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9681700000025

第25章

“你们回来了?”我说。我向她俩迈出第一步之后,她们身后的森林变得真实起来。

“刚才怎么了?”大儿说。她站在门外,碎儿钻进了木棚。

“往起来站的时候晕了。”我说。

“现在呢?”她说。

“我可以跑步过来了。”我说。

我从山坡的脚下跑起,跑过罂粟花地,到她的面前,几乎是一口气跑来的。

“你跑起来像飞一样。”碎儿说,“我进屋的时候你还没有跑,我出来你就跑来了,快得像头鹿。”

“我还可以更快的。”我说。

“连大气都不喘。”大儿说。

“碎儿好像真的累了。”我说。

“不,我难受,我的手特别的难受。”碎儿说。

“碎儿为了给你捉一只鹌鹑,手让荨麻叮了。”大儿说。

“荨麻咬了?”我说,“你们不会治么,是为我咬伤的,我来替你治,好吧?”我拉住她抬给我的那只手,她的手背发红。

“你会么?”大儿说。

“我可以。”我说。什么是会什么是不会? 我想,会的是经验传下来的,不会的是自然还没有教给你。“不过,你得闭住眼睛,不然你看见的话会恶心的。”

“什么东西,很脏么?”碎儿说。

“如果是自己的或者自己孩子的,不见得脏,别人的就显得发脏。”我说。

“很脏么? 它能管用么?”碎儿说。

“试试吧,”大儿说,“你给她试试吧。”

“那么就请你闭住眼睛,也不要想我用的是什么东西。”我说。碎儿背过脸。她往后转脸的时候她的眼睛就闭实了。

“我能不能帮点忙?”大儿说。她靠着木棚的圆木站着,好像是正在等待着谁给她送过去一把葵花子。

“做起来很容易的。”我说,“不用手术刀和药罐子等等的那些麻烦的东西,只用我的一只手从我的这里拿下来抹到她的手背上,就这么简单。”我用右手捏住鼻孔,挤出清鼻涕,涂到碎儿的手背上往开抹,大儿突然大笑起来。

“碎儿,你的脸背着,别转过来。”我说,我继续在她的手背上涂清鼻涕。“舒服一点了么?”

“明显地不烧了。”碎儿说。

“很凉快,对么?”大儿说。

“好了。”我说。

“一点也不觉得烫了。”碎儿说,她转过脸来,她惊疑地看着我和大儿。“刚才还了得,就像把火架在手背上烧。”

“借生的药真奇怪,就跟开玩笑的一样。”大儿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说。

“究竟是什么药?”碎儿说。

“暂时还不能给你说。”我说。

“借生用的药叫神仙一把抓。”大儿说。

“我的手背被借生弄得明光光的,是一种怪异的分泌物吧?”碎儿说,她抬着手放在阳光下观照,“好像是清清的鼻涕。”她说着又用鼻子去嗅:“没有一点点味道,究竟是什么药呢?”

“好了之后,我会告诉你配方的。”我说。

“现在我的手不难受了,我们可以一起干活了。”碎儿说。

“借生打扫布置场院,碎儿和我布置新房。”大儿说。她的样子是一副官家的样子。

我站在木棚的外面,晃荡着两只胳膊,大儿和碎儿泼刺刺地旋进木棚去。我好像真的又面临着一场考验,像在欺骗着谁或者被谁抛弃,但是这件事她们认为是甜美的,是由大儿和碎儿的嘴巴说出的,而不是由我。前面的事情已处在身后,后面的事已重新立在前面坚实的土地上,我心灵的意愿越来越接近出现,我像已经置身于罪孽炮火的包围之中,不管她和她将来怎样想,现在我们都想在这片环境中平静一段时候,然后我们一同前往灾难降临的地方,“携起手来”

这是大儿说的。我和她们携起手的时候是我们面对日本鬼子的时候。我这样想不会有错吧,一个民族不被另一个民族欺负,不想再遭受污辱进行殊死的反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国难当头这是整个民族的事情,不是这一面或那一面的一家之事,这面和那面似乎都僵在一个平面上,不能包容全部,我们这些被遗漏的有民族良心的人,会自觉地投入抗击侵略者的民族战争中的,与敌人搏斗这是责任。我说的遗漏是自己方面的事,因为我们没有处在战争的炮火中,但又不是自己希望日本人将战争扩大到这里。如果我们民族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临头的国难,他们还能将战火燃遍我们的国土? 我们只要动一动,他们就会害怕的,战火不会蔓延到这里的。邪不压正。

这种平静只仅仅是表面的假象,战争的真正力量热腾腾地倚在我们身边了……鹰飞在水堰的天空中,面是仰着的,像仰着面飞翔在另一层天上,又看着另一层大地之下的天空,应该正过来,用民族的圣水浇灭敌人的污火……当然这些话我是不能谈给任何人的,只用言语国家是不会得救的,男儿的热血洒向何处还用再说么……

鲜花插遍木棚的前垣,花像是从支撑木棚的圆木上开放出来的,又像是悬在花朵上的多色蝴蝶。

“借生,你听见了吗?”

