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地,他耐心地等待着厄俄斯的邀请。一天清晨,他从那种熟悉的幸福感和期盼的感觉中醒来。“女巫要召我去她的兽穴了。”他告诉自己。他注视着太阳冲破晨雾,金色的光线照到了火山口的岩壁上。他在俯视湖面的露台上,吃着简单的早餐:椰枣和无花果。除了仆人外,他没有见到任何人:汉娜、蕾和阿桑医生都没有在。他对此感到轻松:他不相信在那个密室的卷轴中所包含的真相披露后,他会那么快地与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面对面。他离开了住处朝花园的大门出发时,没有人走上来和他讲话或试图阻止他。
他慢悠悠地走着,不慌不忙地积聚和检查自己的力量。关于厄俄斯他掌握的唯一可靠情报就是德墨忒尔给他的描述。他走路的时候,逐字逐句地琢磨了一遍。他的记忆力很强,这些事情深深烙入他的脑海里。
如果她受到威胁,就能够像变色龙一样改变外表。德墨忒尔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边。泰塔想起他在洞穴遇到她的显灵:小恶魔、法老、众神和女神以及他本人。
还有,在她的无数邪恶之中也包括虚荣。你简直无法想象她能把自己装扮得何等的美丽。她的美会令人丧失理智,让人的理性荡然无存。她展示这种美时,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为之倾倒。甚至最高尚的人见到她也会使自己堕落到禽兽不如的地步。泰塔回想起他在疗养院的手术室里见到的厄俄斯。透过黑色的面纱,他没有瞥见到她的面容,可是她的美是那种即使看不到模样也可以感受到的那种极致之美。
尽管我作为专家受过全面的培训,我也没有能力抑制得了最低劣的本能。德墨忒尔再一次讲道,泰塔聆听他的讲述。我失去了自制力和对因果关系进行推理的思维能力。在那个时刻,对我而言,只有她的存在是真实的。我欲火中烧。她玩弄我就像秋风在戏弄一片枯叶。对我而言,就好像是她给了我一切,给了我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一切快乐。她把肉体给了我。泰塔再一次听到了他备受折磨的呻吟声:即使是现在,那种回忆都快把我逼向疯狂的边缘……就连抵制她的尝试我都不愿去想,因为世间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做到。
我能做到吗?泰塔问自己。
接着德墨忒尔最严重的警告回荡在他的脑际:泰塔,你说过,最初的厄俄斯是一个无法满足的慕雄狂,事实真的如此。但是,这个厄俄斯在性欲方面比原来的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她亲吻时,她会吮吸出情人的生命精髓,就如同你和我从一个熟橙子里吸出橙汁一样。当她将一个男人置于她的双腿之间时,以她那方面精妙绝伦的技巧,她会从那里吸出精华。她拿走他的灵魂。精华是滋养她的仙馐。她像某些可怕的吸血鬼一样以人血为食。她只选择那些优秀的人作为猎物:有良知的男女,真理之神的仆人,享有盛誉的巫师,或者有天赋的先知。一旦她察觉到猎物的所在,就会像一条狼无情地侵扰袭击鹿一样毫不放松地找到他。
正像她已经对我做过的那样。泰塔沉思着。
她是一个杂食动物。那些话出自德墨忒尔,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男人像他一样了解她。不管年龄多大或长相如何,不在乎体质虚弱或身体缺陷。不是他们的肉体满足她的欲望,而是他们的精髓。她吞噬年轻的和年老的,吞噬男人和女人。一旦他们为她所迷惑,她就用她的丝网来缠绕住他们,然后她从他们那里吸出他们积累的知识宝藏、智慧和经验。通过他们的嘴,她用她那该诅咒的吻,把他们的智慧宝藏吸吮出来。用她那令人无法接受的拥抱,将他们的丰富经验从他们的生殖器里吸出来。最后留下来的仅仅是一个枯竭的躯壳。
那女巫的仆人们,汉娜,蕾和阿桑,使泰塔失去的生殖器再生只出于一个原因:为了使厄俄斯能够毁灭他、毁灭他的肉体、头脑和灵魂。他极力遏制那种像涨潮的巨浪一样逼近并卷走他的恐惧感。
我为她做好了准备,尽我所能地准备。可是那准备充分吗?
