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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渔夫、魔鬼和女妖(1)

很久很久以前,大海边住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渔夫,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在长期的捕鱼生涯中,老渔夫养成一个习惯:每天只撒四次网。即使没有捕到一条鱼,他也不会将网第五次抛入大海。随着时光的流逝,渔夫日渐苍老,但这个习惯却没有丝毫改变,他仍然一如既往地严格遵循。

这天中午,老渔夫又像往常一样,穿着破烂的衣服来到海边。他卷起衣袖,熟练地将网撒入海中,然后坐在岸边耐心地等待。望着眼前漫无边际的大海,渔夫嘴唇微微蠕动,不知在嘟哝些什么。他那随风飘荡的白发和布满皱纹的脸庞,好像在对人们诉说着饱经沧桑的一生。

老渔夫看上去目光呆滞,反应迟钝,实际上他的心思一刻也没离开过水中的鱼网。那是他们一家人的希望啊!过了一会儿,他试着拉动了一下网绳,觉得很沉很沉。凭借丰富的捕鱼经验,他判断一定是条大鱼。他马上在岸上钉好一根木桩,把网绳牢牢拴在木桩上,然后脱下衣服,跳入海中。

渔夫折腾了半天,终于把网拖到岸上。然而当他穿好衣服,正要去拿大鱼时,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失所望。因为他看到的并不是一条大鱼,而是一头死驴。驴尸已经腐烂,散发出刺鼻的臭气。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息道:“唉!捕了这么多年鱼,还从没捞上过这种怪东西!”

当他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落得一身清贫时,又自言自语道:“不分昼夜在海边打鱼的渔夫,吃饭时连个鱼尾巴都没瞧见;吃鱼的却是夜晚躺在被窝里不受寒风袭击的人们。主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辛勤劳动的人饱受折磨,而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却可以尽情享受。”

老渔夫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此时他似乎听到了小女儿饿得哇哇大哭的声音。他只好再一次仰天祈求:“主啊!保佑我吧。”说罢,又向海里撒下第二网。他手抓网绳,嘴里说道:“穷困潦倒使人感到痛苦,但必须学会忍受。不要向别人诉说自己的不幸,这样才能体现宽广的胸怀。”

渔夫的视线一直紧盯鱼网,不大一会儿,他开始收网,这次鱼网比上次更重。老渔夫又一次充满了希望,他想这次肯定捕到大鱼了。于是像上次一样,脱掉衣服,潜入海中,用尽全身气力,把网拖上岸来。然而这次捕到的是一个瓦缸,里面装了满满一缸泥沙。

老渔夫呆呆地站在那里,欲哭无泪,伤心地说:“命运啊!请不要再对我如此残酷了!主啊,难道你看不见吗?不劳而获的人们过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而那些有才学的人,却隐居在荒野的山沟里,整天在饥寒交迫中度日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抱怨归抱怨,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为了养家糊口,渔夫只好又一次祈求主的帮助,然后勇敢地走进波涛汹涌的大海。海水浸透了他的破烂衣衫,他全然不顾,痛苦地向水中撒下第三网。这次老渔夫没有急着收网,他等了好长时间后,才慢慢地开始收网。

然而,命运又一次捉弄了他。这次捞上来的全是些残骨片、破玻璃和贝壳之类的东西。老渔夫的胸口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觉得有些隐隐发痛。他悲痛欲绝,不禁失声痛哭道:“死神呀!快降临到我身上吧!与其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老渔夫哭着哭着,又想起家中的老婆孩子还饿着肚子,没有办法,还是继续撒网吧。他擦干眼泪,双手放于胸前,对着天空祈祷:慈善的主啊,求你在我最后一次撒网时,发发善心吧。慈善的主啊!求你赐予我今天的食物吧!否则我们一家五口会饿死的。

老渔夫一边向主祈祷,一边紧张地把网撒入海中。等了好长时间,老渔夫小心翼翼地开始收网了。他觉得这次比前三次都重,任他使出浑身力气往上拉,鱼网却纹丝不动。他再次脱去衣服,潜入海底。经过几番奋力拼搏,终于把鱼网从海底弄上岸来。

老渔夫鼓起勇气,去看鱼网里的东西,发现这次捕到的是一个黄色的铜瓶。形状像暖壶的瓶胆,瓶口用锡封闭着,上面还盖有所罗门的大印。渔夫看到这个铜瓶,不禁喜出望外,心想:“今天总算没有白来,如果把这个铜瓶拿到市场上去卖,肯定能换十个金币。”

