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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貌似天堂(1)

蒂纳特派给他们一个中队的骑兵带路,泰塔一行人走在中间,受到了很好的保护。另一支庞大的队伍吃力地跟在后边,其中包括数百名表情悲哀的俘虏,他们当中大多数是巴斯玛拉部落的妇女。

“奴隶,”麦伦猜测道,“蒂纳特把搭救征途上的战士与抓捕奴隶结合在一起了。”

泰塔没有吭声,他在考虑着他们本身的处境和地位。我们是他们抓来的俘虏呢,还是他尊贵的客人呢?他琢磨着。我们前途未卜。他考虑向队长提出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那会是徒劳的:翁卡和他的上司一样缄默不语。

他们离开塔马富帕,就一直向南走,沿着尼罗河干涸的水道朝那个湖的方向前进。他们很快地看到了红石和山崖上遗弃的神庙,可是就在那时,他们离开了河道,在湖畔上的一条路上向东走去。泰塔向翁卡问了一下红石和神庙的情况,但是翁卡给了一个老套的回答:“对此我一无所知,巫师。我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智者。”

又走了几里格之后,这群人攀过了湖上面的又一个峭壁,俯瞰下面的一个隐蔽的水湾。泰塔和麦伦惊骇地看到一个有六艘战舰的舰队和几条大的运输泊轮停泊在平静的水面上,离白色的河滩只有几肘尺远。船只的工艺是不寻常的一种设计,那是他们在埃及的水域从未见到过的类型:甲板是敞开的,船头和船尾的形状相同。很明显的是,那根单独的长桅杆能够卸下来平放到船体上。船头和船尾的设计是为了能够顺利冲过流速很快的河中的旋涡,或者是大瀑布那飞驰而下的白浪。泰塔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聪明的设计。他后来了解到,那船体可以分成四个单独的部分,可以在遇到瀑布或其他障碍时穿越过去。

舰队看起来数量可观,并井然有序地停泊在水湾的水面上。水面非常清澈,舰体似乎是悬吊在空中而不是停在水面上,舰船的影子清晰地映衬在湖底。泰塔甚至能看到成群的鱼围绕着它们在巡游,并被舰上的人抛下的垃圾所吸引。

“那些舰体的设计是外国式样的,”麦伦说道,“它们不是埃及人的。”

“当我们在东方旅行时,在印度河那边的有些国家看到过这样的船型。”泰塔赞同道。

“这样的舰船怎么会来到这么遥远且人迹罕至的内陆湖呢?”

“我能肯定的一点是,”泰塔说道,“去问翁卡队长的话,那是一点儿益处也没有的。”

“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智者。”自从他们离开塔马富帕以来,麦伦第一次这样大笑。他们随着向导来到湖滨,在这里他们即刻开始上船。抓来的巴斯玛拉人被安置在其中的两条驳船上,泰塔的队伍和马匹安置到其他的驳船上。

蒂纳特·安库特在审视了“云烟”和“旋风”之后,变得活跃起来。“多么棒的两匹骏马啊。很清楚地可以看出来,它们是母子俩。”他对泰塔说道,“在我的一生中,我见过大概不超过三四匹能够与它们相媲美的好马。它们的腿无与伦比,它们的腰身恰到好处,你只能在赫梯马的血统中见得到。我敢打赌这些马匹只能来自埃克巴塔纳平原。”

“你丝毫不差地说中了。”泰塔激动地说,“我向你祝贺。你真是一个相马高手。”蒂纳特的心情更加好起来,他为泰塔留出了住处,麦伦和芬妮登上了他的战舰。每个人都上船后,舰队就从湖滨解缆出航,朝湖里驶去。他们进行完献祭活动,就沿着湖岸向西驶去。蒂纳特邀请泰塔三个人在露天甲板上与他共餐。和他们自离开奎拜之后吃的不带油星的饭菜相比,他的厨师提供的食物是令人难忘的。有刚刚捕获的烤湖鱼,配之以沙锅炖的异国风味的蔬菜,辅之以窖藏多年的就连法老的餐桌上也难常备的优质罐装红酒。

太阳偏西了,舰队驶入了与尼罗河河口的红石墙相平行的位置,他们在矗立着厄俄斯神庙的高高的峭壁之下划着船慢慢地行驶着。蒂纳特已经喝了两碗酒,现在他已经变成一位和蔼愉悦的东道主。泰塔试图利用他的好心情。“那是什么建筑?”他指着水面。“那似乎是一个神庙或宫殿,可是像此类的设计在我们至高无上的埃及我从未见过。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修建的?”

