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焕捏着鼻子压着嗓门，嗲声嗲气地在给张万顺打电话：“张乡长，忙啥哩？”
“你谁呀？”张万顺在电话里问。
“俺是小秦哪！”
“哪个小秦？”
“你认识几个小秦？”
“我就认识你一个小秦。”
“那你知道俺叫啥名字？”
“你说你叫啥名字？”张万顺也半开着玩笑，他生怕说错了名字，采取这种方式回话。
“你是贵人多忘事啊，还是认识的小秦多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绕圈子了！”张万顺有点不耐烦了。
焕焕“扑哧”一声笑了，用真腔说道：“还整天口口声声心肝宝贝哩，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我是焕焕。”
“我就知道是你，还挺会浪哩。”张万顺笑骂道。
“没你会浪。”焕焕还了一句。
“在哪里？”张万顺问。
“在酒店，”焕焕说，“下午回来得早，直接到店里了，你过来吧！”
“过不去，我在等和尚桥镇一个客人。”张万顺说。
“你来这边等好啦，晚上就在店里吃饭。”焕焕说。
“你男人哩？”
“带两个厨师到外地学习去了。”
张万顺犹豫着没有回话。
焕焕说：“你就过来吧，你这段时间没过来吃饭，店里的生意就不火了。”
“好吧，我给那位客人打通电话就过去。”张万顺答应道。
“好，我等你！记着直接从小门进后院。”焕焕说罢，乐得“扑通”躺在床上。
不一会儿，张万顺来了。焕焕蹿上去搂住张万顺的脖子：“乖乖，想死我了！”
张万顺不以为然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怕是你男人不在家才想我哩！”
“你屁话，俺天天想你！”焕焕说着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着。
“想我，也不去找我。”张万顺故作不满地说。
“俺怕对你影响不好嘛，俺也是为你好！你看看，政府院里几十双眼睛一天到晚都看着你。”焕焕说着，突然想起一个锦囊妙计，“对了，你给我提拔个计生办主任当当，我就方便接近你了，找你就有正当理由了，谁也没有闲屁放。”
“不可能！你当主任，现在的主任干啥？”张万顺的脸躲着焕焕的舌头。
“我先当个副主任就行呗！”
“这样还可以考虑。”
“好乖乖！”焕焕说着用舌头舔张万顺的额头。
张万顺的舌头正要往焕焕嘴里塞，门外突然有人喊：“张乡长，张乡长在哪屋？”听见声音他就知道是顾一安，心里烦透了，他一把推开焕焕，站到门口说：“喊啥的？在这屋，有啥事？”
“我正在街上检查社会治安，扫见你往这边来，想着有两天没见你了，想见见你，不知道你在哪屋？”顾一安说着进了屋。
焕焕不高兴地撅着嘴往前厨去。张万顺急忙喊着她：“哎，焕焕，我晚上有桌客，安排个雅间。”转过脸问顾一安，“有啥事？”
顾一安一脸惆怅地说：“前一天晚上，我到五峰大酒店找到北京来的那个记者，看见我的照片在他电脑里存着。”
“存着又咋啦？”张万顺没好气地说。
“他说他已经把那张照片传到北京，传到总编的邮箱里了！”顾一安说得很沉重。
“传到总编邮箱里又咋啦？”张万顺还是用那样的口气说。
“他要登报哩！登到报上可丢丑！”顾一安眼直勾勾地盯着张万顺说。
“登他登去，又不是登到《人民日报》上，真登到《人民日报》上可在全国扬扬名！”张万顺看也不看他说。
顾一安这时才从张万顺的态度里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找的不是地方，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吧！”然后走了。
顾一安前脚走，焕焕后脚就进了屋，嘴里嘟哝着说：“这个姓顾的，真是瞎子梳头，没眼刮虱（色）！”
张万顺说：“这家伙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正说着，他腰里的手机嘟嘟响了，他一看号码显示是麻七的，就接了电话，告诉了麻七具体地方，然后放下电话对焕焕说：“你去门口接个客人。”
