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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鬼脸新郎

很早以前,在邯郸偏远地区的一个小村里,有个叫刘忠的英俊小伙子,他勤劳善良,只因为家境贫寒,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眼看着快到八月十五了,刘忠看见人家都团团圆圆的,心里羡慕,虽然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但过节也不能亏待自己。于是他就起早上山砍了一担柴,像往常一样,挑了一担柴去镇上卖,卖完柴火再四处逛逛。

忽见前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他挤进人群一打听,才知道是苏财主的千金在街上搭了一个高台,准备抛彩球选女婿呢。前段时间镇上来了个戏班子,唱了一出《王宝钏》,那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戏,惹得镇上的富家小姐们就纷纷效仿,只盼打中一个有情有意的薜郎。

刘忠看了一眼台上的苏小姐,长得还算标致,只是她衣服的颜色过于艳俗,一个人倒让四五个丫头伺候,小姐架子十足。这时,只见苏小姐捧着绣球,在台上来回巡视着,台下的看热闹的男子们就随着她的脚步,呼啦一下子涌向东,呼啦一下子又涌向西。只有刘忠没有挪动脚步,因为他不喜欢苏小姐这种娇气的姑娘。正是因为如此,倒让苏小姐多看了他一眼,仅这一眼,苏小姐看上了他,觉得他一脸英气,手执扁担,很像戏文里的薜仁贵。

苏小姐刚要把自己手中的绣球抛给他,忽然听到台下一阵喧哗,原来是苏员外刚从外省回来,见女儿在闹市中选夫婿,顿时火冒三丈,立刻命人把小姐抓回家去了。

苏小姐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刘忠,只想将他的身影牢牢地记在心中。但刘忠却被苏小姐的眼光吓坏了,连忙挑起担子走了。

刘忠买了酒菜准备回家,忽然又听得前面一阵锣鼓喧天,回去的路被堵住了,再一看,居然又是一个搭高台选婿的。只见台上有个漂亮的女人在那里大声说着什么,刘忠可不想再凑热闹,他干脆绕道往回走。不料刘忠一转身,扁担却不小心打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个人不由“哎哟”一声,他连忙给人家道歉,却听那人细声细气地说:“没什么。”他抬头一看,不由呆了,竟是一个姑娘,只见这姑娘一头乌黑的青丝,挽了个朝云髻,鬓角压着两朵海棠,一双秋水脉脉含情,一点红唇娇艳欲滴。

刘忠忙对姑娘说:“姑娘身子娇弱,万不可在这人群中挤来挤去,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姑娘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小声说:“今天李员外的小姐在这里抛绣球招夫婿,我来看看热闹。”刘忠早听说过李员外是个大善人,膝下有个知书达礼、如花似玉的女儿,名叫沁香。刘忠说着往台上看了看,只觉得那女儿并不如传说中的好看。

这时,姑娘怯生生地说:“我想离高台近点,你能送我到台边去吗?”刘忠本想拒绝的,但不放心姑娘一个人在这拥挤的人群里,就用扁担在前面开路,护送姑娘来到台边。

两人刚到台边,姑娘忽然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刘忠正在四处找她,忽然听到周围人都疯狂地冲着台前大叫起来,他抬头一看,呆住了。那姑娘不知何时到了台上,换了一身大红嫁衣,手捧着一个大红绣球,更增添几分妩媚,原来她就是沁香。

这时,原先在台上的那个女子又说话了:“这位就是我的小姑子沁香,她向来是我们桃花镇上的最乖巧的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知书达礼,精于女红。今天在我公爹的同意下,我们为沁香搭下这高台,不求富贵高官,只想选个会疼人的知心夫婿。首先申明,已婚的、超过三十的、喜欢赌博的,请站远一点,不然就以欺骗罪报给官府!”

沁香嫂子的一番话真管用,马上有一些浑水摸鱼的人沮丧地退了出去,刘忠傻傻地看着台上,心里暗暗喜欢上了沁香,但他怕自己只是一个穷小子,配不上沁香。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儿,忽然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原来是沁香的彩球已经抛了出来。定睛望去,那颗彩球在刘忠的眼中便成了跳跃的火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高忽低,飘忽不定。大家都跳起来抢,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人们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颗球。仿佛过了一千年,刘忠眼看着那球越来越近,似乎朝自己飞来,触手可及,他连忙跳了起来,一伸手,将球抢在了怀里。他像做梦一样,捧着彩球是又惊又喜。

