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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学富五车篇(2)

严世藩入狱后,神色自若,不以为惧。前来探望的严氏党羽,不解其意,寻问究竟。严世藩笑道,“招摇纳贿,自不必掩饰,因非当今皇上所深恶;若说聚众通倭,尚无实据,亦不能轻易定罪;我想只有杨继盛、沈炼两案,是廷臣常谈,并归罪于我家,而这两件案子,虽由我父拟旨,但皇上是主裁,若使廷臣用这两案劾我父子,必然会触怒皇上,这样,他们得罪了皇上,我不是就可以解脱丁吗?”严氏旧党听了此说,无不抚掌大喜,于是四下散布游说,扬言若以杨、沈两案加罪严氏,即可成功。刑部尚书黄光升、左都御史张永明、大理寺卿张守直等果然堕入其圈套,拟将杨、沈两案归罪严氏,再行劾奏。奏稿拟定出来,黄光升等人前往拜谒徐阶,徐阶听说此事,即寻问属稿何在,黄光升从怀里掏出递上,徐阶看完后,只是淡淡一笑,便起身离座,邀大家进内厅品茶。在内厅落座后,徐阶屏退左右,开口问道:“诸君以为严公子当死还是当生呢?”黄光升等人即答道:“小严死尚不足赎罪,奈何令他再活?”徐阶听完回答笑道:“既然非要他死,为什么要牵连杨、沈两案呢?”张永明愤愤地说道:“用杨、沈两案,正是要他抵死。”徐阶不慌不忙的分析道:“诸君弄错了。杨、沈二人冤死,原是人人痛愤,但杨、沈两案都是由皇上颁旨处置的,当今皇上英明,岂肯自己承认过错?如果照此稿申奏,一入御览,必疑法司借严氏归罪皇上,皇上若震怒,你们言事诸人,恐怕皆获罪,这样一来,严公子反而逍遥法外了。黄光升等人听了徐阶这一番话,才恍然大悟,都道险些上当。大家连忙问徐阶有什么好办法。”徐阶款款说道:“严氏奸党在京耳目众多,稍一迟延,就可能泄露机谋,从而前功尽弃。现在应当以这份属稿为主,把稿中所说聚众为逆的事,尽情阐发,并渗入旁证,这样一定能够附和皇上的意思。”大家听了齐声赞同,公推徐阶拟稿。这时,徐阶微笑着从袖中抽出一卷纸,对大家说:“老朽已草拟了一稿,请诸公过目,不知是否可用?”众人传阅,见稿中增加了严氏死党罗龙文等人贿赂严世藩谋求官职,严世藩相信术士之言,以南昌仓地有王气,取以整治府第,规模不亚于王阙;勾结宗人典模,聚蓄亡命之徒,北通胡虏,南结倭寇,阴伺非常等条,都是皇上所忌讳的。大家称赞一番后,徐阶急令缮折的记室,入密室,阖门速写。写好后,众人即拿出随身携带的印章加封,由黄光升亲往递呈。

这时,严世藩在狱中,听说黄光升等人已将杨、沈两案加入奏疏,不胜欢喜,狂妄地对同狱关押的罗龙文说:“众官欲把你我偿杨、沈命,奈何?”罗龙文忧愁满面不作声。严世藩得意的走过采,拉着他的手,附在他耳边道:“你我且开怀畅饮,不出十日,定可出狱。皇上还有可能念我父前日的功劳,再降恩命,那时,你我仍可坐以高位。我一直在后悔当初没有取下徐阶的人头,才有今日,这全是我父亲的过错,今已早晚可归,再用前计也不迟,看那徐阶老头,逃得过我手吗?”言罢,哈哈大笑,罗龙文听了此番言语,心里也舒展了一些,待要细问,严世藩已取过酒,二人遂对酌起来,彼此吃得烂醉,鼾睡一宵。

黄光升将徐阶的奏疏呈上,世宗看罢果然大怒,即命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严加鞠审。

审讯时,徐阶略问几句话,便退堂速至家中,亲缮奏疏。疏中极言严世藩交通倭寇、潜谋叛逆之事已勘实,并有确凿证据,为平公愤,宜正典刑。疏写好后,徐阶即刻送往宫中,世宗阅后,即下旨意命将严世藩、罗龙文处斩。到此时,严世藩才感到诡计落空,自知将殆,不由得与罗龙文抱头痛哭。不久,监斩官来到狱中,将二人提出,绑赴市曹斩决。

严嵩是世宗当政时期的权相之一,其子严世藩倚仗其父的势力,谋取高官,为非作歹;被罢归乡里后,仍横行不法。在狱中,还设计谋害群臣,解脱自己。徐阶老谋深算,在严世藩一案中,沉着冷静,不为表面现象所动,始终紧紧抓住全案韵关键点,即深为世宗所痛恨的严世藩聚众通敌谋逆的罪名,采用釜底抽薪的办法,将其至于死地。