通向花园的门大开着,但是当他站在门前时,一片寂静笼罩在火山口上。轻柔的风停了下来。一对儿唱着二重唱的夜莺陷入了沉默。高高的树枝一动不动,像一幅静态的写生画一样映衬着蓝色的天空。他听了一会儿山林中的沉寂,接着,迈步出了大门。
大地在他的脚下移动。大地在颤抖,树枝也在抖动。颤抖成为了无情的震颤。他听到脚下的岩石在呻吟。火山口岩壁的断面裂开了,他随着呼啸声掉进了下面的森林。在他下面的大地像遭遇飓风的轮船甲板一样倾斜着。他几乎失去了平衡,伸手去抓住一根铁栅栏以防被摔下去。风又刮了起来,但却是从小恶魔的洞穴方向来的。风横扫树梢儿并卷起了枯叶,旋涡在他的四周打着转转。天气如同僵尸的手一样冰冷。
厄俄斯正试图恐吓我。她是火山的女主人。她控制着地震和从地下流上来的熔岩。她正在向我表明面对着她的强权我是多么微不足道,他想到。接下来泰塔大声叫道:“听着,厄俄斯!我接受你的挑战。”
大地的颤抖停止了,神秘的静寂再次降临到火山口。现在小路在他的面前清晰而诱人地出现了。当他穿过高大的巨岩之间的空隙时,他听到前面的洞穴里传出欢快的流水声。他吃力地穿过青葱草木的屏障,走到了湖边林中的开阔地。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他背靠着那棵倒下的树干,坐在他习惯了的老地方等待着。
他得到她到来的第一个警示是让他脖子后面略感发冷的微风,他浑身汗毛直竖。他注视着洞口,看到从洞口飘出精美的银白色的浓雾。透过浓雾,一个黑影出现了,以庄重的神态、沿着地衣覆盖的大地朝他走来。那是他上次在汉娜的房间里见到的戴面纱的妇女,穿着同样宽松的黑色丝绸的半透明袍子。
厄俄斯从银雾里走出来,他看到她赤着双脚。她的脚趾在袍子的边沿下露出来。那是她唯一暴露出来的地方。她的双脚湿润,溅泼在它们上面的泉水闪耀着光泽。它们小巧而形状完美,好似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用乳白色的象牙雕刻的一般。她的趾甲如珍珠般的亮泽光润。那双脚是她的身体唯一可供他欣赏的部位了,它们妙不可言地引起了男人的性欲。他无法把眼睛从那双脚上移开。
“如果她用一双脚就能把我俘获,那么她若是展示出其他的部位,我还有什么机会能抵制她的诱惑呢?”
泰塔终于能够抬起眼睛。他想要看看面纱后面的她,但那是不可透视的。接着他感觉到了她的触摸,尽管看起来好像是一只蝴蝶落到了他的皮肤上。她讲话了。他感受到了她的呼吸。他从未听到能与她那和谐悦耳的声音相媲美的音质。那声音如同敲击银铃时发出的声音,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震颤。
“我等你来我这里已经等了数万年了。”厄俄斯说道,尽管他知道她是代表谎言的巨魔,他还是忍不住相信她的话。
在泰塔被翁卡队长带到云裳花园后,芬妮和麦伦将茜达都藏了好几个月。起初,她已经被折磨得虚弱无力,甚至一直处于神志不清和心烦意乱的状态。麦伦和芬妮是温和宽容的,很快她就在情感上对他们产生了依赖性。他们俩总得有一个人陪着她。
她慢慢地恢复了健康,信心也开始恢复。终于她能够描述她的经历,给他们讲述“爱之神殿”。
“我是献给一位真正的女神的,”她解释说,“所有的神殿处女们都是从移民中选来的,从不在贵族家里选。每一个新来的家庭必须献上他们的一个女儿,对于那些被选上的女儿来说,那会带来极大的荣誉和特权。我们村子里所有的人为女神举行一个赞美节,给我穿上最美的袍子,将花冠戴在我的头上,然后带我去神殿。我的父母和我一起去,一路上兴高兴烈,流着快乐的泪水。他们把我交给神殿的女院长,在那里我们分离了,我从此再没有见到他们。”
“选你为女神服务的是什么人?”芬妮问道。
“他们告诉我们说那是寡头们的决定。”她回答道。
“告诉我们‘爱之神殿’是怎么回事?”麦伦说道。茜达都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继续讲下去,她讲得声音极小又不时地犹豫着:“神殿非常美。当我第一次到那里的时候,里面有许多女孩。女祭司们对我们很友好。给我们好看的衣服穿,提供给我们丰盛可口的食物。她们解释说,当我们证明自己是优秀的,我们就会到女神的山上去,受到她的擢升。”
“你们幸福吗?”芬妮问道。
“最初是的。当然我想念我的父母,但是每天早晨,她们给我们饮用香甜的果汁牛奶冻,那让我们充满了欢乐和高昂的情绪。我们笑,我们唱歌跳舞。”
“后来怎么了?”麦伦问道。
她转过脸去,讲的声音很小以至于几乎听不清她说的话。
