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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童年的爱情幻梦<;MALENA>;

童年的爱情、美丽的梦幻,与一九四一年弥漫的硝烟,构成一幅矛盾重重的画面。而就在来去匆匆的成人和紧张萧条的空气中,一朵暗恋的小花寂寞地盛开着,开得认真且孤独。

这部名为<;MALENA>;的意大利影片,由曾导演《天堂里的电影院》的GIUSEPPE TORNATORE执导,为第五十一届柏林电影节的参展影片,获金球奖最佳外语片提名,及奥斯卡最佳摄影、最佳配乐提名。奥斯卡的经典套路已经广为人知,而我们或许会更尊重柏林国际电影节评审委员们的权威性。这是一部堪称另类风格的电影作品。

影片的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背景下的西西里岛,小岛上的男人很多都出外谋生或参战,女人则继续在家长里短声中度过光阴。十二岁的小男生在得到第一辆新车的那天,突然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并在这个自我感觉膨胀的一天里,遭遇了一生中最动人的激情。小男生与美丽的学校拉丁语女教师玛琳娜相遇,在喧哗的演讲声中,一群男孩骑着各自的自行车,疯狂地追逐在女教师身后。女教师玛琳娜成了小男生眼里的女神,从此他的生活发生了永生难忘的变化,他在想象中与美丽的女神完成着一次又一次的浪漫邂逅,并通过他那双纯情的眼睛,观察着这位动人心弦的女人在窘迫的处境中,如何无奈地沉浮。

这部影片选择的是一个孩童的视角,表层讲述的是萌芽状态下的爱情故事,实际描述的是战争中的人类及战争中人性分裂的过程。故事发生的背景是忧伤而动荡的年代,小男生苦苦地思念着他的梦中女郎,他天真、快乐、不安分,对生活充满了幻想。忧郁而孤独的玛琳娜给男生的童年生活笼罩上一层神秘色彩,单身的成人女人的私人生活和内心隐秘,是小男生梦中始终萦绕的主题。小男生从玛琳娜身上感受到的是令人同情的优美,他无数次地幻想英雄救美的故事在他与玛琳娜之间展开,他期待着能与她亲密接触,而他的幻想只能在夜深人静时进行。每一次与玛琳娜的邂逅,玛琳娜都对他视而不见,他勇敢的想象并没有使他的勇气产生本质的飞跃,而化作真实的行动,他永远是一个欲言又止、满腹心事的成长中的男孩。

懵懂的初恋情怀是小男生青春萌动期间唯一的珍品。小男生因为心中萌生了爱情,所以他在战时的混乱环境里,恍若梦游人,对那些纷乱不理不睬,满脑子构想的都是他与美丽女郎相遇的神话。这种美丽的幻想使得他远离了战争的污淖氛围,他成长的心灵环境其实是非常健康和向善的。

有消息传来,玛琳娜的丈夫已经客死他乡,玛琳娜成了一个寡妇。随着战争给小鸟带来的困窘,和小岛女人们的嫉妒,玛琳娜失业了,她奔走于寻找工作的路途上。我们在画面上看到的,总是她匆匆的背影和没有表情的脸。小男生如影随形,眼看玛琳娜不断遭受拒绝,这就是战争给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最无情的馈赠。于是,有了第一个男人上门,借口为玛琳娜的父亲送药,也于是有了满街的流言蜚语。所谓众口铄金,迫于生计,也是对流言的负气,玛琳娜终于沦为娼妓。

小男生总是在夜里向他的梦中女郎说着同样的一句话,请你等我,一定等我长大。在他的想象空间里,只有自己长大成人,才能担负起抚养和爱护玛琳娜的重大使命。而事实是,他暂时地无法长大,只能无可奈何地偷窥他的恋人和很多肮脏的男人做着不堪入目的肮脏交易。

传说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制造传说的主人公永远保持着一份天真善良的爱心。小男生那颗热情的心在不停跳动,所以西西里的传说才如此动人。小男生的爱情独立于世,在战乱中显得那么超凡脱俗,为着这纯洁的爱情,他忍受着同学的讥笑和父亲的责骂,甚至去教堂里以每天向神像供奉一枝蜡烛作许愿,祈求神灵保佑玛琳娜。爱情使小男生脱离了战争中浮躁、焦灼的情绪,变得唯美和抒情。

