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跳槽
晚上，张大嘴在凯旋旋转餐厅订了个包厢，八时刚过10分钟他便先一步到达，8点半李牛和曾土豆先后准时到达。
李牛是北海市另一个直销团队的首领，和曾土豆平时称兄道弟，有饭局时经常带曾土豆一起蹭吃。同一条道上的人，平时大家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相互不打探对方做生意的事。但五个月前李牛曾主动告诉曾土豆说他现在直销一种“资本运作”项目，是一个“西部扶贫工程”，是国家引进的行业，目前只在广西试点，受到政府的支持和保护，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劝曾土豆加入他的团队。
曾土豆在直销这个行业干了三年，虽然知道这是正规的经营，但由于社会上杂七杂八的传销太多了，鱼目混珠，每次打击传销活动，禾苗和稗草一起拔。市民也跟着起哄，动不动就报警，他的下线经常挨抓挨罚，建立的网络屡屡遭到严重摧毁，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而莫仁对待部下太刻薄，天天找借口扣压应提成的款项，害得曾土豆也跟着受累。本来做这行的，大家都像在油锅滚，就想着吹糠见米要钱，老板总是拖着不发钱，大家好像踩在半空一样不踏实。曾土豆眼看跟着莫仁已经没有出头天的日子了，与其整天跟着他提心吊胆不如另寻出路，便想起了李牛。
两人既然是朋友，落坐后无需寒暄便切入了正题。曾土豆谨慎地问道：“李总，前次你说你们那个资本运作项目现在运行得还好吧？”
“当然好了，现在国家已经批准了《北部湾经济区发展规划》，这个规划包括广西六个市，重点是钦州、北海、防港。现在钦州保税港区要在2009年底封关运作，需要大量社会上的闲散资金注入，我们这个资本运作就是帮助政府筹集资金，利国利民。前几天，广西北部湾投资集团有限公司领导专门请我到钦州商量融资的事。我们这个项目前途无量啊！资料我都带来了，这个是总公司的基本情况，网上都有的，随时可以查实。”
曾土豆对李牛所说的北部湾经济区发展情况一清二楚，他天天看新闻，这些冲击眼球的事缘有不知的道理？钦州保税港区的施工现场他跑去看过，1000多台大卡车日夜运土填海，那场面真叫壮观，他是出于礼貌才耐着性子听他的废话。
曾土豆说：“李总，你说的背景我都知道，网上都有的，广西北部湾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我也知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们如何运作，你能不能具体点？”
“资本运作和你的实物直销根本是两码事，实物直销工商部们一抓就是证据，我们这资本运作，只有人对人，我们团队的参与者无须购买任何实物，我们主要是对外销售“份额”，这种“份额”可流通、可转让、有价格。我们不要小打小闹散兵游勇式的那些小钱，我们要的是有经济实力的会员，入会最低资本必须七十万元以上，而且入会后最少要发展2个会员。我们作出承诺，只要加入我们的组织，保证会员在三个月内赚回成本，以后的每个月都有20%的分红。如果达不到这个目标，可以退款。而且我们手续正规，签有正规合同，和普通的直销简直是大象和蚊子的关系。今晚我听张经理说你有意向加入我们的团队，我连合同都带来了，反正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你如果信得过我，就过来跟我一起干，现在整个运作，北海我说了算。”
七十万，这钱太多了，他得认真考虑才能决定是否加入。他和李牛虽然称兄道弟，但他对李牛其实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他在北海活得红光满面，天天出入高档场所，仅此而已。
