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面前,我们总是显得很怯懦。即使知道生老病死是无法避免的,但还是对死亡充满着恐惧。而苏格拉底,这个智者,面对死亡是如此的从容。甚至还安慰别人不要悲伤……
一、坦然面对死亡
苏格拉底在死前是如何向其学生讲述他心中的死亡,即他对死亡本质的认识,他不是在安慰学生,而是在生命的最后也想调动学生们思想的前进,他最后笑对死亡,归于自然。
苏格拉底在死前是如何向其学生讲述他心中的死亡,即他对死亡本质的认识,他不是在安慰学生,而是在生命的最后也想调动学生们思想的前进,他最后笑对死亡,归于自然。
苏格拉底面对死亡时是异常坦然的,似乎对他来说,死亡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以下他对学生们的自述坦露了他对死亡的理解。
“如世俗所云,灵魂由此界迁居彼界。死者如果没有知觉,就像睡觉的时候没有做梦,那么死不也是一件快乐的事吗?我想,任何人如果拿熟睡不做梦的夜晚和其他的夜晚相比,就会觉得几乎没有比熟睡而不做梦的夜晚过得痛快,我想不仅仅是平民,连国王也会这样想。死亡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认为会很快乐。因为死后的绵绵岁月只不过是一夜睡眠而已。”
另一方面,死亡者仅仅是由这个世界迁移到另一个世界,如果传说可靠的话,所有死去的人都在另一个世界,那么有什么地方能比另一个世界美好呢?到了阴间,离开这个世界的伪装的审判官们,遇到真正的审判官会是怎样的呢?据说,在那个世界审理案件的人,比如说命诺士,呼拉大蛮叙士,埃阿恪士,徒力普透冷莫士,以及他们生前正直的,死后荣幸升为神的人们——那么,从这个世界转到另一个世界真的是非同小可。
你们之中能与欧尔费务士、母赛恶士、赫纳欧释士、贺梅洛士等人相会,那么有什么事能比这件事更有价值呢?如果这样,我倒是宁愿死几次。在那里过的日子对我来说一定是绝妙至极的:能遇到帕阑昧底士、泰拉孟之子爱伊阿士以及其他死于不公正的判决的古人们,把我遭遇的事情和他们的相比,我想也不至于无聊。最有趣的事是,在那里,就像在这个世界一样,花时间在省察他人之上,看谁具有智慧,谁不具有智慧却自以为有智慧。审判官们,你们之中如果有人能去省察图垒阿之役大军的统帅或奥德修或薛叙弗恶士或任何人所能举出的无数男男女女们,那么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和他们相处,与他们交谈,向他们发问,都是无限幸福的事。无论如何,那里的人决不会为了这件事而杀人,所传说的若是实情,那里的人不仅在其他方面福气更大之外,而且他们的岁月是无穷的,他们是永生的。我去死,你们活着,谁的道路更幸福,只有神知道。
苏格拉底可以坦然地面对死亡,因为他相信,人死之后,灵魂可以使另一种形式存在于另一种境界之中。他认为死亡的方式可能近似于睡觉一样,死后丧失了一切感觉,去睡一个没有梦的觉。另一种方式就是灵魂游荡,可以以灵魂的形式继续存在于世间,这样他便可以和历代先贤们一起讨论了,这对他来说是件多么快乐的事!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苏格拉底用微笑来迎接死亡,他微笑着接过毒酒一饮而尽,他的笑容很坦然,就如同回到了家一般,他渐渐失去知觉,从脚一直向上,他最后向学们说的一句话是:“我还欠医神一只鸡,请代为奉献。”
苏格拉底以死当作病愈,认为其灵魂得到了解脱。
虽然苏格拉底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的观念、风格、思想、信念,这一切的一切都长留人间,他的形象深深的印刻在他的每一位学生的心中。
作为继承并发扬了苏格拉底信念的人,柏拉图说:“我所同时代的一切人中,他是最为善良,最为明智也最为正直的。”他认为自己一生之中最大的幸事,便是出生在“苏格拉底的时代。”
雅典——西方文明的摇篮。
苏格拉底——雅典人鲜活优雅的象征。
二、死亡是肉体与精神的分离吗?
