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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长眉阁老

京城里有一个叫赵大河的大财主,他长到六十岁的时候,已经须发皆白了,但他的一对眉毛却突然在一夜之间变得特别长,用尺一量,竟有两尺余长。他不知是祸是福,便找人去算了一卦,算命卜卦之人告诉他,他的长眉乃是他的“福眉”,只要好好地爱护它,自可长命百岁、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赵大河听了喜不自胜,因为长眉挡住了视线,他叫人将它结成了麻花形状,垂在两颊,这样一来他看上去倒真是一脸福相。当朝皇上听说了他的事之后,特别诰封他为“长眉阁老”,让他不用当差,却可以吃朝廷俸禄,不久,“长眉阁老”又把儿子弄到皇上跟前当差去了,他儿子是个专会溜须拍马之人,很快就得到了皇上的重用。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赵大河发迹以后,就露出了邪恶本色,逼死手下的佃户工人成了家常便饭,还常常将稍有姿色的民女强行抢回家,惹得怨声载道,很快就得了个绰号——“赵大恶”。

这天,赵大恶又带着一帮手下出去闲逛,在街上,他看到一个漂亮姑娘正孤身一人在捏泥人的摊子前看热闹。赵大恶像往常一样一挥手,他的手下便会意了,一轰而上,就要去抢那姑娘,谁知那姑娘性子很烈,一直大声叫嚷挣扎,手下不耐烦,干脆把她打昏了,再抢回府。

可没想到这姑娘刚进门就醒了,又闹,赵大恶嫌烦,便命令老管家把她关在一间柴房里,吩咐等她饿得受不了,主动求饶了,才能给她吃东西。到了第三天,老管家注意到姑娘好像已经没力气了,但她还是没有求饶,他怕饿出人命,就去禀报了赵大恶。赵大恶一听,便率领众家丁来柴房门外,命老管家将姑娘抬到他的房里。谁知柴房的门刚打开,姑娘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她冲出来一头撞到走廊里的石柱上,当场断了气。赵大恶看着姑娘的尸体,只皱了皱眉头,就吩咐家丁:“你们去把她扔进那口枯井里,再留几个人把这里打扫一下。”

家丁里面有个新来的叫来宝,是老管家的儿子,被这场面都惊呆了,要不是他爹老管家暗暗踢了他一脚,他还呆在那里呢。赵大恶走后,老管家注意到姑娘手里还攥着半个馒头,他连忙上前偷偷地把馒头拿走了。

老管家找来一张草席,让来宝帮着把姑娘的尸体抬到了后院的一口枯井边,才小声骂道:“你作死啊,是不是你偷偷给了她馒头?”来宝没作声。老管家又骂道:“就你这样还到大户人家干活?刚才要是被老爷看到你那样子,你的屁股恐怕早就开花了!早说过你不是这块料,你吵死吵活偏要来!你知道这高墙大院里,锁着多少冤魂?单单就这口井里,你知道有多少人命吗?”老管家的声音越说越小,他把姑娘的尸体扔进了井中,然后盖了了井盖,拍拍手走了,凑在他的耳边说,“就我亲手扔进去的也是七个了!傻呆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说完,他揪着来宝的耳朵,把他“拎”走了。

这一天来宝干活都心不在焉,后来他忍不住偷空上街买来了冥纸香烛,到天黑的时候,他瞒着父亲悄悄地来到井边,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小声地念叨:“众姐姐莫怪小弟来迟,小弟别的忙帮不上,只能烧些纸钱给姐姐们花花,也好过一文没有的孤魂野鬼……”说着说着他哭了起来,为这些枉死的姐妹们。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他忽然听到枯井下发出“嘭嘭嘭”的响声,好像有人在下面敲井盖!可怜来宝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连忙跌跌撞撞地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远远地看着那口枯井,生怕里面随时会冲出一个厉鬼。

“救命……救命啊……”井下传来一个女人飘飘忽忽地的呼救声,来宝定了定神,心想:是不是白天那姑娘没死透?现在又醒过来了?既然是一条人命,来宝也不敢怠慢,他壮着胆子走过去小心地移开了井盖……

第二天一早,老管家四处找不到来宝,急得四处打听,后来有家丁告诉他,昨晚好像看到来宝往后院去了,他连忙赶到后院,结果在枯井旁边发现了来宝。他已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但那枯井的井盖却半开着。眼前的情景不由让老管家倒吸一口冷气,他先盖上了井盖,然后上前狠掐了来宝的人中,把来宝弄醒了,但来宝醒后,却变成了一个傻子,眼神痴痴呆呆的,嘴里流着口水,只会呵呵傻笑。

老管家暗暗叫苦,他觉得来宝十有八九是撞鬼了,但他不敢说出来,只是说来宝昨夜发了一夜烧,今早就傻了。赵大恶听说后,马上命令让来宝卷铺盖走人,老管家也趁机辞职,父子俩收拾了行李,叫了一辆马车,赶回老家去了。

过了没几天,赵大恶又觉得闲得慌,他手下的恶奴知道他的心思后,第二天又在街上抢回了一个漂亮姑娘。这回这姑娘不但不反抗,反而还冲赵大恶笑嘻嘻的,赵大恶不由大喜。可等赵大恶和姑娘一交谈,才知道她是个傻女子,只会一个劲地傻笑。这让赵大恶很恼火,他一挥手,就命令家人:“快快把她送走!”但傻女子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你敢对我凶!我要见父皇,让他砍了你的脑袋!”

