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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贾宝玉失通灵(2)

李纨急了,说:“这件事不是玩的,我要说句无礼的话了。事情到了这步,也顾不得了。现在园子里除了宝玉,都是女人,要求各位姐姐、妹妹、姑娘都叫跟来的丫头脱了衣服,大家搜一搜。要是没有,再叫丫头们去搜那些老婆子和粗使的丫头。”大家说道:“这话也说得有理。现在人多手乱,鱼龙混杂,倒是这么一来,你们也洗洗清白。”只有探春没说话。那些丫头们也都愿意洗净自己。

先是平儿说道:“打我先搜起吧。”于是每个人自己解开了衣服,李纨一顿乱搜。探春有些生气地说:“大嫂子,你怎么也学起这一套来了?那个人既偷了去,还肯藏在身上?况且这件东西在家里是宝,到了外头,不知道的是废物,偷它做什么?我想一定是有人故意使坏。”大家听说,又见环儿不在这里,昨天是他满屋里乱跑,就都怀疑到他身上,只是不肯说出来。探春又说道:“使坏的只有环儿。你们叫个人去悄悄地把他叫来,背地里哄着他,叫他拿出来,然后吓着他,叫他不要声张。这就完了。”大家点头称是。李纨便向平儿道:“这件事还是得你去才弄得明白。”平儿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平儿带着环儿来了。大家装出没事的样子,叫人沏了碗茶搁在里间屋里,其他人都找借口走开了。平儿就笑着对贾环说:“你二哥哥的玉丢了,你看见没有?”贾环急得涨紫了脸,瞪着眼说道:“人家丢了东西,你怎么又叫我来查问,怀疑我。我是犯过案的贼么!”平儿见他这样,倒不敢再问了,便又陪笑道:“不是这么说,怕三爷要拿了去吓他们,所以就问问瞧见了没有,好叫他们找。”贾环道:“他的玉在他身上,看见没看见该问他,怎么问我。捧着他的人多着咧!得了什么不来问我,丢了东西就来问我!”说着,起身就走。大家也不好拦他。

宝玉却急了,说道:“都是这破东西惹的事,我也不要它了。你们也不用闹了。环儿一去,一定是嚷得满院里的人都知道了,这可不是闹事了么。”袭人等急得又哭道:“小祖宗,你看这玉丢了不要紧,要是上头知道了,我们这些人就要粉身碎骨了!”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众人更加伤感,知道此事不能掩饰了,只得先商量一下,就要来回贾母等人。

宝玉说:“你们也不用商议,就说被我砸了就完了。”平儿道:“我的爷,你说得倒轻巧!上头要问为什么砸的呢,他们也是个死啊。”宝玉道:“不然就说我前天出门丢了。”众人一想,这句话倒还混得过去,但是这两天又没上学,又没往别处去。宝玉道:“怎么没有,大前儿还到南安王府里听戏去了呢,就说是那天丢的。”探春道:“那也不妥当。既然是前儿丢的,为什么当天不来回。”

大家正在胡思乱想,要怎么撒谎,只听得赵姨娘哭着喊着走来说:“你们丢了东西自己不找,怎么叫人背地里拷问环儿。我把环儿带了来,索性交给你们,该杀该剐,随你们吧。”说着,将环儿一推说:“你是个贼,快快招认吧!”气得环儿也哭喊起来。李纨正要劝解,丫头来说:“太太来了。”袭人等此时无地可容,宝玉等赶忙出来迎接。赵姨娘暂时也不敢出声,跟了出来。

王夫人见众人都很惊惶的样子,才信了刚才听见的话,便说:“那块玉真丢了吗?”大家都不敢出声,王夫人走进屋里坐下,便叫袭人。袭人连忙跪下,含泪要禀告。王夫人道:“你起来,快快叫人仔细找去,一忙乱反倒不好了。”袭人哽咽着。宝玉恐怕袭人真告诉出来,便说道:“太太,这事与袭人无关。是我前天到南安王府那里听戏,在路上丢了。”王夫人道:“为什么那天不找?”宝玉道:“我怕他们知道,没有告诉他们。我叫焙茗等在外头各处找过的。”王夫人道:“胡说!如今脱换衣服不是袭人她们服侍的么。大凡哥儿出门回来,手巾荷包不见了,还要问个明白,何况是这块玉不见了!”宝玉无言以对。

赵姨娘听见,便得意了,忙接过话说道:“外头丢了东西,也赖环儿!”话没说完,被王夫人喝道:“这里说这个,你却说那些没用的话!”赵姨娘便不敢言语了。还是李纨探春把实话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也急得泪如雨下,索性要去回明贾母。

凤姐在病中也听说了宝玉丢失玉的事,知道王夫人过来,便扶了丰儿来到园里。正好王夫人起身要走,凤姐娇怯怯地说:“请太太安。”王夫人说道:“你也听见了么,这不是奇事吗?转眼就丢了,再找不着了。你去想想,从老太太那边丫头开始,到你们平儿,谁的手不稳,谁好捣乱。我要禀报了老太太,认真地查出来才好。不然是断了宝玉的命根子了。”凤姐回道:“咱们家人多手杂,自古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保得住谁是好的。但是一吵嚷已经都知道了,偷玉的人要是叫太太查出来,明知是死无葬身之地,他着了急,反要毁坏了灭口,那时可怎么办呢。我想,只说宝玉本来就不喜欢,把它扔了,也没有什么要紧。只要大家严密些,别叫老太太老爷知道。这么说了,再暗暗派人去各处察访,哄骗出来,那时玉也可得,罪名也好定。不知太太觉得怎么样?”

