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虽然隐居在偏僻的小村庄里,但是妻子的贤惠能干,让这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家少爷一开始并没有受到什么劳作之苦,而且家里的父母总是暗地里送来银子接济,更是衣食无忧。这一下子,所有人都离去,只剩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南宫遥也只能咬牙学着洗衣做饭砍柴了。
刚开始的时候,南宫遥为父母族人和妻子在后山立了墓碑,就抱着孩子去村里挨家挨户地求奶,虽然村里人对这位一年前就扎根在山脚的如天仙般的男子很不了解,但是南宫遥凭着一张绝美的脸庞,和文雅的举止,还是很轻易地为自家孩子提供了丰富的奶源。
为了纪念南宫家族,为了思念逝去的亲人和爱人,南宫遥为自己的孩子取名为“念”。活下来的人注定要背负很多,加之他并不知道女儿家该怎么养活,于是从一开始,南宫遥就将女儿当成男孩子来养,除了大致要注意的之外,他是如何度过自己的童稚之年的,便也如法炮制地教育自己的孩子。
所以长到十岁的南宫念如今也只会梳和父亲一样的男子发髻,穿男孩子的衣裳,她虽然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却因为父亲的培养,学的都是南宫家作为帝师传承者必须要学习的一切。
“阿念,明日便是你十岁的生辰,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吃完饭,正歪坐在椅子上如谪仙的男子问道。
明明已经而立之年,看上去却仿佛弱冠之龄,如玉的脸庞带着温润的笑意凝视着面前正写着策论的孩子,这孩子比他当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可惜自己没有能给她一个完好的家。
“阿念只愿爹和自己都平安喜乐,如此便好。”南宫念并没有停顿,低着头答道。这是最简单的愿望,然而却也是最深切的期许,尤其在看到自家爹爹这些年被伤痛摧残的身体之后。十年前的那场惨痛的经历,让南宫遥大悲吐血伤了身体,这些年又为了家族的复仇而谋划,心力交瘁,连平安康健都没有达成,更何况真正的喜乐呢?
“你这孩子总是如此,罢了,我南宫家人的性子就是这样,从来没有什么大的野心,却最后······”南宫遥叹了一口气,“阿念,你已经十岁了,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被父亲派出来历练了,书本上的东西读的再多,若是没有学以致用,也是枉然。你是女儿家,我本不该如此要求你,只是你是我南宫家最后的血脉,有些事爹虽不忍,却也必须让你去经历。明日生辰过了,爹就带你出门,咱们去北周吧。”
北周?她虽知道父亲一直都没有放弃为南宫家族翻案的打算,却没有想到父亲居然弃南楚而向北周,要知道南宫家族是南楚第一世家,历代的帝师人选,可以说,由于这百年来的传承教育,南楚的帝王向来都不是无能之辈,南楚的国力也在这五个国家中处于最强的位置。大约是功高震主,或是名望过甚,在位的皇帝疑心太重,导致南宫家族灰飞烟灭。
“爹,为何是北周?”南宫念终于停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虽然我曾经在家族宗祠面前立过誓言,永不叛国。但是阿念,你没有,所以你不必受到南宫家的族规束缚。既然他不仁,我便也不义了,愚忠是因为效忠的人值得,可是你现在看我南宫家族值得吗?那个人可真狠啊,明明我南宫家从来都是素退为业,只因这第一世家的名头,便成了他刀下亡魂。阿念,虽然你爷爷早已料到会有这天,不要我去复仇,可是,为人子女,总是要去做些什么,才不会夜夜被噩梦惊扰啊!才不会辱没了这姓氏!为何是北周?因为北周是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国家,也因为北周和南楚向来势不两立吧!”南宫遥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风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爹,阿念明白了。爹放心,阿念身为南宫家的人,此生绝不辱没了南宫家的名声,南楚容不下姓南宫的人,我们自然可以去别的国家,窝在这样的小山村固然能得安生,可是人的一生又岂能为了安生而忘记该有的责任呢?”南宫念注视着父亲的眼睛说道。
南宫遥又忍不住摸了摸女儿的头,感怀地怀念道:“你长得很像我,性格却很像你的娘亲。当年我十岁出门游历的时候便遇见你娘,那时候的我很跳脱,你娘不过六岁的小丫头,却沉静稳重得很,你也是,自小就很稳重,看着你的行事,有时候总是能想到你娘。唉,是我对不起她,留她一个人在这山脚下,生产时连个人都没有。”
南宫念知道爹又想起娘来了,十岁时便遇见,所谓青梅竹马便是如此吧,只是老天爷太过残忍了,为何要这样对待有情人呢?每当爹爹弹起那首和娘认识时候所做的曲子,不禁感叹真的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么?
“娘曾经告诉过爹,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若有一天她不在了,说明她是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去了,让爹不要难过,这是爹以前说的啊,所以爹不要难过,娘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我们呢,我们活得快乐点,娘就不会担心啦!”南宫念安慰道,虽然知道这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从这几年娘留下的札记来看,也许世事并不是没有可能呢?
“阿秀出现的突然,那年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砸到我怀里,如今又离去的突然,若真有那样一个世界,我只想她能托梦于我,待我日后离去,如何到达那个世界,与她相见?”南宫遥幽深的眼里闪烁着一丝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