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萧景亭去了刑部大牢。
湿冷的囚牢中,袁欣瑶没有像其他那些囚犯头发蓬乱、衣服邋遢,依旧秉持着她美丽素洁的模样。
她抱住双膝,蜷缩在囚牢一角。
视线所及之处,是牢房中那难得的一抹光明。
人来人往,压根不会理睬。
终日只是静默的发呆,据狱卒讲,有时一呆就是一整天。
萧景亭看不见,是被仆人搀扶进牢房的。
袁欣瑶见他,愣是好一会儿没晃过神,就那么呆呆看着,隔了好久才冷笑出声:“你!你来做什么?杀我替袁汐瑶报仇,还是像林绮云那丑八怪一样想要羞辱我?”
萧景亭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在你心里别人总是如此不堪,如此肮脏?
欣瑶,都到这个地步了,你难道就一点点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吗?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姐姐,与你血脉相连的姐姐!
你对她痛下杀手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后悔?唇亡齿寒?”
袁欣瑶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大笑出声:“景亭哥哥,我与她原本就是水火不容,何来的唇亡齿寒?
是,我是后悔,我后悔的是没能早把她杀了,竟由得她住进了你的心中!
我后悔的是不该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以至于毁了自己!”
“……”
“景亭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亲手杀了我?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你知不知道,现在陵阳城上下都把我当做笑柄,新婚之夜被丈夫抛弃,三朝回门之时被丈夫一纸状子送进了大狱,景亭哥哥,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欣瑶,这是你欠汐瑶的。”
“我没做错!我也不欠她袁汐瑶!”
袁欣瑶忽然激动起来,冲到萧景亭处的栅栏前嘶吼。
“景亭哥哥你本来就是我的,我才是袁侯府的千金小姐!
她袁汐瑶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爹爹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捡来的野女人生的小贱人!
自恃三分姿色,又装作一副可怜模样,整天在你们跟前邀宠讨好。”
听着袁欣瑶偏执冷寒的话语,萧景亭已然能够想象到她的脸孔有多狰狞。
他不愿再听任何一个字,也不愿再与这疯子一样的女人交谈,只道:“够了!袁欣瑶,我只问你一句,当初害汐瑶是你的主意还是另有隐情?”
“是我的主意,是我狠毒了她袁汐瑶!是我想杀了她,是我不愿再看到她在你跟前晃悠,是我,都是我,萧景亭,你杀了我吧!为袁汐瑶报仇,为你心心念念,十余年不忘的小贱人袁汐瑶报仇!”
“无药可救!”
抛下这一句话,萧景亭毅然决然朝外面走去。
身后袁欣瑶的咆哮还在继续:“萧景亭,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是我害死了你的袁汐瑶,你杀了我呀!杀了我为你的袁汐瑶报仇!”
“你个懦夫,你动手呀!为什么要走?你动手呀!动手杀了我!”
然而不管她说什么,萧景亭都没有回头一次,更没有骂她一句。
就好像她袁欣瑶这个人已经彻底的从萧景亭的心中抹去了,不留一丝痕迹,没有爱,没有怜,也没有恨。
吼累了,袁欣瑶终于不再嚎叫,双手抓着栅栏,无力的倒了下去。
一生痴梦,至此休矣。
十数天后,判决终于下来,因余蓉烟的四处走动与袁侯府老太太的求情,袁欣瑶豁免了死罪,被判发配边疆为奴,永世不得回京。
当然,若是没有太子一方暗中出力,依着吴王府的势力与袁侯府老太太的能耐,袁欣瑶未必会被判此刑罚。
萧景亭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云儿心中不会好受。
吴王府也就罢了,他对袁欣瑶有所求,保她性命不足为怪。
可是袁家老太太……
同为袁家孙女,对于袁欣瑶的所作所为老太太不仅不予斥责,还费力周旋以保袁欣瑶性命,该让她多么心寒?
摸到院中时,云儿那曲殇然满意的箫声已经破耳灌入了他的耳中。
萧景亭不言也不语,但只默默杵在她的身后,听着箫声卷着风雪飘远而去。
“你来了。”
曲闭,林绮云、更应该说是林豫秋将箫别回腰内。
萧景亭上前两步绕到她跟前,将她玉润的一双小手紧紧握进手中:“云儿,别难过,袁老太太她、她……”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她本就是来太太最疼的孙女,别说害死我,就是哪日不小心害死了俪瑶老太太想必也不会把她怎么着。”
“可是你……”
“景亭哥哥,我没事,你放心。”
“那就好。”萧景亭由心松了一口气,粗糙的大手不自觉便敷上了林豫秋的脸,但摸着完璧无瑕,他便喜上眉头,道:“你都好了?”
“好了。”
林豫秋点头说道,同样抬手抚上了萧景亭饱经沧桑的脸颊。
萧景亭霎然一震,随即温笑起来,恍如春风入了心田,更愿时光就此停驻,永远铭刻下这一时的温情。
“眼睛近来怎样?可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那就好,让我瞧瞧。”
林豫秋慢慢将手移到萧景亭蒙着白纱的眼睛上,轻轻一抚后便绕到后脑勺,将白纱缓缓取下。
连日的无尽黑暗,萧景亭已不适应外面强烈的光芒,没得拿手去挡。
“没事的,算算日子你这眼睛也该好了,来,试一试,看看是否能看见。”
林豫秋边拉住他的手臂,边对他鼓励说到。
萧景亭这才放开,努力睁开眼睛,往四处瞄了一眼,景物影像一时虽不是太清晰,但都能看得见。
他缓缓将视线定在眼前人身上,虽是男儿装扮,却掩盖不了她绝世无双的容颜,“云儿,你好美!”
萧景亭的大掌再次攀上林豫秋的脸颊,不由地赞出声来。
“林兄,听说你回来了!林兄,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林晋扬这时候闯进园子里,便见着这样一幕,两个名动京城的英俊男子,正互相……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到,这就离开!”
萧景亭吓得将手收回,林豫秋却淡然以对,将林晋扬唤了回来:“晋扬,回来。”
“林兄,我……”
“方才我眼睛里掉了东西,找萧兄帮我看了看,别误会。”
“哦,原来是这样。”
“说吧,急忙忙跑过来什么事?”
“哦!”林晋扬这才想起正事来,猛地一拍大腿:“林兄,昨儿晚上洛王府潜进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刺客,把洛王世子给打伤了?”
“有这事?”林豫秋惊问,萧景亭也道:“洛王府高手如林,他身边贴身的四大护卫武功在江湖上更是出类拔萃,怎能有人能伤得了他?”
“是真的,昨晚我就在洛王府,实打实瞧见了!林兄,你可不知道,别说别人,就是追云也不是他的对手!”
“比追云还厉害?难道是……”林豫秋心中升起疑云,却听鼻子翠云来报:“公子,黎王府芩璇郡主求见!”
“芩璇郡主?她来做什么?”萧景亭眉心突突的跳起来,隐隐间有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