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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东山

把他要去的地方说成是地狱,那当然是比喻而已。守了也知道,虽然到此为止,他谋过的几个职业都不差,无论津浦铁路还是大通银行,不说是金饭碗也是铁饭碗,但公正地说,都不及军需署那可真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肥缺。

也算是中国特色,“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历来被中国政治家军事家铭记于心。古往今来军需的地位总是很髙,更莫说斯时北伐甫成,国都初定,刚从“军政”期进人“训政”,各地各派仍常动干戈,战火频仍。如果说当时的军政部在国民政府各部中是最重要之部,那么,军需署则不但在军政部里,而且在所有署中也称得上是最重要的一个署了。

更有意思的是,北伐以来的好几位军需长官几乎都是奉化人,这就不能说只是一种巧合了。如果说那位终其一生也没忘军权的溪口人的一生狠抓了黄埔将领的话,那么不妨可以说,掌管军需大权的则非奉化人莫属了。北伐军兴,其司令部的两任军需处长就是奉化人。先是蒋氏的凤麓同学、也即后来被蒋氏敲了一记竹杠为周淡游做坟的朱守梅;继任者则是奉化城里人俞飞鹏。北伐胜利定都南京,仍然先后是这两人长署。眼下,正是这个俞飞鹏任军需署长。

和他的前任朱守梅长署时喜用同乡不同,俞飞鹏却偏不用奉化人。了解俞飞鹏的人知道这也符合他一贯的用人方略:他喜用真才实学之人,而同乡裙带大多不会有真本领的。他的一个堂兄弟,出身乡村土律师,他实在没办法,安排个收发的差使,后来还是被他打发了。此外,也是汲取了前任的教训,朱守梅任署长时出了经济问题,正是他那些同乡露的馅。于是俞飞鹏就不想用奉化人。

这一次却来了两个奉化人,不但位置显要,一个是可以代拆代行的中文秘书,一个是英文秘书,工资也不菲,几乎已和副署长差不多;生活上更是关怀备至,俞署长竟亲自帮他俩找房子。于是人们纳闷: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待到知道两个都是北京大学首届毕业生,大家又嘀咕:俞飞鹏只是师范毕业,后来才读过几年军需学校,何以敢用这两人?官场的一般规矩,用才能学历比自己髙的人该是犯忌的。这难道是俞飞鹏用人的魄力?直到后来听说这两个是委员长的中学同学,大家才释然。但随之又背地里说起俞飞鹏的坏话来,说他拍蒋介石的马屁,才对那两人如此谦恭。同时,这两人也便更显得神秘了。

慢慢地,人们发现这两人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处,工作也很是勤勉,尤其那中文秘书袁守了,一天到晚埋头于文牍之中,生活也很是简朴。英文秘书宋长春虽然潇洒落拓,待人倒也很是随和。莫非真的是委员长派来的?以前朱守梅当署长时,出了不少经济问题,委员长才派俞飞鹏来,莫非现在对俞也不信任了,所以再派两个同学来?谁不知道委员长是最乐于也善于搞这种下属间的平衡的。

对这种疑虑的目光和背地里的嘀咕,原本就潇洒的宋长春倒也无所谓,甚至还有点故意耍弄大家的味道。他担心的是循规蹈矩的守了会受不了。本来这次来南京,守了就是他硬拉来的,仿佛真是被他拉下水似的。所以宋长春百般小心,生怕得罪了守了以至他有时常问自己:我这是何苦来?好像不是为了救他的女儿,而是我求他似的。但尽管这么想,到头来还是怕守了知道大家的猜疑要生气,所以便想劝慰他。不想守了早就知道,非但不生气,还显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随人家怎么想,反正我们一没有投靠谁,二不曾替人去监视谁,身正不愁影子歪俞飞鹏自己还会不知道?”