听到喊声,我在木棚前的场地上伸了下腰,我走进了木棚。屋子里被她俩布置得喜气洋洋。三炷香火的青烟调出了木头的杂味,棚子里香气浓郁。

“借生,感觉到了么?”大儿说。她俩像是从里往外退着收拾棚子的,她俩站在门口的两侧。

“我看到了,”我说,与我见过的新房太不一样了。“我看到了一种很安静很安静的样子——那种气氛,好像是……”我的眼睛看了她们一下。

“好像是啥,你说吧。”碎儿说。

“好像是坐佛的地方。”我说。

“不像,不像,这是我们的家。”大儿说。“是不是我们想得太清静了?”

“他是想当和尚了才这么说。”碎儿说,“他肯定是曾经想过去当和尚的事儿。”

“我说的是一种气氛。”我说,“实际上是很热情的,像出家人在接纳一个俗家弟子。”

“你认为我们像尼姑?”碎儿说。

“我也没想过要去当和尚。”我说。

“外面收拾好了吧?”大儿说。

“嗯,”我说。“过一会儿我们一同去看。”

她们把自己的枪弹和我的鞭子固定在一面墙壁上,床摆在迎门的地方,床头抵着西面的墙,两侧留着相等的空道,前面靠门的地方有一片空地。床头抵着的正面墙壁上固定着我们各自的武器。她俩的枪装在套子里枪口向外,枪的护套上贴着彩色纸剪出的凤,凤面对着面有往中间飞的样子,中间盘着我的那条乌黑的鞭子。鞭梢盘在最里面,鞭把子是最后固定上去的,她们用彩纸做的龙身贴在盘着的鞭梢上,龙头俯在竖着的鞭把上。凤往中间飞像是往龙的两侧飞。

“还有啥不如意的地方么?”大儿说。

“这是我无法想出来的。”我说。

“是好还是不好?”碎儿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但肯定是好。”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刀枪入库的味道。”大儿说。

“这样我们好像以前没干过任何事情一样。”我说。

“这就叫重新开始。”大儿说。

“对,我们必须得重新开始。”碎儿说。

“这就是重新开始么?”我说,“我很高兴,你们呢?”

“你说呢,借生?”大儿说。她看着我,又从我看过去看着碎儿,床罩发出的醒目的红光映红了她俩的脸,像粉红色的水粉映在脸上。

“我们的心情肯定是一样的。”我说。

“但我们绝对不会成为织布的娘子耕地的郎。”碎儿说。

“我们也不是压寨的夫人山大王。”大儿说。

“我们也不像庵里的尼姑寺里的和尚……”我说。

几乎是同时,我们都笑了起来。这样蛮好的心情,我的确从来未体会过。

“碎儿,咱们那套书呢?”大儿说。

“《红楼梦》么?”碎儿说。

“就那么一套书,会有别的么?”大儿说。

“你的枕下压着《红楼梦》,我的枕下不是压着《水浒传》么。”碎儿说。

“我好像记不得。”大儿说。

“很久很久没有读书了,怎么会记得呢?”碎儿说。

“好吧,我和碎儿读《红楼梦》,《水浒传》就送给借生去读吧。”大儿说。她去翻床上的枕头。

“现在取书有什么用呢?”碎儿说。大儿从枕下翻出了两套书。

大儿拿着两套书分别摆到靠门处的墙角的木案上,木案上放着一只八卦砚台和一只竹节笔罐,香就在砚台上面的香炉里燃烧。

“我们去外面看看。”大儿说。我面向着她们,退着走出木棚的门,她们面向着我走出木棚的门,阳光就像镀了金子一样灿烂。

同类推荐
  • 单响

    单响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瘸子了。他左脚的脚掌去了大半个,成了光秃秃的直杆子。光杆子底下垫上棉花,用棉布包裹了,塞进一只高帮的运动鞋里,用鞋带绑紧了,勉强能触触地,蜻蜓点水式的,承受不了多少重量。他的左腑窝因此夹了根拐棍,拐棍是老木匠的儿子做的,老木匠的儿子是个晓事的人,在拐棍的上端套了三个皮箍,三个皮箍三种不同的质地,牛皮的,人造革的,最底下是帆布的,八成是别人丢弃的断腰带。有了皮箍,胳膊套进去就能挪动拐棍了。要知道,瘸子不只是左脚的脚掌丢了,他的两只手掌也丢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两条胳膊。
  • 成人礼