赵大恶一听,不由更惊了,这才发现这傻女子身上穿的戴的都是高档的衣饰,特别是她珠钗上的一颗鸽蛋大的珍珠,那是只有贡品里才有的东西啊。再从她的言语中推断,她很可能就是当朝公主!这样一想,赵大恶不敢怠慢,忙命手下把儿子找回来商量对策。

但是赵小恶却忙于公务,一直没有抽出身来,只捎话说家里的大小事情任凭老爹作主。赵大恶权衡轻重,觉得还是把傻女送走为妙,可傻女却硬赖着不走,她拖着赵大恶,一个劲地拽着他的眉毛,说:“陪我玩儿嘛,我要牵山羊!”原来傻姑娘看着赵大恶的须发皆白,竟把他当作山羊了!

赵大恶在傻子面前也说不出理,他只得学着山羊叫了几声,一面耐着性子陪傻女玩耍,一面命人出去查探。没想到这一查不要紧,原来是皇帝的三公主不见了,现在整个京城为了寻找三公主,都乱作了一团,赵小恶就是奉命在查找三公主的下落,所以忙得没时间回家。

赵大恶自知不妙,看来这傻女子十有八九就是三公主!万一皇上知道是他把三公主抢来的,只怕小命不保,他一时没了主张,第二次命人去找儿子赵小恶,就说有三公主的线索,让他速回。

赵小恶一听跟三公主有关,连忙赶了回来,可他一见到傻女子,却连连摇头:“她不是三公主,不过她的衣饰却是三公主的,她想必是个知情者,马上把她带回去见皇上,希望有线索!”说完,他命人带走了傻女。

赵大恶目送赵小恶走后,便上床休息,然而不知为什么,这一个晚上他都没睡好。每次刚一闭上眼睛,就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然后就呼吸不畅,他惊得连忙大声呼喊。家人赶来一看,却发现他的长眉毛正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导致他呼吸不畅。他也没有多想,就命人把两边的眉毛剪掉了,这下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他想。

谁知他这回刚躺下,前厅突然有人喊道:“皇上驾到!”

赵大恶慌忙穿衣起身,匆匆地赶到前厅,只见前厅灯火通明,儿子赵小恶正陪在皇上身边小心伺候着,之前抢来的傻女子也在。赵大恶连忙跪拜在地,山呼万岁。不料皇上一见他的样子,便有些恼怒,喝道:“‘长眉阁老’!你的长眉呢!”赵大恶一呆,他正要解释眉毛的事,却听到傻女子突然怪叫道:“哎呀!就是他把公主抢走的!”

赵大恶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没有……我没有……”他头上开始冒汗,他暗暗猜测,难道说那天抢来后来又撞死的姑娘就是公主?

这次他真的猜对了,这傻女正是三公主的侍女秀儿,几天前,因为三公主一时贪玩,就带着秀儿溜出宫外。两人到宫外就互换了衣服,谁知就在秀儿离开替公主买东西时,突然有一伙人上前将公主打昏抢走了,秀儿当时就吓昏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就有点神智不清,傻了。可怜她傻了之后,还知道守在原地等公主,直到后来赵大恶去把她也抢了来,又被送进宫,接受了御医的治疗后才清醒过来。

枯井的井盖被打开了,很快从井里捞出了几具女尸,虽然没有找到公主的影子,却从里面打捞出了公主那天所穿的衣物,赵大恶再也不敢再隐瞒,只得老老实实交待了强抢公主,又将公主逼死的的罪行。可一问到公主的尸体,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顿时龙颜大怒,责令秋后将赵家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消息传开之后,京城里的百姓奔走相告,互相道喜,为除去地方一害载歌载舞,有人说赵大恶的霉运都是从剪掉长眉毛开始的,也有人说他的霉运是从长出长眉毛就那天开始了。

公主的尸体一日没有找到,举国上下就一天不得安心。这时,赵家有个仆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公主死后第二天,老管家和他的儿子就辞退了工作,雇了马车回乡去了,不知道和公主的死有没有关系。皇上立刻派人去了老管家的家乡查证此事,去的人很快就派人回来向皇上道喜,他们看到公主好端端地活着,只是由于脑子受了撞击,忘了从前的事。原来是来宝当晚在枯井里救出尚未死透的公主,为了将她救出赵府,才装疯卖傻,成功麻痹赵大恶后便和父亲一道返乡了,他们离开时,公主就藏身在他们的马车上。

皇上听说后大喜过望,他称赞道:“好一对忠义的父子!来宝更是好样的!就封他一个忠义将军!”然而来宝却谢绝了皇上的好意,他说:“皇上切不可乱封平民做大官,赵大河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我当初救公主时并不知她贵为公主,只是凭着良心救人,如今并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平平淡淡过日子。”

来宝的一番话,让皇上思索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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