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谭复堂①《箧中词选》②谓：蒋鹿潭《水云楼词》与成容若、项莲生，二百年间，分鼎三足。③然《水云楼词》小令颇有境界，长调唯存气格。《忆云词》④亦精实有馀，超逸不足，皆不足与容若比。然视皋文、止庵辈，则倜乎远矣。
【注释】
①谭复堂：即谭献，初名廷献，字仲修，号复堂，仁和（今浙江杭州）人。近代词人、词论家，著有《复堂词》等。
②《箧中词选》：即《箧中词》，清朝词的选本，由谭献编选，正集六卷，续集四卷。选评合一，其中评语由其门人徐珂辑为《复堂词话》的一部分。
③“蒋鹿潭《水云楼词》与成容若、项莲生，二百年间分鼎三足”：出自谭献的《箧中词》卷五。
④《忆云词》：即《忆云词甲乙丙丁稿》，项鸿祚词集的初名，后来改为《忆云词》。
【译文】
谭献的《箧中词选》说：“蒋春霖的《水云楼词》与纳兰容若词、项鸿祚词，在二百年间是三家鼎立。”但是，《水云楼词》中的小令颇有境界，长调仅仅存有气格。《忆云词》也是精深朴实有余，超然飘逸不足，都不能与纳兰容若词相比；但是，与张惠言、周济等人的词相比，那就高明许多了。
【评析】
在这一则，王国维先引述谭献的评语，并引出清词名家地位的评定问题。在清朝的词选本中，谭献的《箧中词选》影响非常大。谭献说纳兰容若、蒋春霖、项鸿祚是清朝词坛鼎立的三大家，驰名学界。在《箧中词选》中，谭献选录了纳兰容若词、蒋春霖词、项鸿祚词分别为25首、22首、21首，是选词最多的3个作者。不过，王国维对此提出了疑问。
王国维认为，蒋春霖词中的小令堪当“境界”二字，但长调只是有气象、有格调而已，而气象、格调与境界尚有距离。项鸿祚词只能当得起“精实”二字，即在长调结构上顿挫有致，如果求其“超逸”——深远之致，就不免有些欠缺。他们的词与纳兰容若词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相比，就都显得逊色多了。不过，王国维虽然认为蒋春霖词、项鸿祚词比不上纳兰容若词，但比其张惠言词、周济词，则要强得多。这就是王国维心目中清朝词坛名家座次的排序，评判标准与其以自然、真切为核心的境界说密切相关。
【参阅作品】
浪淘沙
（清）蒋春霖
云气压虚栏，青失遥山，雨丝风絮一番番。上巳①清明都过了，只是春寒。
华发已无端②，何况花残？飞来蝴蝶又成团。明日朱楼人睡起，莫卷帘看。
【注释】：
①上巳：阴历三月上旬巳日。
②无端：无故。
【评解】
在清朝著名词学评论家谭献眼里，蒋春霖词、项鸿祚词和纳兰容若词是不相上下的，但王国维确认为，纳兰容若词要远远强于蒋春霖词和项鸿祚词，蒋春霖词和项鸿祚词比张惠言词、周济词强一些。这是蒋春霖的一首词，上片写雨丝风絮，春寒不断袭来；下片折入雨后花残，飞蝶成团，亦是伤春之意。我们在欣赏这首词时，不妨对比一下纳兰容若的词，看看是不是如王国维认为的比纳兰容若词要略低一筹，还是如谭献说的两者不相上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