汤斌计拒强索

潼关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在明末清初的战乱中,这里更是战火连绵,损失严重。到清朝顺治初年,城内居民只剩下几十户。战事虽然大大减少,但是朝廷派出的“伐叛”之师每年都有好几批路过潼关,让地方提供粮草补给,再加上官吏的敲诈勒索,官兵的强取豪夺,使本来就很穷困的百姓背上了更为沉重的负担。过路军队的骚扰已经成为潼关百姓的首要祸患。

顺治九年(1652年)汤斌出任潼关道副使。他到任后,了解到过路官兵的肆意需索把百姓害得苦不堪言,决心制止这种扰民行为,使百姓的生活能够安定下来。他做出规定,凡是潼关有官军路过,地方只能按照朝廷的规定提供物资,拒绝接受一切额外的索取,并要求属官严格执行,如有违反,严惩不贷。每当有清军过境,他便与带队长官约法:“如果朝廷规定的物资我没有如数提供,您可以弹劾我。如果军队额外动百姓一草一木,我可要公事公办了。”

有一次,总兵陈德率部调防湖南,所率队伍有8千官兵,加上家眷则超过万人。来到潼关后,陈德以母病为由提出暂驻的要求,遭到汤斌的拒绝。接着又强行索要军用车5千辆,或者相当5千辆车的银钱。其实汤斌已经派人打探清楚,其实际所需车数不超过2千辆,显然是有意敲诈。于是他巧设计谋,先把征来的车辆藏匿起来,然后设酒宴招待陈德,提出“以人量车”的方案,凡兵士家眷坐满为一车,即驰出城外,尽出为止。陈德不知是计,便欣然与汤斌坐在城门上饮酒观看。大约用了两个时辰,陈德所部的兵员眷属全都被打发走了,结果用车尚不足2千辆。到这时,陈德才发现上当,但悔之已晚,只得怏怏上路。日后传来消息,这支部队走到半路发生哗变,主将陈德被乱兵杀死。由于汤斌采取了坚决的措施,又能监督属下严格执行,大大减少了官军过境的扰民行为,减轻了百姓们的负担。与此同时,汤斌积极招揽流民,复兴废业,鼓励生产,逐渐恢复了潼关昔日的繁荣。一年以后,潼关城中的户口增加到数千家,这一年清廷考察官吏的政绩,关中地区以汤斌为最。

汤斌对付陈德的无理索取,用的是“以实证虚”之计。大凡营私舞弊者不仅所办之事为“虚”,而且内心世界亦“虚”。他们之所以“虚”根本原因就在于其行为见不得人,害怕核实,害怕公诸于世。对付这种人的鬼把戏的最好办法就是用事实加以揭穿。因为“虚”与“实”是天生的对立面,就像水与火一样,破“虚”的最好办法就是以“实”相对。汤斌正是以巧妙的办法,把陈德的部属家眷一车一车地作了“核实”,才有效地揭穿了陈德作“虚”的伎俩,使当地百姓免受了一次无端的骚扰。

敲山震虎断家产

百龄是清嘉庆朝的湖广总督,管辖现今的湖北、湖南两个省。有一天,百龄接到一份状纸,内容是哥哥控告弟弟的。百龄开堂后,据哥哥说,他们家原来十分贫寒,父母早亡,没有留下什么遗产,是他常年在湖北汉口经商,每当赚钱之后,皆将其全部送回江西省老家抚养年幼的弟弟并供他读书,所余钱财由弟弟出面购田置产,家境渐渐富足起来,弟弟也中了秀才。后来,哥哥年过花甲,不愿再在外乡奔波劳苦,准备回老家颐养,过几年恬静的生活,不料想,弟弟居心不良,凭借着田固财产的契据皆在自己手中,将哥哥历年所购置的产业据为已有。哥哥因无田产凭据,虽在江西州县呈状控诉而终不能获胜。哥哥在老家不能立足,只得携带少量资金重至汉口继续经商。由于哥哥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屡屡亏本,不过几年时间,钱已耗光,生活无着,几乎流落街头,万不得已,请求百龄为其审断财产纠纷。

百龄认为这不过是一起平常的民事纠纷,于是将此案下交给江夏令办理。江夏令接手后感到万分为难。因为自己是湖北省的官员,而被告事主却家住江西省,自己无权审断江西省的民事纠纷,既不能传被告来湖北受讯,又不能派人去江西明察暗访,摸清事实真相。江夏令一连数日一筹莫展,只得将此案又上交百龄处理。

百龄立即提笔写了一道公文,派人送给江西省的巡抚(相当于省长),公文称,近日在湖北破获了一起重大盗窃案,据盗首供称,江西省的那位商人的弟弟是帮同盗贼匿藏赃物的窝主,这样,商人的弟弟就变成湖北盗案的当事人,要求江西巡抚帮助立即将其严拿归案。