蒂纳特皱起了眉头:“我没有对此多想,因为我对建筑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可也许你是对的,巫师。它或许是一个神殿或神庙,或是什么谷物仓库。”他耸了耸肩膀:“我可以给你再来点儿酒吗?”很明显,这个问题令他感到不愉快,他又一次冷漠地寒暄着。此外,还有一点很明显的是,舰艇上的人员已经被告知不得和他们谈话或者回答他们所提出的问题。

一天又一天,舰艇沿着湖岸向西航行。在泰塔的要求下,船长给他们装配了一面帆,为他们提供了遮荫和不受外界干扰的空间。蒂纳特和他的船员们的视线被遮挡了,泰塔培训芬妮的工作取得了进展。在向南方漫长的行军期间,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单独在一起的机会。现在他们在甲板上这个已经成为他们的庇护所和教室的僻静角落里,他要将她的悟性、注意力、知觉力磨练到极度敏捷锐利的程度。

他没有让她在非常专业的技能层面去尝试。相反他每天花数小时的时间去练习她已经学到的技能。特别是她在练习通过精神影像和思想进行心灵感应交流。他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所折磨,那就是在不久的将来的某一时间里,他们就会分开。如果这种情况发生的话,那么这样的接触就会是他们的救生索。一旦他们之间的这种联系是立即发生和不可避免的话,他接下来所关注的就是去控制她的光环的显露。只有当他满意于她已经完善了这些科目,他们才能继续重新考虑神灵语言的变位规律。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一天又一天的练习是那么投入精力和令人疲惫不堪,结果芬妮耗尽了精神和心灵的力量:她在深奥难懂的技能方面是一个新手,在身体和力量方面她还是一个女孩儿。然而,即使泰塔考虑到她拥有一个古老的灵魂,曾经拥有前世,她的适应能力依然使他感到震惊。她的能量似乎是以她的努力为源泉,以睡莲——她的生命的象征——同样的方式,以河床上的泥为来源。

令人颇为疑虑的是,她能从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双关语的变化形式一下子转换到以一个从头顶飞过的长着深红色翅膀的火烈鸟为乐的状态,也就是说,她能够一下子就从一个严肃的学生变为一个充满朝气的女孩儿。夜里,当她靠近他睡在遮篷下的睡垫上的时候,泰塔想要抓起她来,然后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紧紧地搂着,即使是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战舰的船长在说话时,突然一阵大风没有任何预兆的迅速掠过湖面。他通知说有许多船只已经被淹没,沉入深不可测的湖底。每天傍晚,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这支小型船队就在隐蔽的水湾或小河湾找到停泊处。只有太阳在东方升起,阳光撒满整个湖面之后,船只才开始起帆,船员们操起船桨,掉转船头,再一次离开湖岸,向东方驶去。广袤无际的湖水令泰塔感到震惊,湖岸线似乎是通向一望无垠的天际。

它是和地中海一样大,还是和浩浩荡荡的印度洋不相上下,还是根本就没有界限呢?他琢磨着。在闲暇时,他和芬妮在纸莎草席子上打开地图,或在他们经过的岛屿上做个标记,或是勾画出他们看到的湖岸的地形特征。

“我们要带上这些去见哈托尔神庙的那些从事地理学研究的祭司们,他们对这些秘密和奇迹一无所知。”泰塔告诉她。

一种梦幻般的表情朦胧地出现在芬妮的绿眼睛之中。“啊,巫师,我渴望与你回到我前生的家园。你激起我对珍贵往事的记忆!有一天,你会带我到那里的,是不是?”

“一定会的,芬妮。”泰塔承诺道。

通过观察太阳、月亮和其他的天体,泰塔计算出湖岸渐渐地向南倾斜。“这导致我深信我们已经到达了这湖的西部边界,我们马上将向正南航行。”泰塔分析道。

“那么最后我们将到达大地的尽头,从那里跌入天空。”芬妮的话听起来对如此一场大灾难似乎无所畏惧。“我们是永远地掉下去,还是会在另一个世界和另外的时间里得到休息呢?你是怎么想的,巫师?”

“我希望我们的船长在看到前面那浩无边际的水面时,能够理智地返回,我们就不必在时空里跌落翻滚了。对于此时此地,我已经毫无遗憾、相当满足了。”泰塔轻声地笑了,为她所展现的想象力而感到高兴。

那天晚上,泰塔检查了她大腿上的伤口。他很满意地发现伤口彻底愈合了。在马尾线周围的皮肤冲洗后呈现出鲜红色,那是到了安全拆线时间的迹象。他快速地剪掉线结,用他的象牙镊子将马尾线拉出来。从缝合线留下来的缝隙中渗出几滴黄脓。泰塔嗅了嗅,然后微笑了。“新鲜而无毒,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看看它留给你的是一个多么漂亮的伤疤啊,那形状就如同象征睡莲的花瓣儿一样。”

当他察看她的疤痕时,她的头侧向一边,那疤痕还没有她的小手指的指甲大。“你是那么聪明,巫师。我确信是你特意设计的。对我而言,与茵芭丽的文身花纹相比,它更令人愉悦。她会多么忌妒我啊!”

