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30日00点27分53秒,滨海市归苑酒店2712室。
“怎样?”
放下手机后,齐放扭头问一个穿着酒店工作人员服装精瘦的年轻男子。
“要是再多1分钟就好了……现在只能大致追踪到信号发出的位置在南漳码头附近……你看,就在这里……”
精瘦的男子说着,转向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游移,屏幕上很快出现了GPS卫星定位图样的东西。随着男子敲下ENTER键,电脑频幕上的小地图放大,旁边还出现了一张俯拍的照片,照片上可以看见货轮、仓库以及数不清的集装箱。
这是一间豪华商务套房,房间里有八个人,七男一女,此时除了齐放半卧在沙发上,其他一众人都围着茶几或站或蹲或坐。茶几上摆满了各种仪器,茶几附近的地板上也都是连接线和插线板。
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微胖、但肌肉紧实皮肤黝黑的光头男人在弯腰看过笔记本电脑上的显示后,抱手在房间里走了两步。
男人穿着一件麻色宽松衬衫以及同色的亚麻长裤,脖子上挂了一根粗粗的金链子,看上去像东南亚一带的商人。
“南漳码头……呵,还真是个藏人的地方……真是意料之外的麻烦呀……”
他自语一般地说着,忽然蹲下步子。
“周牧,你通知赵局长……看看他们要不要先把之前藏人的地方找出来,集装箱也好、仓库也罢,属于哪家运输公司管辖,估计就与毛一峰有染。”
“是!”
一个穿酒店客服衣裳的男人应声。齐放皱了皱眉,抬眸看那个发号施令的中年男人,低声道:
“他们现在肯定已经转移了。按照毛一峰的习惯,打完电话之后,他会马上毁掉那张手机卡。在明天交易结束之后,他才会再次联系我。但他既然提到西港码头,我估计得手后他八成打算从那边逃走。据我所知,他有个兄弟,叫应常兴,外号应老六,是滨海远达运输公司的老板。在毛一峰被通缉之后,他几次联系过这个人。只要这个人在我们掌握之中,我们就能先一步断了毛一峰的退路……”
齐放说完,从身上摸出那个黑色的电话本子,翻到某一页,递给了那个戴金链子的中年男人。
“本子上用红笔圈上的,都是8.12之后,我所知道毛一峰联系过的人。”
中年男人接过黑色的电话薄,蹙眉看了看,交给旁边一人。
“周牧,抄下电话薄上所有的号码交给赵局长。”
中年男子说完,笑着扭头看齐飞道:
“毛一峰买的那几张手机卡的销售点已经查出来了,目前我们知道,在他已经购买的手机卡里,还有四张卡没有用过。但这四个号码,已经全部被我方监控,一旦通话,我们就会尽可能快地锁定目标位置,至少,能够确定一个范围。女编辑被绑架的事,在我们预料之外,这个案件已经交由滨海公安局处理,齐飞、高宇、周牧他们几个也会全力配合。你要专心应付明天的事,那边……要比毛一峰这头麻烦得多呐……”
齐放听了这话,点点头。中年男人顿了顿,又望着他笑道:
“怎样,伤还好吧?”
“没问题。”
“那就好。”
中年男人点头环顾四周,目光又落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身上。男的方脸,长得牛高马大,黑色平头,穿着黑背心;女的则是顶着三寸长的红毛,一副“飞女”打扮。而这两人与中年男人一样,皮肤都有些黑。
中年男人笑了笑,忽然英文道:
“我是谁?”
“Joker!”那一男一女大声回答。
“钱,带了吗?”
“箱子里。”那一男一女也用英语回答。
“打开来看看。”中年男人说。
“先看货。”
旁边几个人都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但那一男一女的表情却很严肃。中年男人看了,笑着点点头:
“很好!”
“明天尽可能少说话,能打手势就打手势。一定要万事小心,不能露出半点马脚。嘿,也不用紧张啊,顾客是上帝,咱们手里有钱,在那些人面前,我们就能摆谱。”
他说着,顿了顿。
“但我还是要说那句话。我们不能有失误,一旦失误,等待我们的,只有两个字。”
“是!”