当商人的弟弟被拘解到湖北省后,百龄亲自坐堂审问,惊堂一拍,厉声喝斥商人的弟弟说:“你身为读圣贤诗书的秀才,本应做个正人君子,为何勾串盗贼,窝藏赃物?”商人的弟弟听后,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分辩说:“小人向为安分守己的良民,从无勾结盗贼窝赃之事,请大人明察。”百龄冷笑一声喝道:“你这刁劣之徒,来到本官大堂之上,尚敢抵赖,你父母死后,并未留下田产钱财,你说没有勾结盗贼,为何不过数年时间,你家有良田百顷,致富千金?人是懒虫,不打不成,再不从实招来,大刑伺候”。商人的弟弟听后如五雷轰顶,吓得魂不附体,一心只求保全性命,免受皮肉之苦,何能顾及其它?连忙指天划地地发誓说:“小人实在冤枉,家中的所有田地、房屋、家物等等,并非小人勾通盗贼所得不义之财,实是家兄多年在外经商,积有余资,逐年添置,大人若不信,可传家兄前来对证”。百龄问道:“你家兄何在?”商人的弟弟连忙说:“家兄现正在汉口,求大人开恩,速差人寻觅”。哥哥来到大堂之上,弟弟如见救星一般,央求哥哥据实为其作证。百龄当堂宣判:所有田地家产仍归哥哥所有。弟弟见利忘义,杖责二十大板,以示薄惩。弟弟的生活由哥哥按需随时供给,弟弟不得再有分外要求。

此案事关两省,而且又事隔多年,若按常例调查审理,只要商人的弟弟死不认帐,恐无人能断清此案。百龄利用商人的弟弟爱财惜命的心理特点,采取敲山震虎之法,以盗贼窝主之罪恫吓商人的弟弟,不过寥寥数语,迫使其自己和盘道出吞占哥哥产业的不义行径,真可谓片言决疑,断案如神。

曾国藩居安思危韬晦有计

太平天国起义爆发后,清政府的八旗兵、绿营兵,连连败北。清廷无奈,命全国各省兴化地方团练,共同对抗太平军。当时,曾国藩正因其母去逝在湖南湘乡老家守丧,遂以在籍侍郎的资格受命帮办湖南团练。不久,曾国藩创建了湘军水师和陆师。

湘军不同于清政府的其它军队。清政府的八旗兵、绿营兵,皆由政府编练,遇有战事,由清廷命将调遣出征,事毕,军权缴回。而湘军则不然,其士兵皆由各哨官亲自选募,哨官则由营官亲自选募,而营官又皆为曾国藩的亲朋好友、同乡、同学、门生等,因此,湘军实际上是“兵为将有”,只服从于曾国藩兄弟,具有强烈的封建个人隶属关系,清廷难于直接调遣。

在曾国藩的指挥下,湘军利用洋枪洋炮攻占了太平天国的部分地区。为了尽快镇压下太平天国起义,清廷于1861年11月任命曾国藩统辖江苏、安徽、江西、浙江四省军务,所有四省巡抚(相当于省长)、提督(相当于省军区司令)以下文武官员,皆归其节制。这是有清以来汉族官僚获得的最大权力(以往汉族督抚最多辖制二三个省)。曾国藩对此并不敢过于高兴,而是时怀戒慎戒惧之心。因为当曾国藩率湘军攻占湖北省城武昌的消息报告清廷后,咸丰帝喜形于色,对身边的大臣们说:“没想到曾国藩这样一个书生,竟有这样的本事,建立下如此丰伟功绩”。当时有人提醒咸丰帝说:“曾国藩在家为其母守丧时,已不是清廷的官员,这样一个在籍侍郎居然能一呼百应,从者万人,此恐非国家之福”。咸丰帝听后脸色突然由晴转阴,久久无言。太平天国起义被镇压下去之后,曾国藩被清廷封为一等毅勇侯,世袭罔替。这在某些人看来,真可谓功成名就,春风得意,但曾国藩却更加惶恐,担心功高招忌,恐遭狡兔死,走狗烹的厄运,深以中国历史上许多身居权要重臣,因不知功成身退而身败名裂为戒,居安思危,妥筹保身良策。他一方面写信给其弟,嘱劝其弟将来遇有机缘,尽快抽身引退,方可“善始善终,免蹈大戾”。一面上折给清廷,说湘军成立与打仗的时间很长了,难免沾染上旧军队的恶习,且已无昔日的生气,奏请将自己一手编练的湘军裁汰遣散,以表示自己无意拥军事实力以自重的忠心。曾国藩虽奏请遣散湘军,但对个人去留问题却决不多言一句。因为他知道,如自言留在朝廷效力,必将有贪权恋栈之疑,但若明确请求解职而回归故里同样凶多吉少,既可能给清廷以他不愿继续为朝廷效力尽忠的印象,同时也可能许多被遣散的湘军将领奉为领袖而招致清廷猜忌。曾国藩的这一请求,正中清统治者下怀,于是下令遣散了大部分湘军,而曾国藩则仍任清政府的两江总督之职。

在封建专制制度下,伴君如伴虎,仕途变幻莫测,曾国藩深明处世保身之道,时时怀有履薄临深的戒惧之心,居安思危,功成身退,首先自请解散湘军,继而又举李鸿章以自代。这样,清廷对他的疑忌消除了,曾国藩个人也就得以保全善终了,真可谓韬晦有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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