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眼神透过夜湛依望着窗外，露出一抹流恋与不舍。
“他是情儿最爱的人……”
秦情是她最疼爱的弟子，她亦把秦情当成亲人，当初为了私恨阻止他们，如今回想颇为后悔，如果当时能成全西君胜，秦情就不会回到北城，也不会死。
她摇了摇头，甩开零零碎碎的想法，定声道，“要说方法也有，一是让他彻底变成妖，二是以药克毒，不过这药性猛烈，要三十二种搭配起来，顺序不能出丝毫差错，所以必须有人试药！”
夜湛依神色一喜，“这好办，我去死牢抓几个壮丁回来，需要多少人？”
“这药并非谁都可以试……”红袖踌躇了一下，试探着问，“宫主可还见过有谁是药胴之身？”
“这……”夜湛依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糊涂，“师傅不要叫我宫主了，叫我湛依吧，我和秦情一样，叫您声师傅，师傅有话直说便可”。
“那我就直说了，试药之人必须是药胴之身，血液淬过百毒……”她顿了顿，为难道，“你也知道，药胴百年难遇，这药我从未用过，效果如何不敢说，试药的人也会很危险！”
“没关系，这药我来试！”夜湛依没有丝毫犹豫应下。
红袖对她这种表现很意外，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补充道，“可能会变呆变傻，也可能武功尽废，当然，这些算是好的，怕的是性命难保……”
“这些我知道，师傅，事不宜迟，敢快用药吧！”夜湛依早已将生死置之渡外，她即答应秦情用生命护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西君胜的性命。
“好吧！”红袖低声叹息，这或许是她能为情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之后的三天，红袖每日都在配药试药，三天中夜湛依喝下去的汤药不下几十幅，把她丢进丹炉里，都能炼出药丹了。
秦情的尸体被红袖封住全身大穴，现在存放在秘室的冰棺内。她这么做并非是想留个念想，而是，她通过西君胜，想到一种起死回升的可能。
三天后的下午，试药终于成功，西君胜服下药的第二天便悠悠转醒，身上的伤好了大半，最主要的，他现在是人，再不用吸食处子血保命。
夜湛依为他折了双眸子，因为药力关系，她失明了。
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美眸依然莹莹似水，墨黑如玉，只有当事人知道，眼前一片漆黑是什么感觉。
她对此倒也坦然，坐在窗前闻风听雨，欣赏外面的虫鸣声。
西君胜默默落坐她身后，静了一会儿，低声道，“对不起……”
他长这么大从未向人道歉过，所以这三个字说的极为别扭。
夜湛依依旧含笑，嘴角微微弯起，“眼虽盲了，可心是清明的，你若真的内疚，就娶我吧！”
身后一片寂静无声，夜湛依想也猜到他惊讶的表情，缓缓道，“还要感谢我哥为我留了条后路，他离开秦峦时和亲近的手下说过，若他回不来，就让将士拥我做王！”
然，一个女人难做一国之主，何况是现在眼盲手伤的。
西君胜原是秦峦的四王爷，若他们成亲，他会顺理成章登上皇位。
他又何尝不懂夜湛依的用意，只是他从不在意权力地位，他要的永远都是那么简单。
“这皇上谁想当便去当，我只要情儿……”说起秦情，西君胜悲从中来，双眸喷火，恨意又涌上来。
怪他信错了人，养虎为患！
“你以为我会在意吗？”夜湛依回头，迷茫的眼睛随便定格一处，叹息道，“除了秦峦，我们无处可去，夜若水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留在这儿，更会害了红袖，你还想看更多人因我们而死吗？”
“那就去找她！”西君胜狠狠拍了一下桌面，木屑纷飞中，他咬牙切齿道，“我宁可死在她手上，也不愿苟且偷生！”
“为了秦情也不行吗？”
西君胜听出了她的一语双关，“你什么意思？”
“你昏迷时师傅和我说过，如果能拿到蓝莹体内的妖灵，情儿还有复生的可能，你现在去找蓝莹拼命就是去送死，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死了，我盲了，谁还能救情儿？”
夜湛依字字椎心，直戳他痛处，西君胜无话可说，颓然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我们回秦峦成亲，养精蓄锐，等足够强大，再去找蓝莹，这期间我会把秦情的尸体留在师傅这里，她跟着师傅会比和我们在一起更安全！”
夜若水做了这么多，不可能单单只想让自己伤心，直觉告诉她，北冥烈风并没有死，可能就在夜若水身边。
她现在是蓝莹，北冥烈风认不出她，所以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以孤峰突起、重峦叠嶂的清岚山为边界，东边，是物资丰饶的秦峦，西边是人迹稀少的炎昱，南边和北边相互贯通，广阔无垠，全属天朝地界。
镂金象牙床，鸳鸯绕颈被，贴满了大红喜字的房中无时不透出一股喜悦之气。
紫檀桌上的兰花铜镜中倒映出一张绝美娇颜，清丽脸庞无限娇媚，阳光透过窗纱反射在她明澈的双眼中，宛然便是两点璀璨的星子。
今日，是夜湛依的大喜之日，再过两个时辰，她的身份将从曾经的北王妃变成秦峦国皇后。
“娘娘，今儿个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怎么还是守着这副画像？你可是新娘子，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才行！”
说话的丫头约莫十五六岁，眉目灵动，颇有秀气，夺下夜湛依手中的画轴，将蘸着红粉的笔在她眉心点上了一颗朱砂痣。
“娘娘天生丽质，怎么装扮都漂亮！”
一边说着，一边为夜湛依梳发，在她的巧手下，夜湛依那一缕一缕的青丝被她盘起，最后用一只金簪凤钗将头顶的盘发固定住，金簪凤钗好似腾飞的凤凰大气凛然，镶嵌在上的流苏随着脸部的弧线自然垂落。
在下人的拥簇下上了轿辇，红色的仪仗队，近百人的铺排。
打头的是八位禁军守卫，各个目光锐利，不敢有丝毫怠慢，华贵的八人大轿紧跟身后。轿子两边分别跟着四个丫鬟，再往后，则是几十人的仪仗队。
街道两边都有侍卫们铸成人墙，抵挡这不断向前拥挤的人潮。
这场婚礼注定成为秦峦国上下瞩目的事情，四王爷文治武功皆是冠绝天下，是世间最完美无缺的男子，只因五年前误食毒药发疯杀人，自此之后便在秦峦境内消失。
如今他风光归来，重整秦峦，登上皇位，又娶到艳绝天下的凤凰女，当真羡煞旁人。
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谁不想看看当朝国母到底是什么模样。还有传闻，她登上后位之前，曾经是天朝的北王妃，街上众人无不议论纷纷。
“听说皇后曾嫁过人，是天朝的冥王，怎么又嫁给皇上了？”
“王爷和皇上能比么？我听说北城已经失守了，那个冥王现在成了丧家犬，落得个人人喊打，连天朝的皇帝都说他通敌叛国，我是凤凰女我也不肯再跟他！”
说话间，鹅毛般的大雪自天际飘落。
寒风中的迎亲队伍个个冻得瑟瑟抖却不敢吭一声，这是皇家的婚事，一个没伺候好都是掉脑袋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