焕焕说：“我又不认识，我接谁？”
张万顺说：“你站门口等几分钟，他一过来你就知道是他，跟武大郎个子差不多，比武大郎年轻几岁。”
“知道了。”
焕焕说着正要出门，张万顺又补充一句：“今晚俺俩谈点事，到火候的时候你回避一下。”
“知道了，有啥神秘的还背着我哩！”焕焕给他抛了个媚眼往门外走去。过了十分钟，焕焕进来说：“客人到了，在雅三，茶水都给你备好了！说话去吧，需要续水再喊我！”
“多谢焕！”为了表示亲昵，他只说了一个“焕”字，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往雅三去。
张万顺到了雅三，看见麻七还站在那里等他，一把上去亲热地握着他的手说：“麻弟是咋过来的？”
麻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怕乡长老兄笑话，我雇了个出租车送我过来的。”
“你没开你的车？”张万顺用意想不到的口吻说。
“车让封了。”麻七不满地说。
“怎么让封了？”张万顺关切地问。
“凌书记一走，镇长就把我的车给封了。”
“是米兰兰吗？”
“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麻七愤恨地说。
张万顺示意麻七坐下喝茶，两人边喝边聊。
“我就不相信这女人处事就这么短见？”张万顺又开始往下试探话题。
“短见得很。”麻七呷了一口茶说，“不但封了我的车，还安排人到交通宾馆去查账，查我和凌书记去过那里多少次，花了多少钱。”
“人都走了，还要去查账，这事她做得下去吗？要是我姓张的绝不会这样做。”张万顺火上添油。
麻七带气地把茶碗“砰”地放到桌子上：“！她查账我也不怕，我和凌书记也只陪田捍卫处长去过那一次！”
“那原来你和凌书记外出有个客情花销是不是都是经你手？”张万顺问。
“都是我一手经办。”麻七很干脆地说。
“那你得小心点了，防着她其他方面找不着你问题，在这方面找你毛病。”张万顺故作玄虚地说。
麻七不吭了，他回想回想，跟凌云志的时候，有时请一桌客花两百元，他让酒店开成三百元；有时候买两条烟，他让商店开成三条烟，凌云志也不过问，他也都拿到财务上报销了，弄几个小钱装自己腰包了。但他想想凌云志去了，死无对证，怕什么？他又用手一拍桌子：“不怕！”
“你可别自己给自己壮胆！”张万顺开始挑拨，“据我所知，凌云志当初和米兰兰是面和心不和，只不过米兰兰知道斗不过凌云志，在心里忍着，你说是不是？”
麻七点点头：“是有那个情况。”
张万顺接着说：“现在凌书记走了，米兰兰就迁怒于你。”
“真会这样？”麻七有点憷了。
“当然了，不是，她会查你账？”张万顺继续挑唆，“别小看这个女人，女人的心毒着哩！女人们哪只看你懂不懂，她们既有心软如水的一面，也有狠毒的一面。古人有诗云：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不毒，最毒妇人心。”
麻七一双迷茫的眼望着张万顺：“真是这样吗？”
张万顺奸笑了一下：“古人讲这话也是有根据的，有个故事不知你听人讲过没有？”
“你讲，你讲！”麻七迫不及待地说。
张万顺喝了两口水，娓娓道来……
古时候，有个村庄叫曹王庄，曹王庄有个曹先生，曹先生是做丝绸生意的。那时候，做生意不像现在，交通方便，随时可走可回。那时候有些生意人能一年两载不回家。且说曹先生这趟生意做了一年多才回家，曹先生回家当天，吃过晚饭便与夫人赵氏歇息。上床以后，曹先生在卧室内审视着自己走后有无异常，突然，他趁着昏暗的灯光，看见贴着床的粉白的墙壁高处有一个污点，他站起来用手一摸是个干了的痰痂。曹先生顿生疑心，自己在家时不曾往墙上吐过痰，他估摸估摸痰痂的位置，心里揣摩，一个女人口腔的力度吐痰达不到这个高度。于是，曹先生怒火中烧，但他压着心中的怒火，嬉笑着问夫人，我走后这屋内可曾来过男人？夫人一口咬定，丈夫走后屋内不曾来过任何男人，更不要说进她的卧室。