造成玛琳娜悲剧的原因,是小岛上人性中偶尔发生共振的恶,这恶又是因战争而引发的。小男生的爱情在战乱中显得独立不羁,而玛琳娜的忧伤,因战争而显得更为悲苦,不能自拔。战争给人类带来的最大的现实问题是生存问题,玛琳娜要活下去,她失业了,她的衣食住行没有着落,于是她只能出卖她的美丽换取基本的生活来源,她成了名正言顺的出卖美丽的女人。早已等在各个角落的饥饿的男人们,因为玛琳娜的自我放弃,而终于有了机会和这个岛上最美丽的女人缠绵在一起。而那些嫉妒玛琳娜年轻和美貌的女人们,则因为有了真凭实据,而加倍地对玛琳娜嗤之以鼻。

片中有一个场面,当德军战败撤离小岛,全岛的妇人们总算找到了报复的良机,她们把玛琳娜从妓院里揪出来,当街辱骂她,并撕碎她的衣裙,使玛琳娜裸露在众人面前。小男生惊奇却无奈地被远远挤在人群后面,眼看着自己这美丽的幻想被一点点毁灭。屈辱的眼泪从玛琳娜血肉模糊的脸上潺潺而下,孤独的玛琳娜不知道,这世界上确实还存在一双善意而柔情的眼睛,在牵挂着她,追慕着她,被殴打的玛琳娜落荒而逃。

这一场面深深地刺激了小男生,这是一场类似祭祀仪式的戏剧。记得在中央戏剧学院徐晓钟导演的话剧作品《桑树坪纪事》中看到过类似的场面,山村里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的女人被剥去衣服,他们甚至是幸灾乐祸,津津有味地观赏着这垂死挣扎的场面的。我们从村人们的脸上读出的是麻木不仁,这是一场撕裂心肺的青春祭典。同样地,玛琳娜作为美丽的牺牲,被供奉在冷酷的阳光下,她丰满而伤痕累累的身体任人们无情地审视着。人们并不无知,而战争却使他们变得愚昧和冷血。小男生的成人仪式也就此完成,此后,小男生真正地得以成长,他了解了人性中残忍、丑恶的事实,感受到的是个人力量的渺小和软弱。

但又因为片中的小男生始终是一个积极的人,他对玛琳娜的初恋就此结束之后,又登上新的成长之旅。当二战结束,西西里重新变得风平浪静,我们看见康复后的玛琳娜又回到小岛,她依然衣冠整洁地行走在路上,只是她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妩媚和风情,她正在变得苍老。小男生则挽着他的同班女生,俨然像个大人似的,与玛琳娜擦肩而过。但是,从小男生眷恋的眼神中,这个已成为过去时的美丽的初恋故事,已经永远铭刻在他的心灵里,成为他人生中最值得回味的骊歌。曾经多少次地祈请恋人等待自己长大,而岁月在递增,小男生在慢慢长成青年,回头看看从前的恋人,她已经老去。亲爱的恋人哦,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梦想!在这场梦想里,美丽的恋人永远青丝如墨,而小男生则永远步履蹒跚,他追不上时光的脚步,更追不上恋人的似水流年。

被众人殴打后的玛琳娜远走他乡,找回了谣传已经死去的丈夫,她和丈夫回到宁静的小岛,过上了平凡而恩爱的生活。疯狂而嫉妒的女人也已经淡定,她们甚至为曾经的鲁莽行为而懊悔,她们一致地对玛琳娜友好着。玛琳娜像一个宽容的历经世事的老人,忘记了从前的宿怨,平和地接受了大家对她的歉意。

因为丈夫已经归来,因为家园不再惨遭蹂躏,朴实传统的西西里岛又回复了战前的风貌,玛琳娜饱经沧桑的心灵更是知足平和。在这里,导演试图向观众阐明的似乎是这样一个道理,人心中的恶是因战争而引发的,没有战争便没有疯狂和残忍。所以,一个小男生的初恋故事被升华到另一个主题上去。

我们在观赏影片的过程中,不仅喜爱上了美丽沉默的玛琳娜,我们更喜欢这个激情澎湃的小男生。是激情使人们长大成人,是幻想使人们有勇气生活下去。当恬淡的音乐回响,当一切秩序井然,我们对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油然产生向往之情,我们祝愿那些在诡秘命运漩流中挣扎过的女人和孩子们,安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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