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哈磷连续睡了两天,每天靠人参维持生命。阿达礼整天守在萨哈磷身边寸步不离,昀儿整天呆在药房不肯出来。静儿和勒克德浑帮着招待来访的客人,我不停地给萨哈磷喂人参汤。代善每天来看萨哈磷,每次至少坐上一个时辰,走时好像老了一岁。代善叹息的次数越来越多,鬓边的白发越来越密,我很担心代善会撑不住。
睡了两天,萨哈磷醒来时神清气爽,脸色红润,不像是生病的人。我的心跌倒谷底,手脚冰凉。“阿玛,让昀儿给你诊脉,试试昀儿的医术进步了没有?”萨哈磷含笑点头,昀儿给萨哈磷号脉期间,一直愁眉不展,阿达礼他们几个紧张兮兮地看着昀儿。
“阿玛的病好多了,你们放心好了。阿玛,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我前几天刚学的,可好吃了,不信可以问二姐。”静儿违心地点点头,勒克德浑很不给面子的撇撇嘴,萨哈磷被几个孩子给逗乐了。“昀儿会做饭了,真了不起。你们长这么大,阿玛还没给你们做过饭。我给你们几个包饺子,好不好?”
“好,我也要去。”杜兰高兴地拍着手叫道,几个孩子都很高兴。除了杜兰,几个孩子都懂一些岐黄之术,也许他们都知道萨哈磷是回光返照。“我帮阿玛穿衣服,阿玛,穿我和二姐亲手做得那套好不好?”没等萨哈磷回答,昀儿已经拿出衣服。静儿和昀儿帮萨哈磷穿好衣服,阿达礼扶着萨哈磷去了厨房。
我牵着杜兰走在最后,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眼泪不停地下掉。“额娘,你哭了。额娘,别哭,我会乖乖的。”杜兰的声音不大,昀儿一直说个不停,阿达礼他们没有听见。我擦掉眼泪,笑着说道:“杜兰很乖,是沙子吹进了眼睛。”杜兰信以为真,招招手说道:“额娘蹲下,我给额娘吹吹。”我蹲下,抱着杜兰,夸道:“额娘好了,杜兰真乖。我们快走吧,不然哥哥姐姐该着急了。”
杜兰年岁尚幼,他还不知道死亡的含义,我们这群人中,只有他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我偷偷吩咐阿尔萨兰把代善请来,希望代善尝尝他儿子亲手做的饺子。萨哈磷赶走了厨房所有的人,阿达礼和勒克德浑搬来一袋面粉,昀儿和静儿和面。我和萨哈磷两个剁馅,杜兰来来回回地跑着玩。
萨哈磷大病初愈,我握着萨哈磷的手剁馅。擀好饺子皮,我们开始包饺子。阿达礼、勒克德浑两人典型的只会吃,不会包。包的饺子不但大小不一,还露馅。萨哈磷包饺子的技术还算过关,至少没有露馅。杜兰试包了一个,结果弄了一身。静儿包的饺子不但看相好,还皮薄馅多,比我包的还好,让人妒忌。
阿达礼和勒克德浑包的饺子质量不过关,被我罚去烧水。两个人好不容易把水给烧开了,结果衣服、脸上全是锅灰。“昀儿、静儿,把饺子放下锅,我们煮饺子。”我一声令下,几个孩子争相把饺子放下锅。几个孩子把饺子下锅后,相互追逐打闹,煮饺子的重任落到了我和萨哈磷的身上。
“萨哈磷,我们俩去烧火吧。”我拉着萨哈磷在锅灶前坐下,握着萨哈磷的手烧火。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还能维持多久?看着嬉戏玩耍的孩子,我心痛难忍。“妍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对不起,我拖累你们了。”我笑着摇头,瞥过脸去,害怕萨哈磷看见我眼里的泪光。
香气四溢,几个孩子停止了嬉戏,目不转睛地盯着锅。“别着急,都去客厅给我坐好,等你们玛法和大姐来了,我们正式吃饺子。”几个孩子先去了客厅,我和萨哈磷端着饺子去了客厅。我和萨哈磷到客厅时,代善已经坐在客厅,讷敏推说家中有事,没来吃饭。
“阿玛,你来了。我打算派人送些过去,大晚上的,来回跑,很不安全。”代善笑道:“无妨,我来尝尝我儿子做的饺子。昀儿,拿醋来,济海尔,拿酒来,我们祖孙三喝几杯。”我笑着点头,去酒窖搬了上好的花雕。“济海尔,坐,大家都坐,我们全家吃顿饭。”见萨哈磷点头,我在萨哈磷身边坐下。
萨哈磷帮代善夹了一盘饺子,给代善倒了一杯酒,举着酒杯道:“阿玛的养育之恩儿子无以为报,先干为敬。阿玛,阿达礼他们以后请您多多照顾,儿子感激不尽。”萨哈磷一饮而尽,代善郑重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放心,阿玛有一口吃的,绝对不会少了他们的。”代善的眼睛有点湿润,趁着萨哈磷不注意,偷偷擦拭了眼角的眼泪。
“阿达礼会努力向玛法学习,请阿玛放心。玛法,阿达礼替阿玛敬您一杯。”代善接过酒一饮而尽,昀儿的嘴唇被咬出了血,静儿紧紧握着拳头。“玛法,吃饺子,再不吃就凉了。好看的全是我做的,难看的都是阿玛做的。”昀儿大言不惭道,杜兰抗议道:“三姐说谎,好看的全是二姐做的。三姐,羞羞羞。”
杜兰刚说完,昀儿把杜兰饺子抢了过来,杜兰立即张大着嘴哭了起来。“三姐坏,我要饺子…”杜兰边哭边说,还不忘找我求救。“昀儿,快还给弟弟。”昀儿撅着嘴,将饺子还给了杜兰。经杜兰和昀儿一搅和,现场的气氛不再压抑,欢声笑语不断。祖孙四个把那坛花雕消灭殆尽,勒克德浑喝了几杯,小脸通红,走路摇摇晃晃的。