他们的舰船正航行在一群迷宫一样的岛屿中,岛屿上长着的树木又粗又高,它们就像擎天柱一样支撑着高空中倒置的碗状的蓝色苍穹。群鹰栖息在它们垒在树枝上的乱蓬蓬的巢上。它们头上闪现着光泽,长着赤褐色的飞羽,是一种很美丽的鸟。飞起时,它们会发出一种狂野的叫声,接着冲向湖里,出来时它们的爪子上都抓着一条大鱼。

他们看到可怕的鳄鱼在滩边晒着太阳,成群的河马在浅滩处聚集着。它们那圆滚滚的灰色背部如同花岗岩砾石一样庞大。当他们再一次航行到开阔的水面,正如泰塔预测的那样,湖岸转向正南,他们迅速地向大地的尽头驶去。他们路过那不见边际的森林,森林里生活着大群的黑野牛、灰色的大象和鼻子上长着锋利的角的像猪一样的巨大动物。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此类的动物,泰塔为它们画了一张素描,芬妮宣布那张图是出奇的精确。

“我的祭司朋友们几乎不会相信有如此奇异的野兽,”泰塔议论道,“麦伦,为了我们带回那个鼻角作为我们献给法老的礼物,你能杀死一只这样的动物吗?”他们的情绪非常高涨,甚至相信能很快返回那北方的家园。

像往常一样,麦伦渴望狩猎,听到这个建议,他一跃而起。“如果你们能够劝说蒂纳特和船长在这里停泊一两天的话,我就可以骑马备弓、离船上岸去实现你的愿望。”

泰塔以此向蒂纳特建议,马匹在拥挤的驳船上被监禁得太久了,让它们跑一跑会有极大的好处。结果他惊奇地发现,蒂纳特没有异议地接受了他的意见。

“你是对的,巫师,有大量的鲜肉供应是让人很开心的事。船上这么多的士兵和奴隶,我有许多肚子要去填呢。”

那天傍晚,他们来到了岸边那广阔的滩涂平原。开阔的林中空地上活跃着大量的野生动物,从庞大的灰色厚皮动物到最小的、跑起来极其优美的羚羊。平原被一个从东面流入的小河湾分为两部分。那里可以短距离的航行,正好给他们的小舰队提供了一个安全的港口。他们把马匹弄上岸,士兵们在湖岸建起了营地,他们都为能够站在那坚实的土地上而感到高兴。当他们第二天早晨骑马出去的时候,全都喜气洋洋。蒂纳特指示他们的猎手去猎取野牛,然后将下过犊的母牛与小母牛挑选出来,它们的肉要比那些老公牛的肉更美味可口,因为老牛肉太硬味道又糟,几乎是不宜食用的。

此时,麦伦和希尔特在塔马富帕所受的伤已经康复了,他们会在狩猎中追击长有角鼻的奇异厚皮动物。纳康托和茵芭丽徒步在后跟随。而泰塔和芬妮就呆在后边作为观猎者。在最后的时刻,蒂纳特骑马过来问泰塔:“我要和你一起骑马去观看打猎,我希望你不会反对我在场。”

泰塔吃了一惊。他没想道会收到这位郁郁寡欢的军官的友好提议:“我很高兴有你的陪伴。如你所知,我们正在追一只鼻子上有角的奇怪的野兽。”

这时候,成队的骑兵正穿越这片平原,他们兴奋得直叫,袭击着野牛群,当他们骑马靠近猎物时,就用长矛刺杀它们。当那些强悍的牛群被逼得走投无路时,他们就用成排的箭射倒它们。很快黑色的尸体就乱七八糟地散落在草地上,受到惊吓的野牛群在平原上到处乱冲乱撞,拼命地逃离狩猎者的追捕。

为了避开牛群和骑兵们的混乱局面,为了找到他们选择的猎取厚皮动物的开阔地,麦伦穿过小河湾,骑马沿着湖岸前行。其他的人跟在后面,直到他们看不到舰船,这里就成了他们自己的狩猎场地。在前面,他们能看到大量的猎物以小家族的形式与雌性动物和幼崽分布在草地上。不管怎样,麦伦决心要获取一只兽中之长的角,一件适合作为送给法老的礼物的战利品。

蒂纳特从停泊的船只那领着他们继续前行,泰塔注意到一种细微的变化正发生在军官蒂纳特的身上。他的缄默有所缓和,他甚至对芬妮的喋喋不休笑了起来。“你的被监护人是一个聪明的小女孩儿,”他评论道,“可是她谨慎吗?”

“她是一个小姑娘,如你所说,没有怨恨或恶意。”蒂纳特又放松了一些,因此泰塔张开了内眼来判断他的心态。他在约束自己,泰塔想。他不想让他的军官们看到他在和我自由地交谈。他害怕他的下属中的某一个人。我确信那就是队长翁卡,他或许是被安排在这里监视他并向上级军官报告的人。蒂纳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可是他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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