死亡是什么?死亡无非就是肉体本身与灵魂脱离之后所处的分离状态和灵魂从身体中解脱出来以后所处的分离状态。
以下是苏格拉底与克里托等人的对话:
克里托说:“只有一件小事,那个把毒药拿给你的人要我对你说,你要尽可能少说话。说话会使你全身发热,你一定不能做任何事影响毒药的作用。否则的话,说不定还得给你喝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那是他的事,”苏格拉底说,“让他去准备,需要几服毒药就准备几服。”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克里托说,“但是他烦了我很长时间了。”
“别理他。”苏格拉底说,“现在我要对你们,我的法官,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看来一个真正把一生贡献给哲学的人在临死前感到欢乐是很自然的,他会充满自信地认为当今生结束以后,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能发现最伟大的幸福。西米亚斯和克贝,我要清楚地告诉你们,这种事如何可能。”
“普通民众似乎无法理解,那些以正确的方式真正献身于哲学的人实际上就是在自愿地为死亡做准备。如果这样说是正确的,那么他们实际上终生都在期待死亡,因此,如果说他们在这种长期为之做准备和期盼的事真的到来时感到困惑,那么倒确实是荒谬的。”
西米亚斯笑了。他说:“苏格拉底,你对我的话做出的回答使我发笑,尽管我在这种时候实际上一点儿都不愿意笑。我敢肯定如果他们听了你的话,大多数人会这样想,我们国家的同胞也会衷心地同意,说哲学家是半死的人对他们是一个很好的打击,普通民众非常明白死亡会把哲学家们服侍得很好。”
“他们的说法也许相当正确,西米亚斯,除了说他们‘非常明白’。他们实际上一点儿也不明白在什么意义上真正的哲学家是半死的人,或者说在什么意义上可以说他们应当去死,或者说他们应当得到什么样的死亡。但是让我们把普通民众的意见排除在外,只在我们中间谈论。你们相信有死亡这回事吗?”
西米亚斯担当起回答问题的角色,说:“当然可以肯定有死亡。”
“死亡只不过是灵魂从身体中解脱出来,对吗?死亡无非就是肉体本身与灵魂脱离之后所处的分离状态和灵魂从身体中解脱出来以后所处的分离状态,对吗?除此之外,死亡还能是别的什么吗?”
“不可能再是别的什么了,死亡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好吧,我的孩子,来看看你是否会赞同我的意见。我想这会帮助我们找到问题的答案。你认为一名哲学家关心与饮食相关的所谓快乐是否正确?”
“肯定不正确,苏格拉底。”西米亚斯说。
“关心性事方面的快乐又怎么样?”
“这样做不对,不可能正确。”
“我们会关注身体的其他方面的需要吗?你认为一名哲学家会强调这些需要的重要性吗?我指的是穿漂亮衣裳和鞋子,以及其他身体的装饰品,你认为哲学家会看重这些东西还是轻视这些东西?我指的是在他并非真正需要的范围内去追求这些东西。”
“我想真正的哲学家会轻视它们。”西米亚斯说。
“那么这就是你的基本看法,哲学家并不关心他的身体,而是尽可能把注意力从他的身体引开,指向他的灵魂,对吗?”
“对,是这样的。”
“所以事情很清楚,在身体的快乐方面,哲学家会尽可能使他的灵魂摆脱与身体的联系,他在这方面的努力胜过其他人,对吗?”
“似乎如此。”
“西米亚斯,许多人会想,在这些事情中找不到快乐或者根本没有身体快乐的人不配活着,从来不想要身体快乐的人已经有一只脚伸进坟墓里了,对吗?”
“完全正确。”
“现在以获得知识为例。如果某人带着身体进行考察,身体会成为考察的障碍吗?我的意思是,人的视觉和听觉有没有确定性,或者说它们就像一直在我们耳边轰鸣的诗歌那样,我们既不可能听到,也不可能看到任何确定的东西,是吗?如果这些感觉是不清晰的和不确定的,那么其他感觉也几乎不可能是清晰、确定的,因为其他感觉比视觉和听觉还要低劣。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当然同意。”
……
三、灵魂能够摆脱一切烦扰吗?
当灵魂能够摆脱一切烦扰,比如听觉、视觉、痛苦、各种快乐,亦即漠视身体,尽可能独立,在探讨实在的时候,避免一切与身体的接触和联系,这种时候灵魂肯定能最好地进行思考。
苏格拉底与西米亚斯等人继续对话:
“那么灵魂在什么时候获得真理?每当它在身体的帮助下想要对某事物进行考察,身体显然就会把它引向歧途。”
“没错。”
“当灵魂能够摆脱一切烦扰,比如听觉、视觉、痛苦、各种快乐,亦即漠视身体,尽可能独立,在探讨实在的时候,避免一切与身体的接触和联系,这种时候灵魂肯定能最好地进行思考。”
“是这样的。”
“藐视和回避身体,尽可能独立,所以哲学家的灵魂优于其他所有灵魂。”
“似乎如此。”
“还有其他一些问题,西米亚斯。你们承认有绝对公正这样的事吗?”