这老夫子倒学得平和潇洒起来了!莫不是到了南京也人乡随俗了?宋长春想。但这一次,他不知道老朋友的心思了守了是另有所忧。

这段日子,守了常常思考这个问题:他来南京,纯粹是为了黑女之事。但俞飞鹏何以要请他们出山?何以又格外尊重他们?这几乎成了他心中之谜。因为是蒋的同学才巴结他们,以投蒋之好?那只是不知内情的局外人瞎猜而已,守了根本不相信。他知道俞飞鹏和蒋的关系,远非一般人所能理解,是完全信任的。反过来,倒是俞飞鹏不会不知道这两个同学和蒋并无多深的交谊。这就是说,俞飞鹏完全没有必要,也用不着利用他们俩来拉蒋的关系。

惟此,俞飞鹏为何要如此厚待于我?莫非仍然为那本《玄空》?守了知道史忠义已经告诉过俞飞鹏他有这本书。当然他也知道宋长春和史忠义不同,宋长春决不会把他的《玄空》做交易,这点守了坚信。至于俞飞鹏有没有这种交易的用意,他不知道。但不管怎样,他拿定主意:如果俞飞鹏有这个意图,仍然觊觎《玄空》,他宁可辞职回家说起来这样反倒好,我本来就不愿来这里,只不过因为黑女之事欠了人家的情才不得不来罢了,真这样倒给了我一个下阶石······

守了所担心甚至不妨说是他所期待的事终于没有发生。俞飞鹏非但不提《玄空》,连风水也很少提起,而对他俩仍一如既往地厚待之,这又反而使守了不安起来,一次和宋长春说起,很遭宋长春一顿嘲笑:

“你看你,有事了怕没事,没事了又想有事一你这样累不累啊?”

说得守了无话可说。想想也是,何必老记着那事!所以也就安下心来。

那时的南京虽已正式奠都,但仍然不够繁华。虽然两年前趁着孙中山灵柩的奉安大典很搞了一些建设,还专门造了一条从下关到中山门的中山大道,但总有点大而空荡的感觉。而三十年代初的上海又恰恰最是繁华,所以不少南京政府官员都把家安在上海杭州,即使当时南京的宁海路等地都造了不少别墅,但达官贵人们的家眷仍不肯来南京长住,宁可回上海过礼拜。于是当时沪宁两地出现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每逢周末,上海和南京间开通了一班专列火车,供那些中央政府机关的人回上海,礼拜一一早再回南京上班。这样,南京的礼拜天便显得冷落了。

对于守了来说,清静的礼拜天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如同不喜欢上海的热闹一样,守了对南京的冷静就有了几分好感。加上南京浓重的文化氛围,更让他有一种浓浓的陶醉感。且不说那星罗棋布的书铺,已足够他消受;单是那些在史书诗词上早已熟知的地名,乌衣巷、王陈宅、桃花渡、随园之类,也引起他不尽的兴趣。每逢礼拜天,守了就按着有关南京的史籍,到处寻觅考证那些浸透了历史和文化的街街巷巷。再不就跑到东郊的紫金山,北面的燕子肌,甚至江北的珍珠泉,每一个地方,都足够他游上一天。这里不像北京那样只有山没有水,也不像上海只有水没有山。南京是既有山又有水,占尽了两种风水。

半年下来,随着对这个六朝古都的研究和寻觅,守了心头却压上了另一种负担,那就是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城市不宜作首都。伴随着那一个个朝代的覆灭和人物的沦亡,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幅国破人亡的悲剧画图;东吴后主孙皓穷奢极欲最终反绑双手向西晋大将王浚投降;南朝刘宋孝武帝讥讽祖父的宫室和遗物为“田舍翁”的寒酸之物,大造雕梁画栋的玉烛殿,导致很快灭亡;南齐东昏侯肖宝卷奢侈更超前朝,用黄金雕出朵朵莲花供宠妃潘氏在上面跳舞,最后被梁朝推翻;而梁武帝萧衍更是荒唐,一生好佛大造佛殿,竟致到同泰寺出家做和尚,让大臣去赎取,最后酿成“侯景之乱”;至于陈朝后主陈叔宝更是不事国政荒淫无度,唱着那亡国之音“玉树后庭花”被隋军所俘······

这一切都是巧合吗?他好几次和宋长春说起,两人看法倒是一致,这一切都是腐败引起,但守了把腐败归之于南京的风水不宜做都城,于是便想起几年前他已经写好但最终没有寄出的那封劝阻蒋介石建都南京的信。宋长春说他这是倒因为果,“关你什么事啦?你守了还会腐败不成?别人生病你吃药干什么!”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去。又一个礼拜天,署里几个同事要到刚恢复名称的玄武湖去游玩,邀守了也去。守了本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玩,禁不住大家撺掇,便破例前往。