李牛看见他犹豫，给他打气说：“我们做生意的都知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文明菜市卖咸鱼没有风险，但就算卖1000年的咸鱼也不可能成为富人。而我们做这资本运作，上有政府支持，中有投资公司承担责任，下有我帮你把关，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除非你没钱。要是你担心我骗你，那你他妈的太不够哥们了，我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可能吃朋友的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手头上没钱，等我筹够钱再找你。”
李牛却说：“朋友一场，这样好了，送佛送到西，我借你三十五万元，不收利息，三个月你赚回成本时还本给我就行，其他的三十五万你自己筹集。”
曾土豆想不到今年的运气这么好，样样事都一顺百顺，当即谢了李牛，答应尽快筹集那三十五万元。此事谈成后，两人便客客气气地分手。
临走前，李牛约曾土豆第二天中午到南环渔村吃鲎汤，说好开车来接他。
南环渔村就一大排挡，消费在北海属于偏低水平，只是因为酒店建在海水上面，一边吃饭一边可以听大海涛声，吃完饭还可以游水，所以大家才从市中心跑到村下来吃饭。
曾土豆不想让李牛知道他住的地方，次日中午，约李牛开车到新力门口接他。曾土豆上了车，看到副驾上一个30出头的年轻小伴子正微笑地看着他。李牛介绍说：“这是余大施，他三个月前从北京来投靠我，现在已经赚了200万。”
三人直奔南环而来，下了车，在“天下第一汤”找了个露天座位，李牛亲自去张罗点菜，点完回来，滔滔不绝地向曾土豆卖弄自己知识：“韦总，这个鲎你吃过吧，它可是天下最好的食品，血是蓝色的，吃了鲎血做的汤全身发热，就是阳萎的男人也立马见效，所以现在这鲎可贵死了，一对鲎要五六百块钱。这鲎是最忠诚的恋人，两个鲎总在一起，而且公鲎总趴在母鲎的上面，生死都保持着性交的姿态。我们人类比鲎都不如，现在的人那才叫乱，前天我看社会的新闻，有个男的一天赶着约会三个女人，三个都上了床，真是世风日下啦。不说这鸟社会了，今天我们吃三味，鲎血做汤，鲎蛋做酸甜，鲎肉青蒸。”
说真的，曾土豆来北海虽然已经三年，真没有吃过长得怪怪叫鲎的家伙，它圆圆的身，一个大壳盖住整个身体，一条尾巴长长的，第一个吃鲎的人应该比吃螃蟹更有勇气，如果不是本地人，要杀这个鲎可真不知从那里下手了。
现在听他说得口水直流，趁还没有上菜，曾土豆起身去小便，刚走出两步，一抬头便看见莫仁搂着小美走下车。曾土豆看见莫仁，怕他看见自己和李牛来往生疑，故意低着头装没看见他。可小美眼尖，已经大呼小叫地迎了上来，莫仁也笑嘻嘻地跟在后面，莫仁看见他，开心地说：“听小美说你到我家找过我，我刚才还想打电话给你问问有什么事呢，韦总近来可好？”
曾土豆哭丧着脸说：“莫总，为了这些钱，我的手下以为我在骗他们，天天追杀我，如果你不想我暴尸街头，请你付清我的五十万元提成款。”
莫仁笑嘻嘻地说：“我们已经一起做了三年的生意，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有拖无欠，前段时间总公司要回收货款，我手头有点紧，才欠了你这几个钱，我今天就把钱打进你的户头，你注意查收就行。赶巧不如碰巧，你自己一个人来？和我们一起用餐好了。”
曾土豆知道莫仁只是出于客气才请他和他们一起共进餐，连忙说：“我还有朋友，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今晚9点到我家喝茶，我有事和你商量。”
莫仁说完，对曾土豆扬扬手，搂着小美找座位去了。
曾土豆听莫仁说今天打钱给自己，心花怒放，想着如果要回那五十万元，李牛这边的投资就有钱了。由于心里高兴，吃饭时便喜形于色，硬要李牛上烈酒，结果喝醉了。
李牛把曾土豆送到新力，曾土豆踉踉跄跄地回到屋里，倒头便睡，这一觉直睡到晚上八点多才醒。醒后头还一个劲地痛，他知道自己真的喝多了。
曾三狗站在他的床边，一个劲埋怨他怎么又喝醉了。曾土豆不想和叔公作无谓的争吵，吱吱唔唔着混了过去，想到莫仁说过打钱给自己，急急忙忙冲到对面的工商行查账，一查，果然钱到了，这一下，他的心终于踏实下来。想到这个月真是样样顺，一好百好，便泛起了一些柔情，站在工商银行门口拨了苏萌萌的电话。听到苏萌萌的声音，他的心便融化了。