王夫人想了半天,才说道:“你这话虽然也有理,但只是老爷跟前怎么瞒得过呢。”说了叫环儿过来道:“你二哥哥的玉丢了,只问了你一句,怎么你就乱嚷嚷。如果走漏了消息,人家把那块玉毁坏了,我看你能不能活得了!”贾环吓得直哭。赵姨娘听了,哪里还敢言语。王夫人又吩咐袭人:“绝对不能泄露消息。三天内必须给我找出来,要是三天找不着,那也瞒不住了,大家谁都不用过安静日子了。”说着,便叫凤姐跟着到邢夫人那边去商议了。

李纨等人纷纷议论,叫看园子的人来,把园门锁上,又把林之孝家的叫来,叫她吩咐前后门的守卫人员,三天之内,不论男女下人从里头可以走动,要出去时一概不许放出,只说里头丢了东西,等这件东西找到了才可出入。林之孝家的说:“前儿奴才家里也丢了东西,林之孝上街去找了一个测字的,那人叫什么刘铁嘴,算得很准,回来一找就找到了。”袭人听见,便央求说:“好林奶奶,出去快求林大爷替我们问问去。”林之孝家的答应着出去了。邢岫烟说:“要说那外头测字打卦的,是不管用的。我在南边听说妙玉能扶乩,何不请她问一问。况且我听说这块玉也是有仙机的,可能问得出来。”麝月忙问岫烟道:“估计别人求她是没用的,好姑娘,我给姑娘磕个头,求姑娘马上去,如果问出来了,我一辈子也不忘你的恩情。”说着,赶忙就要磕下头去,岫烟连忙拦住。黛玉等也都怂恿着岫烟快到栊翠庵去。这时林之孝家的进来说道:“姑娘们大喜。林之孝测了字回来说,这玉是丢不了的,将来一定有人送还来的。”众人听了,也都半信半疑,只有袭人、麝月欢喜得不得了。探春便问:“测的是什么字?”林之孝家的说:“他的话多,奴才也学不上来,记得是挑了个赏人东西的‘赏’字。那刘铁嘴也不问,便说:‘丢了东西不是?’他还说,‘赏’字上头一个‘小’字,底下一个‘口’字,这件东西是可以放嘴里的,一定是个珠子宝石。”众人听了,夸赞道:“真是神仙。接下来怎么说的?”林之孝家的接着说:“他说底下‘贝’字,拆开不成一个‘见’字,可不是‘不见’了?因上头拆了‘当’字,叫快到当铺里找去。‘赏’字加一‘人’字,可不是‘偿’字?只要找着当铺就有人,有了人便赎了来,可不是偿还了吗。”众人道:“既然这样,就先从左边的近处找起,几个当铺都找遍了。咱们有了东西,再问人就容易了。”李纨道:“只要东西,哪怕不问人都行。林嫂子,麻烦你把测字的话快去告诉二奶奶,回了太太,先叫太太放心。然后让二奶奶快派人查去。”

大家稍微定了一点儿神,呆呆的等岫烟回来。正等着,只见跟宝玉的焙茗在门外招手儿,叫小丫头快出来。那小丫头赶忙出去了。焙茗说道:“你快进去告诉我们二爷和里头太太、奶奶、姑娘们,天大的喜事。”那小丫头道:“你快说吧,怎么这么啰嗦。”焙茗笑着拍手道:“我告诉姑娘,姑娘进去回了,咱们两个人都得赏钱呢。你猜怎么的,宝二爷的那块玉呀,我有了准信儿了。”

[鬓发]

在耳朵前面的一绺头发或一簇卷发。

[小阳春]

指的是立冬至小雪节令这段时间,一些果树会开二次花,呈现出好似春天三月的暖和天气。

[荆树]

落叶乔木,分布于我国黄河流域、长江流域各省区。有“荆树有花兄弟乐”的典故,是说兄弟和睦,家业才兴旺。

[志喜]

表示喜悦。

[箭袖]

箭袖起源于北方民族的服饰。北方民族服饰以箭袖居多,且寒冷地区的袖缘大多宽厚。箭袖的形态从袖根到袖口逐渐收紧。

[面面相窥]

相视无言。形容因紧张或惊惧而束手无策之状。

[鱼龙混杂]

形容好人和坏人混在一起。

[荷包]

是中国传统服饰中,人们所随身佩带的一种装零星物品的小包。

[测字]

一种迷信占卜法。在古代,由于认识能力及知识水平的限制,人们不能正确认识汉字及其起源、发展及功能,从而把文字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出现了文字崇拜。

[扶乩]

同“扶箕”。一种迷信占卜法,一般是在架子上吊一根棍,两人扶着架子,棍就在沙盘上画出字句来作为神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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