这玄武湖自清末正式辟为公园对外开放,民国五年改称为“五洲公园”,湖中五个洲分别称为美欧亚澳非洲。这曾经很引起人们的非议,说中国土地上称为外国地名行不行?所以前不久才刚复称为玄武湖公园。守了也是坚决赞同改名的。以前他只在湖边走走,不曾到那湖中岛上去。这天,大家雇了一条船,直驶湖中各洲。先到原称亚洲的长洲,那是个三面环水的半岛,众人自被那拂煦的垂柳,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假山所吸引,只有守了跑到一个小土墩旁边的亭子里看一块碑刻,众人也不知是什么希罕物,问守了,守了说是东晋著名文学家、训诂家郭璞的衣冠冢。经众人要求,守了便说了郭璞的事迹,博学好才,擅长诗词,精通阴阳历算、卜筮之术,曾为王敦任为记室参军,后王敦谋反,命其卜筮,他卜了个必败,被王敦杀害于南岗。王敦叛乱被平定后,皇帝追封其为弘农太守,以衣冠冢葬于此。守了说完,有几个同事笑道:怪不得袁先生对他这么感兴趣,原来也是懂得算命卜筮的大家都知道他有这方面的喜好。这一来,守了早就没了兴致,直后悔不该跟这帮不学无术只知洋房小老婆司的克的小官僚们一起来。接下来,几个岛洲像樱洲菱洲翠洲等都玩得索然无味。直到来到梁洲,看到那昭明太子肖统的读书台,他索性离了那群人,独个儿慢慢看起来。待他看毕,才发现那帮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反倒不急,索性又游了览胜楼,湖神楼,以及陶然亭等景致,看天快晚了,才租了一条船回来。

船未靠岸,就听见有人叫他,他以为是弃他而去的同事,走近了一看,却是俞飞鹏等在那里,旁边还停了一辆汽车。上了岸,俞飞鹏就急急地说找得他好苦,后来听别人说他在这里,才特地在此等候,说着就把守了拉进汽车。守了正诧异间,俞飞鹏就说是找他帮忙的,也只有找他才行。守了一听“帮忙”,就本能地想到那本《玄空》,心里准备着,只要俞飞鹏一提这事,他就马上辞职。

“守了兄,我急死了,只得来找你,”俞飞鹏说,“是宋夫人来了!长春兄又不在,她就找到我那里。”

原来是这事!守了心里说不出的味。宋长春开头和他同住一个旅社,后来搬出去了。守了知道他又找上了一个女人,前些天还带她去扬州游玩。这在守了看来已是平常事,即使宋夫人来了也无妨,本来宋夫人也知道丈夫的事,不要说宋长春不在,可由他接待,即使宋长春在而不便出面,守了也会帮他料理过去。只是这种事让俞飞鹏知道······

“她闹得可凶呢!说出话来也难听得要命。”俞飞鹏为难地说,他怕事情闹大了不好听,就把她安置在一个旅馆里,再来和守了商量。

事已至此,守了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俞飞鹏去了。可到了那里,却是一个打扮得很是妖艳的陌生妇人,已近中年,却是风韵犹存,浑身还散发出一股冲鼻香气。一开口,就是一番吴侬软语,吵着要见宋长春。

守了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宋长春在奉化的发妻,而是另一个苏州女人,听说宋长春在南京又有了新欢才赶来的。事实上,到了南京之后,宋长春在这方面更荒唐了。守了曾说他:既然你不喜欢你的夫人,另外有一个女人嘛倒也罢了,何以见一个就爱一个永远没有够?宋长春就说:这叫泛爱,男人喜欢女人应该是韩信用兵多多益善,哪里会有够?

“侬阿是袁先生?是长春的好朋友,我早就听说袁先生侬是个真君子,不像我那长春,是个花花公子!”那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起苦来了,先是说自己命苦,孤零零一个人被抛弃了,诉着诉着,竟然越来越不像话了:“侬还不晓得我和伊的关系,我原是有丈夫的,是伊勾引我,说是爱我,没有我伊就活不下去,说得指天罚地,我就被伊迷住了。侬还不晓得,我啥都随伊,连做那事都随伊,伊说要让我做‘少金苹故事’,我也就让伊做,可这没良心的却把我扔了,原来是伊早就看上了别的女人‘少金苹’······”

俞飞鹏忙为宋长春开脱,说他哪里有什么“少金苹”?