老渔夫拿起铜瓶,掂量了一下,觉得有些分量,里面好像装着贵重的东西。此时,他已把前三次的打击忘得一干二净,急着要打开瓶盖看个明白。于是他用小刀把瓶口的锡刮掉,然后把瓶子放倒,在地上滚了几下,又将瓶口朝下,试图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可一切都是徒劳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今天已经撒了四次网,看来他们全家都要饿肚子了。失望之余,老渔夫又把那瓶口朝上放好。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一缕青烟从瓶中冉冉升起,随后扩散到空中,慢慢地又汇集在一起,最后变成一个巨大的魔鬼。他的相貌十分丑陋,头大如斗,眼似铜铃,血盆大口,牙像利刃。

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老渔夫吓得面色如土,四肢发抖,一下子瘫倒在地。过了好长时间才苏醒过来,他听到魔鬼正在自言自语道:“上帝主宰着一切,所罗门是上帝的信徒。所罗门呀!请你不要杀死我。今后我一定与你和睦相处,服从你的一切命令。”

听到这话,渔夫感到有些奇怪,便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静地问:“你在胡说什么呀?所罗门怎么能是上帝的信徒呢?所罗门在两千多年前就去世了,你怎能和他在一起呢?”说到这里,老渔夫不知哪来的勇气,又大声说:“快老实交待,你从哪里来,要干什么?如何钻进铜瓶里的?”

魔鬼听后,并没有恼怒,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渔夫,恭喜你了,上帝指使你救了我。不过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上帝了。我要杀了你!”渔夫吃了一惊,说:“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把你从海底捞上来,又把你从铜瓶中释放出来,你却恩将仇报,要杀死我。这是为什么?”

魔鬼狞笑着说:“哈哈哈哈,老渔夫,反正你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接着,魔鬼向渔夫讲诉了一段离奇的故事:这魔鬼本来是个天神,但他不务正业,尽做坏事,不遵守所罗门的教规。所罗门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派手下将其逮捕。

魔鬼被擒住以后,所罗门对他很仁慈,劝他改邪归正,重新做人,服从教规。但魔鬼是个头顶流脓、脚下生疮的家伙,他不仅顽固不化,死不悔改,而且数次出言顶撞。所罗门一怒之下,把他装进这个铜瓶里,并且在瓶盖上盖了大印,然后让手下将铜瓶投入大海。

魔鬼在海里呆了几百年,一直希望有人能救他。在被扔入海里的第一个世纪,他曾经发誓,如果有人前来相救,魔鬼将给他许多金银财宝,让他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然而,他苦苦地等了一百年,始终没有人来解救。于是魔鬼把希望寄托在第二个世纪。

魔鬼对自己说:“如果有人能在这个世纪解救我,我一定把我所有的地下宝藏都送给他。”可还是没有人前来相救。于是魔鬼又把希望寄托在第三个世纪,并且对自己说:“如果在这一百年中有人来解救我,我一定把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部给他。”然而他又在瓶中白白等了一百年。

在大海中度过了三百年暗无天日的生活,魔鬼仍然没有获得自由,不禁恼怒起来,他暗暗发誓说:“他妈的,实在太可恨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救我?从今以后,如果有人来救我,我一定将他活活地杀死,不过念在他救我的情分上,他可以选择死的方式。”

魔鬼对渔夫讲述完他的故事,厉声说道:“渔夫,现在你明白我要杀死你的原因了吧。这只能怪你运气不佳,如果你早一百年来救我,现在一定己过上好日子了。快点选择你将怎样去死,我没有耐心再等你了!哈哈哈哈……”说完,魔鬼发出一阵仰天长笑。

渔夫听到这里,一种求生的欲望油然而生。无论生活如何贫困,他必须活下去,一家人还等着他养活呢!他想了想,说:“真是太奇怪了!我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解救你,落个被你杀死的下场。请你饶了我吧。如果你不杀我,主会帮助你打败你的仇人的。”

魔鬼根本不听渔夫的求饶,恶狠狠地说:“不行,我必须遵守我的诺言,快选择你死亡的方式吧。”渔夫当然不愿就此死去,他双膝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说:“魔鬼,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好心救了你,你却要杀死我,这是极不道德的行为,请你三思而后行。”

这时,魔鬼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语气更加生硬起来,吼叫着说:“老家伙,少废话!你别无选择,只有一死。”渔夫心想:“我一生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实实做事,从来不干坏事,主会保佑我不死的。”他沉思片刻,想出一个制服魔鬼的妙计,于是问魔鬼:“你果真要杀死我吗?”

魔鬼冷冷地说:“是的。”渔夫眼珠一转,说:“我在临死之前,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魔鬼瞪了他一眼,说:“有什么问题赶快提出来,免得死后做个糊涂鬼!”渔夫平静地说:““这个小小的铜瓶连你的一只脚都装不下,又怎能容得下你这庞大的身躯呢?”