晚饭后,萨哈磷和代善在书房聊了一个时辰,送走代善后,萨哈磷又找阿达礼聊了半个时辰。几个孩子一直围在我身边,陪我坐在客厅里。“你们先去睡吧,早睡早起,知道吗?”除了杜兰,他们都明白我的言外之意。静儿和昀儿的眼睛红红的,勒克德浑抱着杜兰,逗杜兰开心。
“我去书房,你们早些回房睡觉。别怕,天塌了有额娘顶着。”看着孩子一个个走出客厅,我的力气好像没吸走了,浑身瘫软,坐在椅子上。“妍儿,我们去屋顶看星星好不好?”我站了起来,笑着点头。虽然五月了,但夜晚很冷,我抱着被子上了屋顶。我和萨哈磷用轻功跃上屋顶,老天爷很给面子,满天繁星,很适合看星星。
我靠在萨哈磷的肩上,口中念道:“一颗,两颗,三颗…”“数清了?”萨哈磷笑着问道,我埋怨道:“都怪你,又要开始数。烦死了,不数了。”萨哈磷笑了起来,身体一抖一抖的。很久没听见萨哈磷的笑声了,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我也不知道萨哈磷有多久没开怀大笑了?
“妍儿,能娶你为妻,我很开心。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笑着摇头,紧紧抱着萨哈磷。“我想你把我给忘了,你能做到吗?很难对吗?不管多难,你都要做到,答应我好吗?”我抬头仰望星空,把眼泪憋了回去。“试试吧,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没见过你。”
“妍儿,如果遇见喜欢的,你就跟着他走吧。孩子有阿玛照顾,你不用担心。”我抬头仰望星空,眼泪仍止不住掉了下来。“妍儿,我说得是真心话,我不需要你守节,我希望你开心。你做事迷糊,不懂的照顾自己,我希望有人能替我照顾你。十四叔和皇上都是不错人选,当然,我更倾向十四叔。”
我抱着萨哈磷,咬着牙听萨哈磷的下文。“你不相信对不对?医馆那件事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一直认为医馆的事是十四叔帮的忙,通过调查发现,十四叔和皇上都有帮忙。如果你不愿就算了,没有人会逼你。”我捂着耳朵,拒绝听萨哈磷的废话。
萨哈磷掰开我的手,紧紧抱着我。“妍儿,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没时间了,求你听我说完。我在大明建立了两支暗卫,暗卫的首领分别是阿和和阿尔萨兰。皇上只知道阿和那支的存在,找到合适的机会,将暗卫权交给皇上。阿达礼冲动易怒,暗卫交给你管,直到阿达礼能胜任那天。”
我等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萨哈磷才再次开口。“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但你遇见我却是这辈子最大的不幸。我知道你的恐惧,你生杜兰的时候我感受过,但我真的没法再陪着你和孩子了。你给了我一个家,可爱的孩子,我却什么也给不了你。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你没有遇见我。”
萨哈磷的声音很低沉,我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萨哈磷,我很幸福。真的,我不后悔爱过你。即使老天爷在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坚持我还是会选择你。我们别聊那些沉闷的话题了,说些开心的好不好?你说说我有什么优点好不好?还有,你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
“你做事迷糊,天冷了不知道加衣服,睡觉还爱踢被子,脾气又不好,小孩子气十足,需要被人照顾。我走了,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这辈子欠你的,我下辈子一定还给你。人走茶凉,我怕孩子受不了,到时多开解他们。不过我最担心的人还是你,不说了,我唱首歌给你听。”
那首蒙古歌谣我听了几千遍了,第一次泪流满面。“真的好听,萨哈磷,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萨哈磷,太阳出来了,日出,真的好美呀!”萨哈磷接道:“真的好美,你说了九百九十九次,下辈子我如数还给你。对了,忘记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萨哈磷掏出荷包递给我,我打开原来是舍利子。
”我找人问过,但一直没问出结果,希望舍利子能帮你完成心愿。下辈子再遇见你,我要吹着那首《最浪漫的事》,在桃花开得最灿烂的季节里等着你。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去吧。”我把舍利子收好,抱着被子先跳下屋顶,萨哈磷使用轻功勉强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