“有的,肯定是哪个婊子妓女!”女人说,那粉脸也有点红了,但仍然往下说,“伊要我也做‘少金苹故事’,我还是让伊弄,伊要哪能弄就让伊哪能弄想起来真是难为情煞人,说出来连你们都弗相信。”

守了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这时已明白那“少金苹故事”是“效金瓶梅故事”!这长春!他心里狠狠地骂。他何尝没听说过宋长春的放诞?刚到南京时他们同住一个旅馆,他曾听旅馆的茶房背后说宋长春的笑话,说有一次不慎看见过那位宋先生和带进来的女人干那事像畜生交配一样。守了听了直脸红,想跟宋长春说都不好意思,可是过几天听宋长春说要和那家旅馆打官司,一问,才知道正是那事,他要告那家旅馆干涉了他的私生活。守了说,你那事再张扬出去不是自找好看?宋长春却理直气壮地说,我跟女人爱怎么着又碍着谁啦?最后总算听了守了的劝说没有打官司,只是搬到别处去了。

可眼下听那女人说出来,再加上当着俞飞鹏的面,怎教他听得下去?于是连忙跑出来。那俞飞鹏也跟出来,扯住他说:“守了兄你别走啊!到底怎么办?事情闹大了对长春兄不好听呢!”守了狠狠地说:“他不好,让他去!是他自己惹来的事。”说完一甩手就走了。回到住处,越想越气,竟奇怪起来:这宋长春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何以其他品行无愧于一个真君子,却偏在这方面如此放浪无度?他甚至奇怪自己怎么和这么一个人交厚?

足足气了一个晚上,一早醒来,又禁不住担心起来:这事真闹大了叫宋长春如何做人?连俞飞鹏都知道了,还能瞒得了别人?这一想,又懊悔自己昨天甩手不管可是,这样的事叫我怎么管?第二天,他提心吊胆地去署里上班,像是做了一桩见不得人的事似的,生怕别人都在议论。所幸没什么意外,只是俞飞鹏把他叫到一边,偷偷地告诉他,这事已经由他处理了,把那女人送回去了。

他不知道俞飞鹏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反正那女人后来再没缠上来。一场风波总算平息,署里别的人也不知道。守了心里仍存疙瘩:俞飞鹏生活上也很规矩,由他帮忙处理宋长春的不光彩的私生活,这倒是显出两者的高下了。但宋长春回来后,却反而很是坦然,听守了说到他的担优时,竟笑了起来:

“规矩人又怎么啦?真正的规矩人总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像你这样,虽然心里看不惯我,但又不干涉,而且还暗中帮我的忙。”

守了恨恨地说:“我这次没有帮你的忙,我只是为你着急!”

“那你还不如俞飞鹏。”宋长春更乐了,“不过,你老兄能为我着急也够了也算我没有白帮你的忙。”

守了问你帮我什么忙,是不是指来南京的事。宋长春说这不算帮忙,谁不晓得你还不愿来呢。又道:“不说啦!君子帮忙,乐此不疲,说了就没有功劳了。”

守了以为宋长春只是说说笑话,直到一年之后那次东山之游,才知道宋长春所说的那个“帮忙”如果这也算是帮忙的话······

那次到东山郊游,是俞飞鹏特意请守了去的。

一年多来,俞飞鹏好几次请守了去出席宴会啊活动啊什么的,都被守了婉拒。直到这次请他去郊游,实在不便推托,加上那次俞飞鹏处理宋长春的风流事,也给他留下一些好印象,所以便答应了。但心里仍存疑虑:去东山,莫不是为了看风水?······他反正想定了,看看风水也罢了,但决不答应《玄空》的事。

这次俞飞鹏也有点特别,一大早便来到守了下榻的旅馆,也没有坐汽车,只叫来两辆黄包车,和守了一人一辆,拉出中山门外,天才发亮。

时值初春,还很有点寒意。那三年前才竣工的中山陵区还没有完全绿化,倒是梅花山上尚不大的梅枝,却已竞放开艳艳的梅花。两人赏了一会梅,俞飞鹏很是赞叹一番,什么梅花高洁岁寒见精神等等,接着便让车夫往前拉。守了本来就打算,既然应邀来玩就客随主便,但心里仍怀疑是不是让我来看陵墓?果然拉到中山陵前,俞飞鹏下了车,在那扇形的陵园广场前站住,兴致勃勃地说:

