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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来来去去

一条消息

简讯:昨日上午十时许,T382次列车行至章联段时,将一名欲横穿铁路的妇女撞出五六米远,致其当场死亡,她背上背的一名约两岁左右的男孩除皮外伤外,无其他损伤。从这名妇女身旁散落的垃圾看,很可能是一名捡垃圾的外来务工人员,详细情况有待公安机关进一步确认。

一个故事

宋丽娟下了火车,老乡说:到了,这就是章城。老乡转身走了。

宋丽娟看了看身后的火车站,看了看周围匆忙的行人,来的去的,那么多人。她的眼睛有些看不过来了,以至于她根本没看到老乡的离去,等她发现的时候,老乡已经无影无踪了,她站在人群中手足无措,想哭但又不敢哭,想喊又不敢喊。

天渐渐黑了,宋丽娟还站在车站的广场上。老乡答应她妈妈的,说要帮她介绍工作,要带好她,她相信老乡肯定会回来找她的,会给她介绍工作,她也会像城里人一样,按月领工资。

可是,现在宋丽娟找不到老乡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她未来的工作在哪儿,她只是感觉越来越强烈的饥饿,像老鼠啃门板一样啃着她的胃。

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女人过来问她:住店吗?吃饭吗?

她想住店,更想吃饭,可她没钱。本来妈妈给她带了300块钱,上了火车,老乡说怕她没经验让小偷偷了,就把她的钱要了过去。现在老乡不见了,她兜里只有10块钱,是昨天晚上买火车票找的,她装在另外一个兜里,忘了给老乡。

宋丽娟把10块钱攥在手心,攥得湿漉漉的时候才递给一个推小车卖包子的阿姨:我买一个包子。

一个包子让宋丽娟捱过了她进入章城第一夜的饥饿,她靠在候车室的椅子上,打发了她进入章城第一天的疲倦。

第二天,宋丽娟继续站在广场上等老乡来接她,一直等到下午,也没看到老乡的影子。宋丽娟这才明白:老乡不是找不到了,而是拿着她的钱,跑了。

宋丽娟抱着她装被子还有衣服的旧化肥袋,一步一步向城市深处走去,无论如何,她得先找个工作,想办法在这个城市待下去。

中间的过程有些冗长,宋丽娟吃过的苦我们无法想象,宋丽娟受过的罪我们也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女孩,除了出苦力、做保姆、端盘子,还能做什么?

当宋丽娟在章城趔趔趄趄挣扎到第三年的时候,她恋爱了。像一棵经了春风的小树,该发芽的时候,自然就会发芽。宋丽娟刚刚到了二十岁,细密的情思在心里慢慢萌动,慢慢编织成一张橙色的网,把她和在同一个饭店打工的小厨师网在了一起。

恋爱的日子没有苦只有甜。两个人在别人的城市里理直气壮地爱着,像真正的城里的人一样手拉着手,肩挨着肩,高声议论着自己的生活别人的生活还有未来的生活。

但未来,总是充满变数,不会依照任何人的设想来进行。小厨师说要回山东老家一趟,他父亲病了,母亲打电话要他回去。这个时候,网中的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了,他们是要结婚,是要一起过将来的日子,要在城市待一辈子,要让他们的孩子在城市上学的,所以有些事早一些晚一些似乎都没什么关系了。宋丽娟以一个儿媳妇的礼数准备了给小厨师父亲看病的钱、母亲的羽绒服、妹妹的MP3,宋丽娟说:早点回来,我等你。

小厨师依依不舍地走了,却再也没有回来。宋丽娟等了又等,肚子里偶然形成的小生命等不了,一天天长大,直到老板说:你别来上班了,影响形象。

宋丽娟想不通,彼此那么相爱的人怎么会一去无音讯呢?她不敢搬家,一直守着他们的小屋,等小厨师回来,等着他和她结婚,等着迎接他们的小宝宝,一起把他养大,送他上幼儿园,上小学、中学、大学。

这中间宋丽娟也找过小厨师,但她不知道他家的详细地址,问和他一起来的老乡,那些老乡说他们也是在一个厨师培训班上认识的,也不知道他家具体在哪儿。

宋丽娟一天一天等着,孩子一天一天长着,一直到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也没等到小厨师回来。她没法再等下去了,她必须挣钱,来养活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宋丽娟开始捡破烂,这是唯一不需要成本没有任何要求的活,也是宋丽娟目前唯一能做的活。

于是,这个城市里,多了一个身体笨重的拾荒者,后来,又多了一个趴在妈妈背上的小拾荒者。

一对母子,在城市的角落里晃来荡去,就像两粒灰尘,或者飞,或者落……

一则启事

现有一男孩,孤儿,两岁左右,身体健康,有欲收养的请与市福利院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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