曹先生嬉笑着指指那高处的痰痂问，这痰？夫人先是打了个冷战，她不曾注意到这东西，然后镇静地说是她自己吐上去的。此时，曹先生说，女人的力气吐不到这个位置上。夫人仍坚持说是自己吐的。曹先生黑上了脸，要她再吐口痰看看能不能吐到这个位置上。夫人说，此时口腔里无痰可吐。曹先生说，那你吐唾沫也行。夫人用尽吃奶的力气唾沫也吐不到那个高度。眼看事情败露，赵氏哭了起来，曹先生心生一计，哄骗赵氏说，如实说出奸夫，既往不咎，若不肯说真话，非休了她不可。赵氏怕被休了丢人，就给丈夫说了实情。原来曹先生做生意走后，本村的单身汉张喜，春天帮她家播种，夏天帮她家收麦，秋天帮她家收秋，冬天帮她家犁地，从来不吃她家一顿饭，赵氏拿什么东西张喜都不收，只提出要“那个”一次。赵氏觉得管饭人家不吃，送钱人家不要，再不答应张喜这个要求，实在过意不去，也就答应了与张喜“那个”一次，也仅仅一次。赵氏说罢，求丈夫饶恕。曹先生岂容夫人给自己戴绿帽子之恨，他要雪耻，非休了赵氏不可。赵氏知道被丈夫休了也只有死路一条，她也知道男人们报复心重，就跪下哭着求饶，并说自己心有一计，害了张喜，替丈夫报仇，丈夫听了他的计谋点头应允。
第二天上午，曹先生背上包袱佯装又做生意去了，赵氏便约张喜到家中来。张喜不知是计，吃过晚饭便来到赵氏家中，上床与赵氏寻欢，玩到高兴处，张喜的阴茎挺了起来，赵氏趁机摸出事先压在枕头下面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张喜的阴茎……
“我的妈呀！”麻七惊叫着，随即手中的茶盅也“啪嚓”落地摔个粉碎。
“这女人毒吧？”张万顺奸笑着问。
“毒！”麻七说着身上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张万顺又说：“这女人们看不出来，说不定什么时候使出什么毒招来。我听你说，米兰兰也是有心计之人，不是省油的灯，你想想若是她当了和尚桥镇的书记，能有你的好日子过？”
麻七想想县考察组来那天，自己提出给她米兰兰开车，米兰兰一口拒绝，便恨上心来，顺口说道：“求张乡长把我调到史官庄跟你老兄干吧，保准对你忠心耿耿。”
张万顺摇摇头：“不行啊，我这乡里编制满了。”
麻七挠挠头：“那有啥办法逃离虎口？”
张万顺用手一拍桌子：“大男人哪能当逃夫！”
“那怎么办？”麻七眼巴巴地望着张万顺，那目光分明是乞求张万顺给他指一条出路。
“你不让米兰兰当书记就好了！”张万顺吐着烟圈说。
“我有能耐不让她当书记？”麻七觉得不可思议。
张万顺点点头：“有啊！”
“怎么能？”麻七还是那样的目光望着张万顺。
张万顺说：“和尚桥有没有对米兰兰有意见的人？”
麻七说：“当然有了，街上有几家拆迁户就……”
张万顺将手中的烟蒂在烟灰缸里一摁，说：“你让他们出来闹闹就行。”
麻七站了起来，在室内走动着，想想米兰兰那天骂他鼻涕精，心里说，他妈的，臭娘儿们，自打跟凌书记开车，没人叫过我绰号鼻涕精，就你个米兰兰！又想到米兰兰安排人到交通宾馆查他的账，心一横，不扳倒这女人也许真像张乡长说的，没我麻七的好日子过，再说连车都不让我给她开，我麻七以后咋在和尚桥混呢？于是手在桌子上一拍，对张万顺说：“使得！”
张万顺回想回想昨晚姐夫闪高全从省城回来，把他叫去说，要把和尚桥搞乱，要搞得乌烟瘴气，米兰兰才不能当书记。他想想，麻七一个司机能不能把拆迁户煽动起来，还没有把握，必须再搜集点别的材料，便问麻七：“你能不能再找点那女人别的事？”
麻七挠挠头，苦思冥想，想起来考察组来那天，米兰兰就装修办公室，他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张万顺。
张万顺一听，立刻兴奋起来，用手比画着说：“你能不能把它写出来？”
麻七为难地说：“你还不知道，我这文化水不平？你写，署我的名就行。”
张万顺一听乐了，喊道：“焕焕，上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