“守了兄,我听一位建筑学家说,游故宫,要从午门进去,才能领略到它的建筑特色;到中山陵,也只有先到陵前广场,方能欣赏到陵园最完整的风貌。这不,这陵门、碑亭、祭堂,依次成一直线,延伸至紫金山腰,真所谓高山仰止。”

说话间,正好有一道时浓时烈的烟岚,从那钟山半腰里飘逸而起,慢慢地往陵园那蓝色琉璃瓦屋顶上冉冉氤氲着。“守了兄,你看总理的陵寝有没有一种仙气啊?”俞飞鹏忽然问,见守了不答,就不再说了。进了那座四楹三门的冲天式牌坊,沿着陵道拾阶而上,俞飞鹏边走边说起三年前奉安大典的盛景来:

“那盛况之伟大,可说是我们民族的一件大事啊!从那年五月起就举行了全国范围的迎榇纪念活动,一列十二节车厢的宣传专列,北上蚌埠徐州泰安济南天津直到北平,然后再南下,声势真是震撼全国。那迎榇仪式更是隆重。从灵柩暂厝地的西山碧云寺到北平东站有四五十里路,多是坎柯不平,不能用汽车载运,只能由杠夫肩抬,就专门挑选北平最有名的日升杠房那日升杠房曾经为前清的慈禧太后抬过棺柩,杠夫水平个个出色,不管怎么难走的路,到他们脚下,放一碗水在棺盖上都不会晃动。后来灵柩到南京时也由这班杠夫奉安。这年5月26日零时正式移灵,天安门鸣礼炮一百零一响,二十四名杠夫抬柩,从碧云寺出来沿途都是高置汽油灯,加上无数座素彩牌楼,三十万北平市民沿路迎候送行。这样用了十五个小时才到前门车站,上了灵车。那迎榇灵车用了七列专车,分前导车、铁甲车、护灵车、灵车、来宾车等等,在那津浦线上组成难得一见的隆重盛况。沿路每到一站,就由各地军政大员和民众恭迎恭送,同时又向南京发一次电报。车到蚌埠,蒋先生率党政要员在那里专程迎候。”

俞飞鹏边说边走,因是上石阶,竟气喘吁吁了,但仍兴致勃勃地述说。

“这还只是北平和沿途的盛况,到了南京,更是空前热烈。先到浦口码头,将那灵车移上‘威胜’号军舰,渡江到中山码头上岸,到中央党部礼堂公祭。三天公祭和封棺仪式更是盛况空前。特别是6月1日的奉安大典,守了兄可惜你不曾在场,那场面真让人难忘啊!”

两人爬上墓道的几百级石阶,俞飞鹏就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连只听不讲的守了也吃力起来。几年前奉安大典的情况,守了虽没亲眼看到,但早听不少南京人说过,包括那些参加过大典的军需署里的同事们,事隔几年了,一提起仍很荣幸的样子。什么数十万民众沿途恭候啦,从鼓楼到中山门二十多座松柏牌楼啦,几名黑马骑兵和军乐队开道啦,还有那万众齐唱罗家伦作词的奉安歌啦。当然没像眼前这位直接参与后勤事务的俞飞鹏说得详细,但守了听了也不很新鲜了,只是出于礼貌,才装出认真在听的样子。

俞飞鹏也看出守了的心思,恰好这时已走完墓道,登上陵堂前的平台了,就靠着石栏杆歇息。这儿已是陵园的最髙处,远近景致尽收眼底。两边,前些年栽种的树木已快成林,和那原本就郁郁葱葱的山林连在一片。不远处,掩映于林间的几幢碧瓦银墙的建筑闪烁其中,那是近年来一些达官贵人们新造的别墅。再往远望,依稀看得到缠缠绕绕的秦淮河。那时太阳刚出来,金色的阳光把陵园周围起伏逶迤的冈冈峦峦映得五彩缤纷,闪闪烁烁的。回首北望,巍巍紫金山似海的青松中,缭绕着似烟非烟似云非云的气流,更给人一种仙气氤氳之感。