此时,屋内的人面色都严肃了起来。因为他们每个人脑子里都回响着某一句训诫。那是他们还是学员时就听过无数次的一句话:我们中国社会安全的最后一道屏障,不允许有失误,一旦失误,等待我们的只有两个字——牺牲。
2010年9月30日07点08分14秒,齐放的手机响了起来,屋内所有的人,在那一瞬间高度警惕。手机响了好几声,齐放才拿起接起电话,含含糊糊地答了声喂。
“呵呵,还在睡?阿飞啊,你可真够轻松的。”电话那端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这个声音,秦飞并不陌生,此人正是他们这次交易的联络人。
“呵呵呵,不轻松还能怎么样?”秦飞以一口滨海话回答着:“差人(警察)还不一样到处找我?”
“你可莫要把差人带来我们这里。”
“不会啦,毛哥你总信得过?毛哥敢把事情交给我办,你还信不过我?”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笑声。
“菲律宾人呢?”
“在隔壁,估计也还在睡觉。”
“叫他们起来。10分钟,我们的车到楼下接你们。”
“好。”
秦飞刚刚放下电话,扭头便道:
“Joker,10分钟,要我们下楼。”
不需要队长交代,几个服务员打扮的人听了这话都开始各自行动起来。对手狡猾非比寻常,身上带追踪器很可能被发现,只能在其他方面安排。
10分钟后,三个菲律宾人提着四只皮箱从27楼乘电梯下楼。当他们走到大厅时,秦飞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也是在那时候,他注意到酒店对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酒红色面包车。
“你们下楼了吗?我们在马路对面,红色的面包车。”
“看见了。”
秦飞一面回答,一面扭头看了Joker一眼。
“但菲律宾人说,他们要把皮箱寄放在酒店……对,只去人……他们说第一次与你们合作,必须这样……是的。”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个穿咖啡色套装的卷发女人从那辆车里走了下来。女人约莫三十岁左右,身材苗条。她过了马路,走进酒店后直接穿过大堂,走向了1楼的女厕所。而与此同时,三个菲律宾人中那个红色短发的女人,也拎着皮箱走进女厕所。
三、四分钟之后,穿咖啡色套装的女人从厕所出来,直径走出酒店。很快,秦飞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OK。我验过了。存好钱之后,带他们上车。”
挂掉电话,四人相互看了看,点头。秦飞走在前,另外三人跟在后面。四人一同过了马路,上了那辆酒红色的面包车。
当面包车发动开走时,一辆黄色东风小货车也从酒店后面的停车场开出来,跟在了那辆面包车后。
连过2个红灯,酒红色面包车内,三个菲律宾人坐在最后排,秦飞一个人坐在后面第一排。而车上原本只有一个瘦小的中年司机以及坐副驾驶的卷发女人。
看秦飞戴着墨镜,女人笑了笑道:
“你胆子还真不小,这时候还敢住四星酒店。”
秦飞笑了笑,也没说话,只是从牛仔裤荷包里摸出一张身份证递给副驾驶那个女人。女人接过一看,呵呵笑起来。
“你们准备得还蛮周到。”
秦飞勾了勾嘴角:
“没事的时候多做了几个,毛哥说,有备无患。”
“没错。”
女人笑吟吟答应。抬眸看了看后视镜。
秦飞见状,也扭头看了看后面,眯眼道:
“那辆东风,跟了我们3个信号灯了。”
女人没有说话,但司机大概已经明白,看了女人一眼。忽然转弯调头。而那辆黄色东风小货车则对直开走了。
“在市内逗几个圈子看看吧。”
女人笑着看了秦飞一眼道:
“毕竟我们车上,还坐了个通缉犯。”
秦飞摊手笑了笑:
“你们可以考虑把老子扔下去。”
几人大笑。
酒红色的面包车在市内逗了几圈,还特意绕了些平时车不多的小道。似乎问题不大。但卷发的女人却皱眉,不悦道:
“感觉不对呀……啧,怎么后面老有车跟着……”
秦飞听了呵呵笑了笑,摸出根烟来点上。
“你们女人做起事来就这样,婆婆妈妈没完没了。妈的,现在私家车这么多,走到哪不都是车?还指望整个市区就咱着一辆?”