“男人们来看我们。我们以为他们会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和他们一起跳舞。”茜达都开始无声地哭泣,“我羞于再讲下去了。”
他们都不做声了,芬妮拉起她的手。“我们是你真心的朋友,茜达都,”她说道,“你可以和我们讲的。你可以告诉我们所有的事。”
女孩发出了一声痛心的啜泣声,突然伸出胳膊搂住了芬妮的脖子。“女祭司们命令我们和来访的男人们交合。”
“他们是些什么人?”麦伦严肃地问道。
“第一个是阿奎尔领主。他令人恐怖。在他之后,有其他的男人,很多很多,接着是翁卡。”
“你不必再告诉我们了。”芬妮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头发说道。
“不!我一定要说!这记忆在我的心里像一团火。我不能够在你们面前克制它了。”
茜达都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每个月都有一个叫汉娜的女医生来给我们做检查。每一次她选一名或多名女孩。她们被带上山去接受女神的提拔。她们从此再也没有回到神殿来。”她的讲述再次停下来,芬妮递给她一条亚麻布手帕用来擦鼻子。她擦完以后,茜达都仔细地折好了手帕,又继续讲下去:“她们之中的一个女孩成为我最好的朋友,她的名字叫丽塔妮。她非常温柔可爱,当时她想念她的母亲,憎恨我们被迫与男人所做的事。一天晚上,她从神殿里逃跑了。她告诉我她要走,我极力阻止她,可是她决心已下。第二天女祭司们把她的尸体放在了祭坛上。作为一种警告,她们让我们每一个人从圣坛前走过。她们告诉我们,巨猿在森林里抓到的她。圣坛上的丽塔妮,再也见不到她从前可爱的样子了。”
他们让她哭了一会儿,接着麦伦说道:“给我们讲讲翁卡。”
“翁卡是一个贵族,阿奎尔领主是他的叔叔。他也是阿奎尔间谍组织的总头目。由于这些原因,他有特权。他对我有好感,以他的地位可以不只一次地来看我。后来,她们允许他带我离开神殿,作为他的家奴与他同居。我是他为这个国家服役的一个酬劳。他喝醉了的时候,他就打我。伤害我给他带来了快乐。那会让他的眼睛放光,他打我的时候,满脸堆笑。有一天,他去执行任务时,一位妇女偷偷地来看我。她告诉我她在云裳花园的一个大图书馆里工作。她告诉我那些从神殿被带上山的女孩们的下场,她们不是被女神提拔。她们的婴儿在出世之前被剖腹取出,然后作为食品送给女神。那就是那位女神私下里被称为婴儿吞噬者的原因。”
“那些生孩子的女孩们怎么样了?”
“她们消失了,”茜达都简单地回答。她又抽噎起来:“我爱那些消失的女孩们。我也爱在神殿里的其他女孩子。当她们怀上了孩子的时候,她们也将被送上山。”
“你冷静一下,茜达都,”芬妮小声说道:“所有这些太令人恐怖了,不能讲下去了。”
“不!芬妮,让可怜的女孩讲出来吧,”麦伦插话道,“她说的一切让我怒火中烧。雅里人是魔怪。我的愤怒让我准备抗击他们。”
“那么你会帮我解救我的朋友们吗,麦伦?”茜达都的大黑眼睛以比信任更多的目光望着他。
“我会做你要我做的一切,”他马上回答道,“但是告诉我更多关于翁卡的事。他将是第一个领受我报复的人。”
“我原以为他会保护我。我想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就永远不会被送到山上去。但是有一天,就在不久前,汉娜医生来给我做检查。我不想让她来,因为我知道她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当她结束检查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看见她看着翁卡点了点头,那足以说明一切了。我知道当我怀着的婴儿长得更大时,我就会被带到山上去。几天以后,我遇到另一个来访者。当翁卡和蒂纳特长官在塔马富帕的时候,她偷偷地来看我。她是比尔特的妻子。她要我和那些计划从雅里逃出来的新来的人们一起行动。当然我同意了。当她们要我那么做的时候,我就给翁卡服用了一剂使他生病的汤药。在那之后,他就开始怀疑我,并更加残酷地对待我。我知道,他会很快把我送回神殿去。后来我听说巫师在穆唐吉。我想他能够打掉翁卡的婴儿,我就决定不顾一切地去找到他。我逃了出来,可是那些巨猿追逐我。那就是你们救我的时候。”
“真是一个恐怖的故事,”芬妮说道,“你受了很多苦。”
“是的,可是没有那些仍然在神殿里的姑娘们忍受的多,”茜达都提醒他们道。
“我们要解救她们,”麦伦冲动地脱口而出。“当我们逃离雅里时,那些女孩将和我们一起走,我保证!”
“啊,麦伦,你太勇敢、太高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