魔鬼用鄙夷的目光看了渔夫一眼,说:“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我能钻进这个小瓶里吗?”渔夫说:“是的,我从来不相信自己没看到的事情。”魔鬼为了使渔夫相信他说的话,马上化成一团烟雾,慢慢地化成一缕很细的烟,钻进那个小小的铜瓶里。

渔夫看到烟雾全部进入小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瓶盖,紧紧地盖住瓶口,然后大声说:“可恶的魔鬼,我帮你重新获得自由,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谁知你竟然要杀死我。现在你已经别无选择了,我决定把你再次扔到海底,然后告诉所有的渔夫,让他们谁也别来救你。”

魔鬼听了渔夫的话,才知道自己受骗了,可是所罗门的印鉴已经死死地把他封住了,他又失去了自由。于是他用温和的语气对老渔夫说:“老渔夫,快把瓶盖打开吧。刚才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会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来报答你,求你放了我吧!”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你再也别想出来了。”渔夫边说边把铜瓶挪到岸边,准备把它扔到海里。这时魔鬼有些急了,急忙说:“老渔夫,请你不要往海里扔我,我保证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让你摆脱贫穷的日子,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

渔夫气愤地说:“我把你救起来的时候,曾经再三请求你饶我一命,你坚持要杀死我。你以怨报德,不知好歹,简直可恶到了极点。现在我不仅要把你扔到海里,而且还要告诉所有的渔夫,只要打捞上这个铜瓶,就立即投入海里,让你永远呆在瓶中,闷死在瓶里。”

这时,魔鬼除了求饶,已经别无他法了:“渔夫,你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我向你发誓,今后决不危害你,并且还要指给你一条发财的道路,快放了我吧!”渔夫听说魔鬼能给他指一条发财的道路,心中有些动摇了,便让魔鬼用主的名义发誓,出来后决不危害他。

魔鬼立即以主的名义发了誓。渔夫慢慢打开瓶盖,一股青烟升上天空,顷刻化作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当魔鬼一脚将铜瓶踢入大海时,渔夫立即感到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但他还是壮着胆子提醒魔鬼:“别忘了你已发过誓,不再危害我。你若待我不好,主会狠狠地惩罚你。”

魔鬼看着渔夫胆战心惊的样子,不禁失声大笑,然后一边大摇大摆地朝前走,一边说:“请跟我来吧。”渔夫忐忑不安地跟着魔鬼向前走去。他们出了城,爬上一座高山,然后下到山谷,眼前呈现出一片明亮如镜的湖泊。魔鬼赤脚走进湖中,并且招呼渔夫也到湖里来。

渔夫挽起裤腿,跟着魔鬼走进湖中。当他们走到湖中央时,魔鬼让渔夫撒网捕鱼。这时,渔夫才注意到水中游着许多鱼,它们有白色的、红色的、蓝色的和黄色的。渔夫高兴地把网撒在湖中,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四条鱼,白、红、蓝、黄各一条。

渔夫捕了大半辈子的鱼,还从未见过这种鱼。正当他望着鱼出神的时候,魔鬼开口说话了:“老渔夫,你把这四条鱼拿回去献给国王,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答。不过你要记住,每天只能在湖中撒一次网,千万不能贪心。”魔鬼说完,变成一缕青烟升向空中,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渔夫回想起和魔鬼在一起时的情景,仍然感到心有余悸。他马上找了一个小盆,盛满水,然后把四条鱼献给国王。国王见渔夫所献的鱼很特别,就赏了他四十个金币。渔夫回家和妻子儿女饱饱地吃了一顿饭,还给孩子买了新衣服。一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像在做梦一样。

渔夫走后,国王命宰相把四条鱼交给三天前才来的女厨师,让她去煎制。三天前国王恰巧招了一位善于烹调的女厨师进宫,把这种特殊的鱼交给她煎制,正好检验一下她的厨技。宰相对女厨师说:“这四条鱼是一位老渔夫专门献给国王的,你要施展高超的厨技,让国王美餐一顿。”

女厨师接过鱼,剖洗干净,然后架上煎锅,把鱼放在锅里煎制。她刚煎好一面,正准备翻过来煎另一面时,厨房的墙壁突然裂开一道缝,从里面走出一个婷婷玉立的漂亮姑娘。姑娘身穿一件白纱裙,梳着披肩长发,皮肤柔嫩光滑,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

漂亮的姑娘走到煎锅前,用拐杖指着鱼说:“鱼儿啊,你们难道不遵守旧约了吗?”女厨师被这个白衣姑娘吓得立即晕倒在地。那位姑娘又重复了她的问话,煎锅里的鱼都抬起头来,异口同声地说:“如果你遵守旧约,我们当然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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