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让我们靠你的直觉来引导,”泰塔说。“我们东部的边界就是红海。我不知道在阿拉比亚的火山或者任何其他地区的火山靠不靠近它的海岸。你知道吗?”
“不,我到过那里,但我从未看到或听到过有什么火山。”
“我在萨格勒布山脉看到两座火山,但是它们是被广阔的平原和山脉环绕着。它们与我们所寻找的那个地区不相符。”
“在埃及的南部和西部,有更广阔的大原野,”德墨忒尔说,“可是让我们考虑另一种可能性。在非洲的内地可能有大的江河湖泊吗,并且有一个火山在其附近吗?”
“我没有听说过什么,可是没有人尝试过比埃塞俄比亚南部更远的冒险了。”
“这个我听人告诉过我,泰塔,在那大批人离开埃及期间,你领着洛斯特丽丝王后向南到达奎拜,号称‘北风之地’,在那里,尼罗河分为两条大的支流。”
“对,在奎拜,我们沿着尼罗河的左叉进入埃塞俄比亚山区。右边的分支出现在无边无际的沼泽地,因此阻挡住了河水的继续畅流。没有人到达过它南部的尽头。即使有人曾到过,他也无法回来讲述自己的经历了。有人说,沼泽地无止无休,但是它一直延续着,广袤而险峻,直到地球的末端。”“那么我们必须依赖哈托尔神庙的祭司们提供的帮助。什么时候他们会有信息提供给我们呢?”
“祭司们告诉我在十天之内返回去。”泰塔提醒他。
德墨忒尔把他的轿帘拉到一边,回首举目眺望山峦。“我们现在接近神庙了。我们应该到那里,要祭司们招待我们并提供过夜用的睡垫。明天上午我们能够和她的地图绘制员和地理学家们共同度过。”
“如果法老召见我到他那里谒见,他的宠臣们将无法找到我。”泰塔提出异议。“在我们离开宫殿我要再去见他。”
“在这儿停下队列,”德墨忒尔对哈巴里说道。“马上停下,我告诉你们。”接着他朝泰塔掉过头。“我不希望令你担心,可是我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快要结束了。我被噩梦和黑色的预感所缠绕。尽管有你和麦伦提供给我的保护,女巫还是会设法毁灭我。我剩下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自从那天上午,当泰塔看到了苏的威胁性的光环,他就被同样的预感折磨着。他朝轿子旁又靠近了一些,仔细端详着那张疲惫而衰老的面容,突然感到极度的痛苦,他明白德墨忒尔是对的:死神正在向他逼近。德墨忒尔的眼睛变得几乎无色而透明,可是在其深处,泰塔辨别出了那移动着的暗影,像竞相捕食鲨鱼的影子一样。
“你也看到了吧?”德墨忒尔用干脆又带点儿沉闷的语气说。
此时回答是多余的。泰塔转过头去,对哈巴里叫道:“队列转向,我们要去哈托尔神庙。”到那里只不过就一里格稍多一点儿的距离。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德墨忒尔才又一次讲话:“如果没有我衰老虚弱的身体拖累你们,那么你们就会更快一些了。”
“你对自己过于苛求了,”泰塔责怪他。“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和智慧,我永远不会前进这么远。”
“我希望我和你们在一起直到搜寻结束的那一天,并且目睹猎物被杀的场面。可是那是不实际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继续说道:“怎么对付苏?对你来说有一条可行之路。如果让法老知道苏正在蛊惑敏苔卡,正在她的心中灌输背叛、不忠的思想,他就会派他的卫兵去抓住他,在胁迫之下,你就会有机会去审问他。我听说底比斯的狱吏们可是精于此道的,你不会反对用刑吧?”
“我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如果我想到仅仅用肉体的痛苦就使苏有一点点屈服的可能性的话。但是你已经见过他了,这个人为保护女巫愿意献出生命。他与她是那么的默契,以至于她会感受到他的痛苦和痛苦的原因。她会明白法老和敏苔卡已经识破了她编织的那张网,那张对这对王室夫妇来说具有致命危险的网。”
“是那么回事。”德墨忒尔点了点头。
“此外,敏苔卡会赶紧寻求苏的保护,接着尼弗尔·塞提会意识到,她的确犯有阴谋策划反对法老之罪。那会毁掉他们的爱和相互之间的信任。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
“那么我们必须寄希望于在神庙能找到答案。”
祭司们从远处看到了他们,就派了两名见习僧侣来欢迎他们,然后领着他们沿着斜坡来到了神庙的正门,高级女祭司则在台阶上等着呢。
“见到你们我真是太高兴了,巫师。我正要派信使到底比斯去找你们呢,告诉你们努班克修士正极为勤奋地为你们的事情忙碌。他已经准备好将他的成果交给你们,可是你们已经抢在我前面了。”她以母亲般的微笑对泰塔说道。“你们万分地受欢迎。神庙的少女正在男宿舍那边给你们准备房间,你们要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期待你们那渊博的讲道。”
“你友好而仁慈,嬷嬷。我和另一位有着渊博学识和良好声誉的巫师在一起。”
“也对他表示欢迎。你们的随从将被安置在男仆们的宿舍区。”
