是喜欢我?你不是想和我好吗?我知道你想和我好!”那只柔软的手抓住八宝粗壮的肩膀,另一只同样柔软的手往他硬邦邦的头发上摩挲过来,接着又猛地抱住:“我要你,八宝我要你!”

八宝身上的血液凝固住了,嘴里喃喃着:“我······不不······”

“你怎么啦?”黑头发下那一对黑眼珠忽闪着,“你,你嫌贬我?”

“不不!我怎么能嫌别人?······”

“不是嫌别人,我是说你嫌不嫌我我不是平常人?”

“不不!我喜欢你!”八宝猛地一把抱住二姑,“我从没把你当作······不是平常人你就是平常人!比我还平常人······”忽然,他又松开手来,颓然说,“我,我怕你嫌我······我命不好,要连累你······头上还有三个‘旋’······”

“你别说了八宝!我不嫌你,我们谁也不嫌谁,我们都不是平常人不,我们都是平常人!”二姑大声地说,一把搂住八宝的头,拥在她那红背心的胸前,“我就不信,我就喜欢三个旋!我就喜欢你!”说着在他额上用力亲了几下,之后又动情地说:

“你为什么也信这个?那多累啊!你看我嘛,真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什么束缚都没有,没人瞧不起我为什么非得把人分成什么‘平常人’啦,堕民啦?把你也说成不是平常人,难道我们就该是下等的贱人?”说着拉住八宝坐下来,把身子依偎在他那宽大的肩上:

“八宝哥,我就佩服你有志气,不肯做‘拖油瓶’,就是男人的骨气。”

八宝也搂紧二姑,颤声说:“我命不好,只怕害了你······”“我不怕,你就是害死我我也不怕。你是好人,村里多少男人都看不起我,又对我不安好心。就你人好,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喜欢看我洗澡,我就喜欢让你看你要不要看?我就给你看,我只给你看······”

“不不,”八宝慌忙地说,好像躲避似的,“等以后再······”

“以后,以后干什么?”

“以后我娶你,我俩成亲。”

“好,我等着,我等着你······”

“不不!我要,我现在就要你!”八宝猛地一把抱起二姑,搂在怀里,狠劲地亲了好一阵,然后就势倒在岩石上,身子也压在二姑身上。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将要干什么,多年以来被压抑住的那座健康男人的火山终于要爆发了。这一切发生得那么自然,甚至那么熟练。身下的二姑也颤声地呢喃着,一面用力地推开他,可随即又更用力地抱住他。八宝浑身都膨胀起来,尤其是那个地方,更是热辣辣的,可刚触碰到二姑那地方,还没进入,就感觉到天崩地裂似的,呼地喷了出来。八宝又惊又慌,更是说不出的羞愧,搂着二姑那滚烫身子的手也松了,嘴里只是不知所措地说着:“我、我······”可二姑却仍是紧抱住他:“别怕别怕,我高兴!你这才是童男子!我也是第一次。”一面又鼓励着他。

两人就这么赤身裸体地相拥着躺在那岩石上。“八宝你说这样多好!我每天晚上都要躺在这里看月亮,我这是在晒月亮,那是我最高兴最愉快的时候呢。”二姑偎在八宝怀里,见八宝不响,说,“你怎么啦?还在想刚才那事?”八宝红着脸说:“你怎么知道这些我是第一次?”二姑往八宝那健壮的胸部擂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我妈说的,她常给人做送嫁老嫚还说他们是什么平常人,连出嫁时都要人陪着,连干那事都要人教!”二姑望着天上的月亮,又说:“其实,做那事又有什么难为情呢?来,八宝哥,你别怕,你肯定能行,你再来吧······”那柔软的身子再一次紧贴住八宝。八宝心里一热,又和二姑滚搅在一起,八宝触到二姑那地方,正要进去,忽然二姑推开他说:“八宝哥你等一等。”说着从八宝身下挣出来,从那岩石边的草丛中拔来两根草茎,自己嘴上含了一根,又把另一根让八宝也含上。见八宝不解,她神秘地一笑:“听我妈说,在外面地上干那事,就像畜生一样,嘴上含一根草,就没事了。”这一说,八宝身上倏地又像是退了潮似的,“这、这······”二姑紧紧地搂住他:“你别怕,倒是那些‘平常人’假惺惺的,心里想干那事,却又装出正儿八经不愿干的样子。”说着就势滚在八宝身上,一面颤声地说:“八宝你是我的命我要你我要你!······”