守了多次到过中山陵,但清晨的景致却第一次领略。连他这个只敏感于风水,对风景缺少感受的人,也不由得被眼前的气象吸引住了,以致俞飞鹏的话题已经转了回来,他还不曾注意,直到听俞飞鹏说到风水时,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总理生前最喜欢这里,多次表示要以此为窀穸地。民国元年辞去临时大总统的次日,他和胡汉民到此打猎时,就表示了这一意思。临终前更要求归葬于此。也有人说他起此念头始于民初宣统退位后,他率临时政府官员祭告明孝陵时。但具体择址何处却是经多人堪舆选定的。”

说到这里,俞飞鹏装作不经意地问:

“守了兄,你看此陵墓的风水究竟如何?”

守了自是多次堪舆过中山陵的风水。照时人说法,那坟陵风水好得不得了,背坐钟山面对秦淮,虎踞龙盘之势。但守了根据《玄空》理论看来,那墓地虽也不错,但因选址太高,就显得陵寝风水一般了,如同将一碗食物不是放在锅里,而是置于锅盖上,又如何蒸得熟?但这看法他从未对人说过,那是忌讳的,一般人感情上难以接受。此刻,他更不愿意直说,一来不知俞飞鹏的用意,二来则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感,生怕会引出《玄空》来。于是他就淡淡地说:

“如此重要的陵寝,又经过那么多专家勘踏,总归是好的吧?”

“守了兄过谦了,连我都看出不过尔尔,何况你这高手?”俞飞鹏笑着道,“真正可惜了,当年要是让守了兄来点这个穴就好了。”

守了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就说他只是爱好而已,从没为人看过风水,连寻常人都不敢,何况中山先生的永安之地!说了,见俞飞鹏仍望着他,又转换话头说:

“其实像中山先生那样的伟人,早巳不必在乎坟地之风水。正如刚才飞鹏兄所述,当年迎榇奉安大典,怎能用一般的葬礼视之?当局如此大张旗鼓不惜财力物力,也不全为了死者,更多的是为了现实的政治需要这倒使我想起当年袁世凯的丧事,那年我正好在北京读书,那场面也极是海威当然了,袁项城自不能和中山先生相比,但我的意思是既是政治家,就不同于一般常人,自然不必计较那些坟地之类的了。”

“那倒未必,不管政治家还是平常人,生前可能不相同,但死了却是平等的也只有死了才能平等。所以一般常人所讲究的那一套,政治家也难免俗。”俞飞鹏说完,又问:“好啦,我们再去别处走走如何?”

守了想避开风水之事,所以也巴不得离开中山陵,于是两人又乘了黄包车往回走。那车夫仿佛预先知道他们要往哪里去似的,走着走着便进入明孝陵墓区,先是那石人石马的墓道,转弯便是明孝陵的大门。看来今日是离不开坟墓了!守了想着不由得好笑起来,想想也是,南京最多的古迹本来就是各种各样的坟墓嘛!他索性横了心,跟着俞飞鹏进了大门。

明孝陵里面已有稀稀落落的几个游客。俞飞鹏看到当头那碑牌上康熙写的“隆治汉唐”四个字,不由得感慨地说:

“康熙乾隆到底是一代伟人,虽是满人,那一手出色书法已是不易,又能把前代皇帝之陵墓推重如此,尤不简单啊!此也算是顺乎潮流吧?”俞飞鹏很为自己的想法得意,“其实这也是吾国传统,历来后朝把前朝叫做‘胜朝’,胜方把失败的一方叫‘胜国’,大概也是此意吧?”

守了本想说,这“胜朝”、“胜国”的“胜”不是谦虚之意,反倒是侮辱之词,但见俞飞鹏兴致盎然,就想何必去扫他兴呢?也便不去纠正了。

两人再往里走,俞飞鹏忽然问:“守了兄可知道目讲僧之事?”