“我们确实承认。”
“也有绝对的美和善吗?”
“当然有。”
“你曾亲眼看到过这些东西吗?”
“肯定没有。”西米亚斯说。
“那么好吧,你曾经用身体的其他任何感官感觉到它们吗?这里说的‘它们’,我指的不仅是绝对的高、健康、力量,而且是任何既定事物的真实性质,亦即它到底是什么。我们难道不是通过身体来获得对它们的最真实的感知吗?在任何研究中,你对某个对象越关注,你所获得的关于这个对象的知识也就越准确,你也就越能理解这个对象本身,这难道不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你难道不认为,进行这种尝试,最成功的人就是那个尽可能接近每个对象的人,他使用的理智没有其他感官的帮助,他的思考无需任何视觉,也不需要把其他任何感觉拉扯进来,这个人把他纯洁的、没有玷污的思想运用于纯洁的、没有玷污的对象,尽可能切断他自己与他的眼睛、耳朵以及他的身体的其他所有部分的联系,因为这些身体器官的在场会阻碍灵魂获得真理和清理思想?西米亚斯,如果有人能够抵达真实的存在,那么能实现这一目标的不就是这个人吗?”
“你说的绝对正确,苏格拉底。”西米亚斯说。
苏格拉底说:“上述考虑必定会推动严肃的哲学家以这样的方式考察一下自己的立场。这种方式看起来像是通往正确的一条旁径。只要我们还保留着不完善的身体和灵魂,我们就永远没有机会满意地达到我们的目标,亦即被我们肯定为真理的东西。首先,身体在寻求我们必需的营养时向我们提供了无数的诱惑,任何疾病向我们发起的进攻也在阻碍我们寻求真实的存在。此外,身体用爱、欲望、恐惧,以及各种想象和大量的胡说,充斥我们,结果使得我们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进行思考。发生各种战争、革命、争斗的根本源因都只能归结于身体和身体的欲望。所有战争都是为了掠夺财富,而我们想要获取财富的原因在于身体,因为我们是侍奉身体的奴隶。根据这些解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几乎没有时间从事哲学。最糟糕的是,如果我们的身体有了某些闲暇,可以进行研究了,身体又会再次介入我们的研究,打断它,干扰它,把它引上歧途,阻碍我们获得对真理的观照。我们实际上已经相信,如果我们要想获得关于某事物的纯粹的知识,我们就必须摆脱肉体,由灵魂本身来对事物本身进行沉思。从这个论证的角度来判断,只有在我们死去以后,而非在今生,我们才能获得我们心中想要得到的智慧。如果有身体相伴就不可能有纯粹的知识,那么获得知识要么是完全不可能的,要么只有在死后才有可能,因为仅当灵魂与身体分离,独立于身体,获得知识才是可能的。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要继续接近知识,我们要尽可能避免与身体的接触和联系,除非这种接触是绝对必要的,而不要允许自己受身体的性质的感染,我们要洗涤我们自己受到的身体的玷污,直至神本身来拯救我们。通过拒绝身体的罪恶使自己不受污染,以这种方式,我们有可能获得与我们志同道合的人为伴,得到纯洁无瑕的知识,亦即真理。不纯洁的人若能抵达纯洁的领域无疑是违反普遍公正的原则的。”
“除此之外,西米亚斯,我还想说,一切爱好学习的人都必须思考他们自己,并且相互谈论。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这一点非常重要,苏格拉底。”
“很好,”苏格拉底说,“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任何抵达这一旅程终点的人就有很好的理由希望在那里达到目的,这个旅程现在就在我的面前展开,我们过去所作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所以我命中注定要踏上的这个旅程将会有幸福的前景,对其他任何人来说也一样,只要他的心灵已经准备好接受净化。”
“确实如此。”西米亚斯说。
“我们不是把死亡称作灵魂从身体中解脱和分离吗?”
“确实如此。”他说。
“灵魂解脱的愿望主要,或者只有在真正的哲学家那里才能看到。事实上,哲学家的事业完全就在于使灵魂从身体中解脱和分离出来。不是这么回事吗?”
“显然如此。”
“那么好,像我开头所说的那样,如果某人一生都在训练他自己在尽可能接近死亡的状态中生活,那么当死亡到来时他反而感到悲哀岂不是很可笑吗?”
“当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