一连十多个晚上,这一对“好上”了的男女都来到那杜陵潭边的岩石上“晒月亮”,从圆月晒到牙儿月,又从牙儿月晒到鹅毛细月,各种各样的月亮都照过这一对男女赤裸的身体,照过他们咬着草茎用各式各样的姿势做爱的情景,照见过他们欢愉兴奋得如醉如痴的神情。这肯定是一幅幅极其美妙极其幸福的图景,也肯定是所有袁家坳人不敢想像甚至不敢目睹,但见了之后都要为之惊叹为之怦然心动的,因为那肯定是排除和滤去了一切外物和杂念,所剩下的只是两个生命的搏击,冲撞和融合······

八宝做梦也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妙的事,他更没想到这美妙的事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白日里干活时都有了使不完的劲,眼里所见到的一切也都变得那么美好,连那炎热的夏天都凉爽了,包括自己历来认为的苦命,此刻也豁然变成前途无量了。以前的猥琐感一下子全消失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也那么喜欢我!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是一个男子汉,一个受女人喜欢的男子汉。在沉浸于幸福的遐想的同时,他更以一个男子汉的身份想像着自己接下去该做的事:怎么娶二姑,怎么成家,甚至成亲那天是否把那个已经再嫁了的母亲也请来吃一顿酒。至于成家之后该怎么好待二姑,更是他随时都在想到的。但他惟独没有想到,这一切遐想最终会成为泡影。

说起来其实也应该想得到,八宝不会不知道当地尽人皆知的“平常人”不能和堕民结婚的规矩,事实上连二姑都提醒过他。他之所以没把这一禁忌当作一回事,除了沉浸在爱情中之外,更在于他根本上就没有把自己看做“平常人”。如同和二姑好上时他根本没嫌贬二姑是堕民,反倒是生怕二姑会看不上自己一样,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禁忌也适用于他这个苦命人,于是,对接下来的轩然大波竟是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开始村里也还算平静,许是一般人真以为八宝的身份低,反正两人好上的消息并不曾有多大的震动。待到顺法出来干涉,说袁姓之人怎能和堕民结婚,那不是败了袁家坳人的村风吗?事情才被提到这一高度,这就不仅仅是八宝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村里的名誉了。这事竟会连累到村里人,实在是八宝始料不及的。他痛苦万分,但又不死心,就想去求助于袁太夫人。他知道,只要袁太夫人出面能为他说句说,还是能力排众议的。但他又生怕适得其反,一旦袁太夫人不同意,那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这样犹豫反复,心里越发没了主意。他又不敢告诉二姑,闷在肚里难过,便偷偷地去找瞎婆诉说。

八宝和瞎婆也算有过一点缘分,那年八宝从江家村来到袁家坳时,曾有人提议让他过继给瞎婆做儿子。瞎婆倒同意,却是八宝不肯,他说他的命苦,怕给谁做了儿子谁就要倒霉。那事虽没成,瞎婆却凭此知道这孩子心地好。八宝也常去照顾瞎婆,有事也总和瞎婆商量。

“你自己的事凭啥听别人的?”瞎婆听了他的诉说,竟是那么开导八宝,“婚姻大事是自己的,有了这个机会你可千万不能错过啊!”

这一说,八宝又来了勇气,当下就去找袁太夫人。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还没待他说完,袁太夫人就说,既然你愿意也是可以的。八宝没想到这两关都顺利通过,两位死对头老太,对他那事却都那么开通。他就喜滋滋地去向二姑报喜,可二姑听了却一点也不高兴,反倒怪他:

“我们的事,你去问人家干什么?要是她们反对了,你怎么办?”