十、勾心
曾土豆是晚上九点钟走进莫仁的客厅的，一进客厅，发现有三男一女四个年轻的陌生人坐在客厅，小美却不知去向。莫仁给他介绍说：“韦总，来认识一下，这是南宁的吴总吴茵小姐，这是桂林的苏总，这是柳州的区总，这是梧州的陈总，这个就是我平时和大家常提起的韦总，年轻有为，销售业绩一直是最好的。平时大家都忙，也没有时间聚聚。”
大家便分别发名片、握手，吴茵握曾土豆的手时很用力，力道像男人一样大，她盯着曾土豆的眼睛娇笑着说：“韦总，我一直听莫总提起你，很想向你讨教，想不到今天总算有机会见面了，以后肯定要向你学习了。”
曾土豆瞟了一眼吴茵的名片，上面只有一行字：“吴茵博士。”曾土豆便多看了两眼吴茵：吴茵长得小巧玲珑，脸圆肤白，属于“好看”那类的女人，眼影涂得很厚，曾土豆一眼就从她浮肿的眼袋中看出这是个夜生活严重过度的女人，曾土豆对这样的女人没有兴趣。但莫仁好像对吴小姐很上心，吴茵接过茶杯时，不小心溅了一点茶水在手上，莫仁小心地用餐纸帮她抹干，并一个劲问：“痛不痛？痛不痛？要不要上点药？”
曾土豆便想，小美的位置可能不保了，这个老色鬼看来已经盯上了吴小姐了。他想，等下找机会提醒一下吴小姐，别让莫仁这咸猪手摸到她身上。
莫仁支开小美，有两个可能，一是有什么事要和大家商量，曾土豆知道，莫仁不相信身边的女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二是不让小美和吴茵见面，为勾引吴茵创造机会。
曾土豆和几个总经理握过手，坐在莫仁对面的沙发上发愣，他不知莫仁一下子叫了这么多人晚上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搞什么阴谋？他每次见莫仁，神经就要高度紧张。
莫仁给大家斟好茶，轻松地问曾土豆：“钱收到了吧。”
曾土豆装糊涂说：“我中午在南环喝多了，回家一直死睡到晚上九点才醒，还没有去对账呢。”
“那就明天查吧。”
莫仁看大家都坐好了，这才清清嗓子神神道道地说：“我前几天去美国总部了，主要是为了明年销售工作，总公司对中国市场今年的销售业绩非常满意，决定明年扩大生产，考虑到在美国生产运输成本过大，公司计划在北海开家分公司，经过我努力争取，总公司同意合资，第一期总投资为5000万元人民币，总公司占85％股份，我们占15％股份。在30多个区域总经理中，你们几个一直是我最依重的左膀右臂，今晚请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说完，从他的黑色真皮大包里掏出个文件袋递给曾土豆说：“方案都在这里了，你们轮着看完再讨论。”
曾土豆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文件一目十行地看完，由于还没有摸清莫仁的意图，他只好敷衍说：“方案对你很有利啊，要是真能实施，一两年后你就可以上亚洲富豪榜了。”
说完把文件递给坐在自己旁边的区总，很快的几个人都看完了方案。
莫仁左手来回抚摸嘴唇上稀薄的几根胡须，哈哈大笑说：“你们几个跟我打了三年的天下，有好处我是不会忘记你们的，这15％的股份，折合人民币是七百五十万元，我想让出部分股份给你们5个总经理，一人一股，一股一百万元人民币。看看大家有什么意见。”
吴茵小眼睛动了几下，担心地说：“现在到处取缔传销，虽然我们的成龙口服液属于直销产品，但很多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我们是搞传销，本来我们在地下扩大网络，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已经压力很大，如果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生产，好像不是时候。加上现在金融危机越演越烈，万一公司经营失败，就会血本无归，这事我看还是小心一些好。”
曾土豆想不到这个小女人说话这么有见地，对她有了一些好感。