大伙把刘忠拥上了高台,来到沁香面前,沁香的一张俏脸早已羞红,她低头揉搓着自己的衣襟。嫂子看出她的心思,便替她做了主,让刘忠过几天择个吉日,来娶沁香。

回家的时候天已擦黑,刘忠恍如在梦中,毕竟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忽然间,他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手中的扁担一下子飞了起来,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刘忠痛得半天才爬了起来,仔细看看脚下,却什么也没有。他怀疑是哪个野鬼捣乱,就抡起朝四周扁担舞了起来,不一会儿,他果然听到耳边传来“呜呜”的哭声。刘忠心中不免害怕,撒腿就往家跑去,但那哭声一路尾随着他进了村,进了屋。

进屋后,害怕的刘忠摸索着上了床,忽然碰到一样冰冷的东西,于是忙点亮油灯一照,却见一个小姐坐在床边。刘忠看着小姐面熟,他不由惊诧地问道:“这不是白天在街上准备抛彩球的苏小姐吗?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

苏小姐抬起泪眼看了看刘忠,说:“白天我见到相公之后就生心爱慕,一心想将彩球打中你,怎奈父亲心性古板又贪财,生生把我拉回家,要将我许配给告老还乡的陈天官为妾。想到不能与你长相厮守,我觉得不如一死!于是我将彩球拆开,变成三尺红绫,悬梁而死。死后,我的一缕阴魂不散,到处找你,不想你却误接了沁香的彩球,叫我好不心伤,故而才在路上使绊,谁知又被你的扁担打。不过,现在好了,你我终于再相见,只要能你忘了沁香,我愿与你长相厮守!”

刘忠忙说:“小姐此言差矣!虽然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我和沁香已有婚约,万不能与你做出荒唐之事!”苏小姐心有不甘,又脱下衣衫诱惑他,刘忠只得取来扁担送客,苏小姐恼羞成怒,威胁说:“你若不从,到你和沁香成亲那天我必毁你容颜,看她还爱不爱你?”

刘忠又急又怕,第二天一早跑到李家,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全家人一听全傻了眼,只有沁香的嫂子平静地说:“大家不必担心,我有个远房表哥会驱鬼,娶亲那天我把他请来压阵,料那苏小姐不敢怎样。”

商量来商量去,两家把婚期定在八月十八,以防夜长梦多。

不知不觉到了喜日,刘忠骑着大马,跟着迎亲的花轿来到沁香家,在上房等侯新人上轿。不一会儿,有人为他端了茶来,又饥又渴的他端起来就要喝,忽见那茶杯脱手而去,自己飞到高处,然后“哗啦”一声掉在地上。众位宾客以为是刘忠所为,都诧异地看着他。刘忠想起苏小姐说的话,知道是她来捣乱,不由又惊又怕。好在沁香的嫂子看得清楚,派人疏散了宾客,又请来一位脸色黝黑的神汉陪在刘忠身边。

刘忠见那神汉神色傲慢,以为他有些道行,谁知神汉刚要坐下,他身后的椅子突然向后移了一尺,神汉不提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神汉大怒,从身上取出一些神符来,正要作法,忽听得“轰”地一声,他的衣服忽然着了火,神汉忙扔了神符,胡乱地扑打着火苗。等神汉手忙脚地把身上的火扑灭了,他的身上脸上都搞得黑乎乎的,别提有多狼狈了。神汉被鬼这么一捉弄,感到脸上无光,讪讪地说:“世上最难对付的不是厉鬼恶魂,而是那些情痴怨魂,这个鬼,我对付不了她。不过你们放心,喜乐一响,她就不敢呆在这里,只是路上千万要记得保重。”说完竟告辞而去。

这时,外面奏起了喜乐,很快有人喊刘忠上马。刘忠和沁香的嫂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神汉那狼狈的背影,让沁香的嫂子有了个怪主意,她对妹夫说了句:“你等等我。”就跑了出去,等她回来时,突然伸出一双黑手往刘忠脸上一抹,他那白生生的脸儿,一下子成了黑锅底,恰似一张鬼脸。刘忠吃了一惊,正要去擦,却被嫂子用眼神制止了,他只得黑着一张脸出去接新娘。

沁香透过薄纱盖头看到新郎变得这么一副模样,吃了一惊,不由停下了脚步。只听嫂子又高声喊到:“妹夫变成丑八怪,妹子不走嫂子拽。”说罢,一把拉住沁香塞进花轿里,刘忠知道准是嫂子帮他想的招,他来不及多想,只得跟着迎亲的人吹打着上路了。

这时,等在村口苏小姐已准备好了利器,本想等刘忠的马到跟前,就毁他的容貌,没想到却看到刘忠的一张俊脸变得像个鬼脸,奇丑无比,不由乐得哈哈大笑,心想:我没有得到俊郎君,你沁香也没得到!

那晚刘忠回家后,一直不敢洗脸,好在小两口直到第二天都平安无事,知道嫂子的办法有效,不由心生感激。自此,在邯郸一带,便留下了娶媳妇时新郎扮鬼脸的风俗,同时也留下了新娘子上轿时嫂子们拉拽塞轿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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