他们下了马,麦伦扶着德墨忒尔进入了神庙。在正堂,他们在代表爱情、母亲和欢乐的女神哈托尔神像前停了一会儿,她被描绘为黑白两色的花斑大奶牛,牛角上装饰着一个金色的月亮。女祭司拜祭祈祷,接下来,一名神庙里的初修生领着泰塔和德墨忒尔沿着一个回廊进入了神庙的祭司区。他带他们到了一个石制的小屋,墙角旁立着卷着的睡垫和供他们休息时饮水用的碗。
“到晚餐的时候我会带你们去餐厅,修士努班克将在那里见你们。”
当他们进入餐厅时,大约有五十位祭司已经在就餐了,可是有一个人迅即起身,匆忙地来迎接他们。“我是努班克,欢迎你们。”他高个儿,瘦削,面容枯槁憔悴。在这段艰苦的日子里,埃及已经没有几个胖人。晚餐很简单:一碗粥和一小杯根茎饮料。宾客们都闷闷不乐,大多数人都静静地吃着,唯有努班克是个例外。他一直没有停止讲话,他声音刺耳,神态自负。
“我不知道我们明天会怎样度过,”当他们回到住处,准备休息的时候,泰塔对德墨忒尔说。“听修士努班克讲话,那将是漫长难耐的一天。”
“可是他的地理知识已经枯竭了。”德墨忒尔指出。
“你用的形容词完全正确,巫师。”泰塔转向自己的床铺。
当一个初修生来叫他们去吃早餐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升起呢。德墨忒尔好像更虚弱了,因而麦伦和泰塔帮助他慢慢地从床垫子上起来。
“原谅我,泰塔,我昨晚没有睡好。”
“是梦吧?”泰塔用谭麦斯语问道。
“是的。女巫正在向我迫近,我没有足够持久的耐力去抵御她。”
泰塔昨晚也遭受到了噩梦的折磨。在他的梦里,那条巨蟒巨蟒又回来了。现在它的体臭还在它的鼻孔和咽喉里萦绕。可是他隐藏了他的忧虑,在德墨忒尔面前表现出自信的神态。“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共同去走,你和我。”
早餐是一小块硬的高粱面包,还是一杯稀释的根茎饮料。修士努班克接着昨晚被打断的话题,又开始了他的独白。幸运的是,早饭很快地吃完了。带着莫名的宽慰感,他们随着努班克通过又黑又深的厅堂和回廊,来到了神庙图书室。这是一个又大又冷的房间,房间里除了那高高的石头书架一排排地覆盖着每一面墙外,完全没有什么装饰和点缀;每一排书架都是从地面到屋顶那么高;里面满是记载古代文献的纸莎草卷轴,至少有上千卷。
三个初修生和两位高级的行家正在等着努班克。他们站成一排,手放在胸前交错地紧握着,一副谦恭的态度。他们是努班克的助手。他们的惊恐不安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努班克以威吓的神态对待他们,随时会以最刻薄的语言、最侮辱性的措词来发泄内心的不满。
当泰塔和德墨忒尔在屋子中间那张又长又低的、堆满卷轴的桌子旁就座后,努班克开始了他的讲座。他开始列举在已知的世界里的每一座火山和每一种热现象,不管它是否位于大的水域附近。当他讲到每一处地点的名字时,他就派一名诚惶诚恐的助手从书架上取下合适的卷轴。在许多时候,这包括登上一个摇摇晃晃的梯子,而努班克驱使他们时却是劈头盖脸地一通臭骂。当泰塔设法策略地提醒努班克此次谈话的初衷,以缩短这个冗长乏味的过程,努班克却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残酷地继续他准备好的诵读。
一个不幸的初修生成为努班克的牺牲品。他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人,他的身体没有一处没有毛病的或是不变形的地方。他光秃的头皮是拉长了的,鱼鳞似的皮肤带着鲜明的疱疹。他的眉毛突出在那对又小又紧靠在一起的一对苍白浑浊的眼睛之上。他的大牙齿透过兔唇的缝隙凸出来,当他讲话的时候,就流下口水来,虽然并不总是这样子。他的下巴后缩得十分突出,就如同不存在一样。有一个大大的深紫红色的胎记长在左面颊上。他前胸深陷而后背却如山峰般隆起。他的双腿瘦得像秸秆,弯成弓状,那姿态就如同路旁翻倒的煤篓。
中午,来了一名初修生到这里叫他们去餐厅就餐。此时,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饿了,努班克和他的助手们反应敏捷,抢着去餐厅。在就餐期间,泰塔开始意识到,那位驼背的初修生正在鬼鬼祟祟地引起他的注意。当他一发现自己已使泰塔注意了,就站起来,急忙奔向门口。他在门口再一次回头扫了一眼,猝然动了下头示意,他要泰塔去追他。
泰塔发现这个小家伙在台阶上等他。那个人再一次招手示意,接着在一个狭窄通道的入口处不见了。泰塔跟过来,很快发现自己在一个乡村的小神庙了。周围的墙上是哈托尔的浮雕,神庙的院子里立有一尊法老麦摩斯的雕像。那个人就蜷缩在雕像的后面。
“伟大的巫师!我有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事要告诉你。”当泰塔走向他的时候,他匍匐在地。
“起来,”泰塔温和地对他说。“我不是国王,你叫什么名字?”修士努班克提到小初修生时只是叫“你这东西”。
“因为我走路的方式,他们叫我蒂普提卜。我的祖父是从埃及到埃塞俄比亚出走时期洛斯特丽丝王后宫廷的初级医师。他常常提起您。大概您还记得他,巫师。他的名字叫希顿。”
“希顿?”泰塔想了一会儿。“是的!他是一个有希望的小伙子,很擅长用匙子拔出带钩的箭头,他挽救了许多战士的生命。”蒂普提卜咧嘴笑了,他的兔唇开了。“你爷爷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