    成人礼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 女发言人

    女发言人

    小说将周芥平的回忆、叙述,和王皓雯的过去及现在,点点滴滴交织在一起。既有当下光怪陆离、可笑可鄙的现实生活,又有情到深处时的清新脱俗和感动。书中人物,个性突出,鲜明生动,有刘正大这样圆滑虚伪的市侩小人,也有安接生那样自作聪明的老太太。书中最主要的人物,还是王皓雯,虽然她有着令人难以启齿的过错,但本质上,却还是一个诚实、自然和坦率的人。终于,她去寻找更适合自己、更能心安理得的生活了,并且开始矫正之前对世界偏激的看法。她意识到,虽然从小到大,屡遭不平,可努力去做一个公正的人,才是弥补社会不公带给人心灵伤痛的最好办法……
  • 生命的颜色

    生命的颜色

    编入作者陶少鸿的二十一个短篇小说和一部中篇小说,内容反映了当代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既写了人与他者、与环境的关系,也写了人处在困境时的挣扎与自我拯救。
  • 谁是你的前世今生

    谁是你的前世今生

    今生的我还在读,前世诀别的一纸书;手握传世的信物,而你此刻身在何处;可你转世的脸谱,究竟轮回在哪一户……
热门推荐
  • 风雨江南

    风雨江南

    一梦初醒,是失忆?是穿越?前情尽忘,却纠缠不情,程清诺?三少?谁才是她真心所爱之人?为何却都在伤她的心?被陷入一个又一个的阴谋当中,是谁做下的局?失身失心,三少,你能接受不再纯洁如水的她吗?
  • 婚婚噩噩骚年你谁啊

    婚婚噩噩骚年你谁啊

    她是沐晓晓,美术大学毕业,万万没想到到现在都是一个没有过过一次稿的作家,嗷!泪,介简直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捂脸泪奔~~(>_<)~~好吧,这还不算什么,她竟然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唯一剩下的只有一间属于她的房子,和满房子的垃圾,经过闺蜜的建议,她终于同意把房子出租,通过和别人合租,然后拿的钱过日子,介是没办法,无下策的下下策,她真的是一个有节操的女人!!嗷~然后在贴出出租广告的第二天她的身上就莫名出现了一个男人,啊嘞?还是个大学生,老牛不吃嫩草好吗!骚年,你谁啊!
  • 世枭

    世枭

    青春总是让人难忘,在那条路上,我们留下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纪念一下,祭奠一下,那可以意淫,遗憾不后悔的青春
  • 黑暗文明

    黑暗文明

    当夜色落下帷幕,黑暗降临世间。一个后世称为“黑暗”的大时代来临,人类展开了又一次的新进化。带着末世生存十年的记忆,回到了末世发生的当天,叶晨唯一能够做到,就是保护好身边的人,然后……以一个蚂蚁的力量,踏上这个世界的巅峰!迷离在生活中的人,漫无目的地挣扎在这世间,向前走去,总有一条路,为你敞开………………新书《重启末世》开航,2015年倾力打造,下面有直通车
  • 血源

    血源

    一个新世界诞生的都市,一个建立不过五十年之久的都市,一个令人恐惧而又向往的都市。在这里有一名喜欢玩游戏的少年,却在他准备告白的某一天,血人出现了。
  • 狐仙修恋

    狐仙修恋

    俗话说人妖殊途,不可相恋。那仙和妖呢?一只笨蛋狐妖,一个自恋散仙。如何能在一起?一人一狐够别扭了,居然还有第三者?什么?还斗心思?不在宫不在宅,这算野外大乱斗吗?貌似是个悲剧,作者你弄这么多笑点干嘛?好吧,你敢写成悲剧你死定了,作者同学。就这样吧,想知道,就看书吧^_^!~
  • 兵行异世

    兵行异世

    他是少林弃徒。他是黑拳高手。他是一件彻头彻尾的兵器。兵者,诡道也,兵行天下,傲视群雄。人生总有许多无法回避的身不由己,屈怀戈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成为一个强者,但他能否摆脱自己是一件“兵器”的事实?当懵懂的主角经历了生存与死亡,爱情与背叛,他究竟会有怎样的选择?
  • 狐狸克隆了自己以后

    狐狸克隆了自己以后

    先秦寓言《买椟还珠》家喻户晓。笔者认为,写寓言当效楚商之美椟丽珠,避郑人之喜椟弃珠。文面是美椟,要新、特、趣、雅,给人审美愉悦,寓意是丽珠,应深、高、独、正,导人意诚行智。二者皆备,方出佳作。笔者当笃行之。
  • 李嘉诚的资本

    李嘉诚的资本

    李嘉诚的成功关键在于对形式有敏锐的观察力与判断力。在形式不断变化的过程中,他善于对其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并采取有效的应对策略,制定正确的决策,从而把握这样或者那样的机遇。本书从十五个方面分析李嘉诚的资本,回顾李嘉诚商业帝国的建立以及其个人身上拥有的特质,很多人会有其中一个、两个的特质,但这远远不够,这些所有的特质融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李嘉诚。
  • 去你丫的泡沫爱情

    去你丫的泡沫爱情

    这是被利益金钱侵袭的2030年,剽悍单纯的钱沫沫始终遇见的都是泡沫一样的爱情,看起来美好透明五彩缤纷,其实不堪一击。因为利益,或是因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