果然想引出《玄空》了!守了想。既然避不掉,何必躲闪?便把目讲僧在柳亭庵的传说也讲了。

“我小时也听我父亲说过这故事呢。”俞飞鹏道,“他还说目讲僧少年时捉到一只大乌龟,被他放了生。那乌龟死后托梦于他,叫他到某地某处去,见了一只乌龟就吃它的一只眼睛,吃了乌龟的左眼就能通晓天文,吃了右眼知晓地理。他想知道天文,但忘了左眼右眼,错吃了右眼,于是就懂了地理。”

说完,又颇为感慨地说:“可知也是后人赋予他的神奇色彩,说明他的风水本领太髙了。但以他之才,终究未能辅佐陈友谅成大业,也是憾事。本来他和刘伯温不分瑜亮,但陈友谅不听这位军师之言,终于失败。而刘基终因辅佐朱元璋成了大业,被后人所称道。看来军师终究只是军师,成功与否,择主更是重要。”

“其实成功与否又是如何?”守了道,“晚年目讲僧倒也是活得快活,要是陈友谅成功,不定还能不能留个全尸葬于那柳亭庵边的茅坑呢。明太祖杀了多少功臣?刘基算是大幸,逃出洪武之手,但也是如临如履,胆战心惊的了。”

“是的是的。”俞飞鹏连连点头,又像想起什么来,“说起刘伯温,我倒想起另一个传说。据说这明孝陵原是南朝高僧宝志之墓,被刘基看中后认为葬得不够深,未伤龙脉,就向朱元璋建议将宝志骨殖迁移至灵谷寺。迁移时,发现一块石碑上刻有‘宝志墓,刘基开,洪武用’九个隶书大字,和尚出身的朱元障看了大喜,说,‘佛祖留下宝地给我徒孙享用了。’于是造了此坟。后来刘基曾提议,仿照唐太宗昭陵办法,认为紫金山前面可葬之处很多,可按功臣大小逐一造坟,刘基本人也选择了一个坟地,是在这明孝陵后面东北角的一个地方。”

守了听了倒觉得有意思,他不久前游鸡鸣寺时,也到过那个据说是当年宝志和尚做道场的志公台,又在书中看到过不少关于宝志的有趣传说,说那志公疯疯癫癫,居址无定,但能知晓未来过去,齐武帝肖道成说他妖言惑众,把他关在狱里,但第二天就见他在街上闲逛。武帝不信,亲下大牢勘査,又发现他仍在牢中,只得让他住在华林园中。有一次,志公不知从哪里弄来三顶白帽戴在头上,不几天,武帝、豫章王和文惠太子就相继死去。民间也有说志公就是济公的,守了看了不少书,却未能证实。这会儿听俞飞鹏说到志公和尚坟墓的事,知道俞飞鹏仍然想把话题拉到风水上去,就故作不信地说:

“那也只是传说而已既如此,刘基自己又为何葬到青田故乡去?”

“当然只是传说。”俞飞鹏说,“既来了,我们不妨去那边看看如何?”

看来今天难避开风水了。守了想,反正我把牢《玄空》这一关,谈其他风水又何妨?于是便随俞飞鹏出了明孝陵大门,往东北角一条青石山路走去,小道弯弯曲曲地成一个“S”形,两边多是修竹婆娑,茂林摇青,间或还缀着几片红叶,极富山林野趣。出了山路,又见一个不大不小的天然湖泊,湖面迷漫着阵阵薄雾,湖边还有几个游人在悠闲地散步,且都是年轻小伙子。守了心里暗暗称奇:来南京后,他已跑过钟山一带不少地方,偏是没到过如此清静优美的好地方凭着直觉,他已经感到这里不但有好风景,而且有着好风水。

想着,他禁不住直往前去,倒把俞飞鹏落在后面。又往东北方向爬上一段逶迤山道,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小土垄,他不由得眼睛一亮,本能地立定,往四周一望,那位置,正好在中山陵和明孝陵的中间。东边不远处依稀可见明孝陵的围墙,而西边恰有一条山涧自上面的一个山洞中潺潺而下,成了一股清泉。

“好地方!”他脱口赞道在他所看过的坟地中,似乎还不曾有过如此好的风水。

俞飞鹏终于跟上来了,望着他,欲语又止。待到守了说出第二遍“好地方”时,他终于神秘地说:“守了兄,你想不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守了不解。

“这是蒋先生选定的坟地。”

“哦!”守了一怔,“是吗?”

