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力还躺在医院里，毛天下为赛场上的事忙着，许多工作只好由丁四喜这个组委会主任亲自出马。毕竟，前期作了安排。会务组、后勤组、保卫组等等各个组的工作全部按要求到位，屠然啸因为不肯担任组委会主任，丁四喜干脆连副主任也不要他当，更不可能安排他负责什么具体工作了。屠然啸看着各项工作进展得比较顺利，也自感没趣，便找了一个借口外出开会。如今，要找借口外出也太容易了，在一个单位当了一把手的，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特别是旅游城市发来的函，邀请你交上几千元参加他们举办的研讨会。说是研讨会，实是游山玩水。不过，像这样的会，是没有几个人参加的。这次，屠然啸随便从政府办公室的桌上捡了一封信，是来自广东的，关于生产力方面的研究。屠然啸拿着这封信给丁四喜说，是他的一个在政研室工作期间认识的朋友组织的活动，不要出一分钱，包了他的来回车费和食宿，想参加。丁四喜明白他的意思，二话没说就同意他的要求，还给他出点子：我俩统一口径，说你外出联系一个招商项目，省得坏了市委规定的外出三天以上要向市委组织部请假的规矩。
龙舟赛是定在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举行，从五月初一开始，雨就下个不停，小溪都涨了水，蜜江河也不例外地水位上升。水位上升了，河面又宽了二十多米。当地老百姓说，这是涨端午水，正常的。
五月初五中午十二时，下了几天的雨刚好停，丁四喜便一声号令：蜜福区龙舟文化旅游节暨龙舟赛正式开始！
首先进行的是表演赛，二十多只龙舟赛随着鼓声、锣声、号子声及水手们的“哦嗬”声，如射箭般地向上游冲去。整个场面顿时沸腾起来，条条龙舟你追我赶各不相让。那飞溅的浪花、飞舞的龙旗，飞驰的龙舟，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呐喊声，与两岸欢乐的人群在一起，构成乡情浓浓的中国龙舟竞渡风俗画。一百多米宽的河面上，红的、黑的、白的、黄的、青的、绿的龙舟在声浪中奋进，确像古人在《竹枝词》中描绘的那样：“五月榴花五月红，雄黄角忝尽古风，丝丝绣出儿童佩，万埠龙津鼓棹中。”
龙舟有两种，即“专职龙舟”和“业余龙舟”。“专职龙舟”只作竞渡，不作它用，而“业余龙舟”则是以生产用船临时改装而成，用后又恢复为生产用船。蜜福区因为举办的是第一次龙舟赛，根本没有“专用龙舟”，全是“业余龙舟”，因为一次要找那么多龙舟参赛，根本找不到。因此，龙舟也是东拼西借拢来的，有的龙舟都是已经退役了的生产用船，临时找来充数的。
当表演结束后，准备进行比赛时，一只“超期服役”的龙舟在调头时，由于用力不均衡，船体突然出现了断裂，船上的人慌了神，纷纷起身之时又用力过猛，船瞬间下沉，加之是在河中间，水的流速较快，再加上参赛的都是村里来的农民，都没有穿救生衣，突然间全都掉在了水里，参加比赛的村民都转入到救人之中去了。因为每只龙舟上都是坐得满满的人了，现在从水里捞几个上船来，自身的龙舟超了重又开始出现新的危险。当然，如果每只龙舟都分担着增加几个人是没事的，但是有的龙舟离出事的龙舟较远，一时还赶不拢来，再加上水的流速较快，给救援带来了难度。一时间，岸上的，龙舟上的，掉在水里的都乱作一团，只听见哭喊声、叫喊声连同水流声在整个比赛场上沸腾。
毛天下是第一个跳入水中救人的，他在河边长大的，水性好，体力也好，潜入水中一会儿就捞起一个，不到二十分钟毛天下就救起了八个人。这时，明显地看到，毛天下的体力不支了。当他向河下游游去救一位村民的时候，看到他刚把村民推出水面，又双双沉了下去。由于水的流速太急，第二次发现毛天下与那位村民浮出水面时，与第一次浮出水面已相差五十多米的距离。这时，一艘救援船也在急速地向他俩浮出水面的地方追去。当这艘救援的船赶到的时候，他俩已在离那有一百多米远的下游浮出了水面，一会儿就消失在水中。然后就再也没看到了。
这时，代表市“四大家”领导参加龙舟赛的一名天乐市政协副主席也慌了手脚，站在主席台上一个劲地喊救人，他的声音被吵闹声淹没了，没有人能听见。其实大家都在救人，这位领导喊也是白喊。也许是这位领导一向指挥习惯了，在这种时候也就习惯成自然了。看着大家忙着的样了，丁四喜反而不急了，有些傻傻的。
一个小时后，清点人数，发现有包括毛天下与他最后救的那位村民一道，共有六人没了下落。于是，人们开始向下游找去。
下午三点，从事发现场往下游五百米处，发现了两具尸体。
下午三点五十分，从事发现场往下游五百五十米处发现了一具尸体。
……
直到下午五点四十分，六具尸体全部找到。
当天晚上，以市委陆书记带队的本次事故处理领导小组进驻蜜福区。陆书记代表市委宣布：撤消丁四喜区委书记屠然啸区长职务。提拔牛力为蜜福区党委副书记并主持全区的工作。
人啊，在他情绪低落的时候容易产生宿命的观点，丁四喜也如此。这时，丁四喜又想起区政府的大门朝向问题。莫不是牛力在负责修建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但他也出了事啊，差点连命都丢了。丁四喜又把满叔请到政府来“核实”一次。满叔这次是空手来的，他的那些工具没有带。满叔站在政府的大门边看着远方，一会儿戴眼镜一会儿脱眼镜。满叔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丁四喜却怎么也要满叔把工具带来，再认真看一次。那天是星期六，政府院子里的人大都走了，只剩下丁四喜和几个半边户在政府守家。这时，满叔来了，满叔假装着是路过这里来看丁四喜的。这是丁四喜事先和满叔说好了的。满叔说他到给别人看屋场来，丁四喜就在政府的院子里当着大家的面像开玩笑地说道：“你给我们看看政府这屋场怎么样？”满叔就拿出锣盘认真地架起向来。满叔边看边和大家说笑着，显得十分随意，像是看着玩似的。丁四喜暗地里佩服满叔的演技。当着大家的面，满叔一个劲地说好，说班子合睦事业兴旺发达，百姓安康富裕等等之类的，说得大家心里暖洋洋的。
背地里，满叔告诉丁四喜，大门歪了两寸，如果不歪那两寸的话，政府就不会出事。不过歪那两寸对丁四喜没多大影响，只是在提拔的时间上显得迟一点。
丁四喜苦笑着，没有回答满叔。还有两天就是丁四喜五十岁的生日，离退二线还有两年。
江月卫，男，1968年9月生，苗族。汉语言文学专业自考本科毕业。先后在林业、公安、交警、计生等部门做过临时工。曾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镇党委书记，现为县文化局局长。著有中短篇小说多部及散文随笔集《圈内圈外》。中篇小说《新闻专干》被多家出版社选载，《即将提拔》被缩写刊载中国核心期刊《领导科学》《领导文萃》。与人合编出版旅游风情散文集《晃县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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