八宝忙说她们没有反对,她们都赞成。二姑说:“赞成怎么样,反对又怎么样?赞成了你听她们的,反对了呢?你还听不听她们的?”见八宝不语,她又狠狠地说:“我就不管别人的。不要说别人,就是我妈,她反对我和你的事,可我就不听她的。”这一说,八宝先自慌了:“你妈也不同意?她为什么不同意?她不中意我吗?”二姑见他那急样,便说:“我妈不是不中意你,她也喜欢你,说你人好,可以依靠,她是怕我害了你这个平常人。”八宝没想到二姑的妈也反对,先是少了几分激情。二姑见他委顿的样子,就说:“我们老是想别人干啥?我俩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连我妈都管不着。”见八宝仍没有反应,只呆呆地望着天上,就问:“你怎么啦?你在想什么?”八宝讷讷道:“你看月亮没前些天亮了。”二姑听了心里也不由得暗了一下,但她还是依偎在八宝身上:“别去管它,连月亮也不去管它,我们只管自己的,我只要你。”说着两人又滚在了一起。八宝心里也热了起来,就习惯性地要去拔几根草茎来,却被二姑阻住了:“不不,我不要那东西了,我们是人,我们是堂堂正正的人,我们要堂堂正正地亲热,堂堂正正地干那事······”

这一说,八宝的身上和心里又像过了电似的。于是就在他们好上之后的第十六个晚上,在那暗淡的月光下,在那杜陵潭边的岩石上,他们第一次没有含着那草茎做起爱来。两人都觉得那感受和前十五次都不一样,说不上比以前好还是比以前差,反正那感受不一样。完事之后也不像以前那样仍然紧紧地相拥着躺在那岩石上,这会儿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分开了,默默地相对而坐。就这么坐了好一会,二姑凝视着八宝那被暗淡的月光照得有点发灰的脸,轻声地问:“你在想什么?不高兴了?”八宝就把还不如前几次含着草茎时的感觉说了。二姑笑着说:“你啥时把我娶了去,我们就做个堂堂正正的夫妻,也就堂堂正正地干那事,那肯定会更好的。”八宝点着头,连说了几声好好好。二姑就又一把搂住他说:“在你娶我之前,我们还到这里来晒月亮,我们还是含着草吧!明天,还是在这里,我等你,不,应该是你等我。”

尽管说是“你等我”,但到第二天晚上,那细勾月亮还未出来,二姑仍然早早地等在那里了。但等啊等的,一直等到那细月都下了山,仍然没有等到八宝。而且第二天晚上八宝仍然没有来,一直到上了露水,二姑回到杜陵庙,彭姑对她说八宝来过了。二姑就意识到了什么,问八宝说了什么。做母亲的支吾了半天,才说了经过,说八宝表示他不能和她好下去,因为袁太夫人又变了卦,不同意他俩的事。他说他不敢恩将仇报,坏了对他有收留之恩的袁家坳人的名声。

彭姑说着,见女儿煞白了脸,就连忙转了话头,劝了一阵“我们是堕民不能和平常人婚配”之类的老套话,话犹未了,二姑就已经跑出去了。她跑着跑着,不觉又跑到杜陵潭边,站在那岩石上,对着那潭水,恍然间她看到那一勾细月倒映在水里,摇摇曳曳的,还有一个晃动的身影这就是我吗?

“二姑!”猛听得一声喊,是从对面潭边传过来的。紧接着八宝跑着过来,“二姑,你不能!······”

“我不能什么?他是怕我寻短见吗?······”二姑回过神来,她感到无比的失望,原本她还不完全相信母亲说的话,她还想去问问八宝,但听到八宝这一声喊,她就知道母亲说的是真的。她心里说不出的伤感,想说什么,但又什么也说不出,只是喃喃地自语着:“你,为什么?······”

“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八宝低着头,好久,才抬起头来,一脸的泪水,说,“我,我这人······命不好,果然害得你······”

“不是你命不好,是你······可怜!”二姑昂着头说,转身朝杜陵庙走去。

整整半个月二姑都没有出门,当然,这后半个夏天,她也没去杜陵潭里游泳。直到这一年秋天,来了另一个抬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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