女人听后笑了起来,倒也没生气。过了一会儿,她扭头递给司机一个眼神,司机忽然加速,拐了个急弯,朝南漳方向驶去。秦飞见状,暗自松了口气,知道他们终于上了“正道”。
车开了大约一个半钟头,在码头停了下来。几人下车,看那个卷发女人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看状况,她是在叫船,估计“工厂”应该在某个岛上。然而就在女人放下电话不久之后,他们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女人与司机一听这个,立刻紧张起来,连忙让他们全上车。他们将车开到路边某阴僻处停下。远远看见三辆警车从他们身后开来,然后驶向码头。
“妈的,到底搞什么名堂……”
秦飞说着,将车窗帘子拉开一点,往外看。他们看见警车停在港口,警察都从车上下来,似乎在查些什么。
车上几个“菲律宾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秦飞,然后直指那副驾驶那女人,比出几个手势。
“大姐,他们问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工厂,都不耐烦了。”
秦飞嚷了起来。但女人并没有理他,直径对司机说:
“开回去,今天不太对劲,我们不去了。”
秦飞见状,站起身来,将头伸到前排朝那女人咋呼起来:
“你他妈搞什么飞机,说不去就不去?!几个菲律宾人办的旅游签证,今天就到期了,下午回国机票都订好了……”
但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把枪冷不丁地从他左边伸了出来,抵住他的太阳穴。而持枪的,正是那个看起来又矮又瘦的司机。
“你坐下。”
见秦飞吞下未说完的话,举起双手,卷发的女人笑了笑,冷冷道:
“我说不能去,就不能去,大不了这笔买卖我们不做了。”
其中两个个菲律宾人似乎听不懂他们的话,都开始问他们身旁的一个菲律宾女人。女人则用英语向他们解释着什么……一时间,车上闹哄哄的。半晌,那个菲律宾女人操着生涩的普通话道:
“是不是今天不能去看货?”
秦飞没回答,只是咬了咬牙,负气地一拳打在座椅上。
菲律宾女人见状又道:
“我们到这里一周了,有很多时间看货,可你们要我们等。到了今天,你们却告诉我,不能看货?”
秦飞瞪了卷发女人一眼,但女人没有理会她,微笑着对坐在后排的菲律宾女人道:
“你们可以放心,你们这次到滨海的花费,我们老板会三倍赔偿。但今天我不能带你们去工厂看货。不过我也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你们要的重型军火,除了我们,这里绝不会有第二家拿得出来。”
菲律宾女人听后,开始用英语跟Joker解释,Joker看上去非常气愤和焦急。过了一会儿,菲律宾女人道:
“大佬说,你们耽搁造成的损失,是你们无法赔偿的!”
卷发女人见状,思索了片刻,扭头看了看他们道:
“短时间内需要大批重型军火……看来你们要做的是笔非常大的买卖呀。”
菲律宾女人听后似乎很生气。
“不要打听我们的事!”
卷发女人笑起来,连连点头:
“好的好的,抱歉……但今天我们真的不能去工厂。刚才你们看见了,港口来了很多警察。我们做买卖必须谨慎。我不知道你们的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但货运过去也需要时间。我想你们应该还留有一些空余时间,这周内,你们可以再派人过来。你们这次到滨海的一切费用,我们三倍赔偿,怎么样?”
卷发女人说着,又看了秦飞一眼:
“你不用急,我们老板也知道你们的处境,不会让你白忙一趟。”
话说到这地步,他们似乎也无法再提出更好的反对意见。菲律宾人商量了一番,接受了女人的赔偿。并约定,回去转告他们的决策人后,会再讨论有没有再与他们合作的必要。
四人就这么被原还送回了那家酒店。事后查明,停靠在港口的三两警车是南漳当地派出所的警车,而他们赶到那里,不是因为别的事,正是接到上面命令调查毛一峰之前藏人的地点。就是这么一个意外的巧合,却让他们一年多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
与此同时,在西港码头,任婷婷与毛一峰正焦急等待交易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