莫仁给大家鼓气说：“国家现在为了稳定台海局势和度过金融危机，要和美国搞好关系，不会轻易得罪美国的，这个产品已经在国家商务部注册，不会有事的，你们别看我们平时偷偷摸摸地干，好像什么违法勾当一样，其实我们这样做是不想和执法部门发生正面冲突，要是一旦逼急了，我们可以告洋状，让美国人打官司，中国最怕的是和美国打官司，每次都输，这在报纸、网上都有报道，所以你们就放心好了，让你们参股，这是我的一番好意，大家如果不想参加，也没事，你们回去后再考虑考虑，我给你们三天时间。”
区总、苏总、陈总表态说：“莫总我们听你的，你占大头都不怕，我们只一股怕什么，你就说什么时候交钱就行。”
四个人都发了话，曾土豆只好说：“我回家考虑一下，我手上也没有这么多钱。”
这件事到此便告一段落了。
莫仁说大家平时难得见面，要请大家到夜总会唱歌，一行人便直奔夜巴黎。
莫仁进入包厢，对领班小姐吆喝说：“给我找五个最漂亮的小姐和一位帅哥来。”
领班出去不到5分钟，便领了五个花样的小姐和一位帅哥进来，老莫巡视了一遍那几个人后指着领班骂道：“嫌我们没钱啊，怎么全叫些丑八怪，请你们老板来，立马给我换人。”
那几个姑娘和先生训练有素，也不生气，职业性地微笑着说：“希望下次有机会为老板效劳。”说完，背朝门口逶逶迤地退了出去。几分钟又一批进来，老莫还是不满意，又嚷着要换，这第二批又逶逶迤退下。接着又是第三批，第四批。
曾土豆心里直笑，这个骗人的把戏老莫已经用了几百次了，他根本就舍不得出钱请小姐，一个小姐坐一个小时就是300元，六个人就是1800元。曾土豆等他表演得差不多了，才说：“莫总，我们就不要什么小姐了，大家喝喝酒聊聊天多好。”
莫仁装成愤愤然地说：“下次我砸了这个领班的饭碗，有漂亮小姐居然不给我们。好吧，我们喝酒，下次再找正点的陪几位。”
于是大家便唱歌、喝酒。一直持续到一点多，在唱歌过程中，莫仁频频向吴小姐发出信号并在大家的起哄下喝了交杯酒。曾土豆瞅了个空隙，对吴小姐悄悄说：“莫老板对女人是老少咸宜，小心点。”
吴茵笑得前翻后仰，咬着曾土豆的耳说：“你真是绝品，现在还有这么好心肠的人，我对社会主义制度还是充满期待的。”
曾土豆也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反正自己尽到了提醒的责任，也就心安理得了。
散场时，吴小姐已经醉得不行了，莫仁只好叫曾土豆把她抱上车，拉着他们四人去开房。
半夜时分，曾土豆突然被一阵铃声吵醒，他摸索着拿了手机，一听原来是吴小姐的声音。
吴小姐口齿清楚地说：“我睡不着，想找个人聊聊，想想在北海，你还算是好人，就打了你的电话，不好意思，打搅了。”
曾土豆突然清醒过来，调侃地说：“吴小姐在美好的夜晚想起我，这是我的荣幸，你已经清醒了？有什么可以帮你？”
说完后面这一句，曾土豆忍不住捂着话筒偷笑：自己说话的口气怎么成了中国电信10000号服务员了。
“我根本没醉，是骗莫老板的，他拉我回来，就想动手动脚，我装着醉酒，叫宾馆的服务员赶走了他。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找个人聊聊，你方便过来吗，我住香格里拉501号房。”
欧物加！女人在这个时候叫个男人到自己住的宾馆，这不是公然说：“你来睡我吧”，对于送上门来的好事，曾土豆有些犹疑。曾土豆由于一心只想着尽早发大财，过人上人的生活，所以三年来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挣钱，三年来女人就睡过苏萌萌。吴小姐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装醉像真的一样，还巧妙地赶走了莫仁这老色鬼，这个女人不寻常，对于不寻常的女人还是少近为妙。
这样想过后，他断然说：“有事明天再说吧，我家离香格里拉很远，现在的士也下班了。”
他以为吴小姐会非常生气他的无礼，谁知吴小姐却哈哈大笑着说：“真男人啊你，极品啊你，那我们明天见。”
说完，也不等曾土豆说话就收了线。曾土豆拿着手机有些发愣：真男人，自己是真男人，那其他的男人都是假的，想想感觉这个吴小姐真的有点与众不同，又为自己一刻钟前拒绝了和这个女人睡觉而后悔，过后想想又高兴起来。他怀着愉悦的心情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