“是这样的,”俞飞鹏说,“那是前年清明我记得正是总理逝世纪念日,蒋先生谒陵回来,带我到附近散步,到这里后觉得风水不错,说可作他的窀穸之域。在此之前他也常留意此事,还带着萧莹在溪口奉化苏州等地看过不少地方守了兄可曾听说过萧莹?时任湖北省建设厅长,曾参与蒋母坟选址。后来就请萧莹来此地看过,他也吃不准,又去请了他的老师青田刘松君来南京磋商,刘是刘伯温的二十世孙,他看了也说此间风水好。”

“原来如此,”守了说,“那你是······想让我开开眼界了?”

俞飞鹏颇显出尴尬状:“不不,我是想请守了兄来看看到底好不好。”

“请我看?你请我看这坟地?”

“不不。”俞飞鹏不禁有点脸红,“恕我没有说明,守了兄,那是蒋先生的意思,想请你看看,等歇他也过来。”

“他要过来?”守了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四周一看,见那些正在散步的年轻人便衣保镖?······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生气地问。

“守了兄你莫急,你听我说一你听我详细说来。”俞飞鹏连忙解释,“你也知道,蒋先生也很喜欢风水,他也听说了你有那本《玄空》,曾想叫我向你借阅,我不敢向你提,只向长春兄说过,长春兄替你婉拒了,说你是不肯借的,任谁都不借。所以我就再没向你开口。蒋先生也知道了这情况,他倒很是理解,你们是同学,他知道你的品格不瞒你说,也正因为此,你和长春来南京之后,他也不曾来看你们,他是怕让你们为难。他对我说,他如果格外关照你们俩,就是为难你们了他就要我千万不能再重提那本书的事。”

守了这才想起宋长春所说的“帮忙”之事。

“既如此,为何又要约我在此见面?”守了说,“再说,我也实在担当不起,此地风水既已经那么多高人看过,我一个未曾人门的,看了又有何益?”

“不,守了兄,我和你实说了吧!别人说好,蒋先生还是没有最后相信,他就是相信你的《玄空》,所以才想请你出来······”见守了犹豫着,俞飞鹏看出他的心思,“守了兄你也许会说,你是不会给任何人看坟地的一这点长春兄也告诉过我。但这不是择坟地,是蒋先生已经选好了坟地,请你验证一下,这总不会让你为难吧?······”

守了默然着。事已至此,如何再能拒绝?他抱怨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向你说明了,你守了兄还会来吗?”俞飞鹏道,“好了,守了兄,恕我骗了你一次,但你就权当和你的老同学会一次面,总也应该吧?”见守了仍然不表态,又说,“再不,就算给我一个面子怎么样?”

再没有退路了,守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俞飞鹏知道他答应了,便高兴地说:

“守了兄你不知道,为了能请你来,我还真想过不少办法呢!你不知道我的为难,我总不能在蒋先生那里说你不肯见他这不太不给他面子了吗?”

看来再不能拒绝啦。守了无奈地想着,就和俞飞鹏在那山垄上勘踏起来。但看着看着脑子又走了神对于即将到来的那个同学,已经那么多年没见面了,过会儿见面该说些什么?怎么说?······当然,千万不能太过巴结但也不能太傲慢,那也非我所为,眼下人家毕竟是委员长当然,见了他也不必当他是委员长,就当他是同学就是了。还有,如果谈得好的话,倒应该和他说说那建都之事,这倒是国家大事。那年史忠义来袁家坳,说起建都之争,过后守了真的给这位同学写过一封建议建都北京的信,只是最终没有寄出,他怕被这同学误解为了髙攀。今日既要见面,倒可以与他面谈了。

俞飞鹏站在一旁,不时地看着守了,又望望路那边,一副着急的样子。就这样过了很久,还不见那个人的到来。直到临近中午时分,才见有个人急急地跑过来,对俞飞鹏说了几句什么话。俞飞鹏愣了好一阵,才转过来对守了说:

“守了兄,实在对不起,”他尴尬地解释道,“蒋先生不能来了,他另有急事。他叫我向你致歉,说以后再向你请教,实在对不起······”

守了禁不住松了口气,心里想:“我才巴不得他不来呢。”但嘴上却随口问道:“蒋先生有重要公务吧?”

俞飞鹏犹豫了一下他以为守了还不相信,就说:“是的,他有重要公务长城那边发生了战事,冯玉祥将军和日本人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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