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座神秘的地下宫殿气氛异常压抑。
余弯弯坐在一个角落里,抠着地上的毛毯,眼睛因为哭过,有些肿肿的,午饭也没有吃。少爷躺在另外一个宫室的软榻上,背对着门口,双眼赤红,双手拽得死紧,仿佛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晚餐的时候,有婢女跪在门口,“请主人用餐。”
“她用过了?”
“夫人,在哭……”
许久许久的沉默,他从软榻上缓缓地做了起来,轻轻地抚住额头,乌黑的长发倾泻下来,遮住他的脸,落寞的眸子被遮挡住,他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许久是叹了一口气。他端了一碗小米粥,上面夹了很多菜,他端着碗顿在弯弯的面前,“吃点儿?”
弯弯恨恨地看着他,用手用力一挥,一碗粥落了地,脏了那白色的长毛毯子。弯弯的怒气逐渐升起,一个下午都在伤心,此时更是到了某个爆发点。使了些蛮力,将他用力一推,可能是因为出其不意,他被推得摔倒在地上。弯弯有些愤愤地上去掐他脖子,“你放我走,放我走!”
少爷连挣扎都没有,面色逐渐苍白。弯弯还在犹豫,还是松了手,跪坐在他的旁边,带着哭腔,“放我走好不好?求求你放我走。”
少爷仰着头,轻轻地喘着气。因为前天呼唤过她,所以气力不足,只觉得十分疲惫。弯弯还在求他,他的双眼则是逐渐地闭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弯弯抹了一把眼泪,抽泣了几声,实在是可怜得很。
就这么一连过了十天,有的时候她拒绝吃饭,可是念及着腹中的孩子,总会吃一些。而少爷在其期间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听婢女说他闭关去了。
在病重的三年时间里,活着便是她追求的一切。可是如今她大病痊愈,追求的东西便越发多了。享受了自在的她,如今被囚禁在这里,她受不了,心里挂念着外边,不停地吃了吐,吐了吃,人逐渐消瘦下来。
后来她想通了,与其这么折磨着自己,折磨着自己腹中的孩子,还不如先出去。她让一名婢女带话,表示自己答应少爷的请求。
婢女一去不复返,直到第二天的时候,她才回来告诉弯弯,“夫人,主人请你去房间。”
纱蔓垂挂,他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时不时地轻咳两声,他伸出手来,修长苍白,对着她招了招手,“弯弯,你过来。”
弯弯逐渐朝着他靠近,他的手牢牢地抓在她的手腕上,然后松开。弯弯只觉得手臂上一疼,被轻微地刮了一刀伤痕。她不解,“你做什么?”
“不管你腹中这个孩子是谁的,以后他姓盛。你走吧,我派人送你出去。”他说完这句话,手软软地垂了下来。
明明可以走了,弯弯又似乎觉得有些不安,走了几步转过头来,“喂,你还好吧?”
“我死不了,不用你关心。”他的话语之间带着几分淡漠决绝。
“那,我真的走了。”
说实话,弯弯有些忌惮他的双重性格,如果可以,她愿意他永远都是初始见到的那个他,虽然总是逗她,骗他,可是他会笑的,淡淡地勾起他那漂亮的唇。
“你走了,我会选择遗忘你。”少爷又轻咳了几声,他翻了个身,朝着里面。左手覆在胸口上,这里剧烈地疼着,他的眼眸赤红如火。那种难耐的感觉又上来了,理智似乎又不清楚,可是他还是用力地控制着自己,再见。
“主人,夫人已经被送出去了。”
“她开心吗?”
“……夫人笑得很欢。”
“那,我们也走吧,族里还有许多事务要做。”
“是。”
盛阴族,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族呢。曾经听母亲说,只要坐上了这个位置,便可以知晓一切。
从头到尾,他看到的都是他们的排外,冷漠,自私,刻薄。母亲总说自己给这里的族民带来不幸,让他尽力去弥补。所以他不顾一切代价,策划多年,用无数人的血与泪,付出自己的身体去开启世界上最大的宝藏,让这个民族享受富裕。
因为那笔财富,他受到了所有族民的拥戴,却将自己永远沦陷于寂寞。她不愿意陪他,他换个人来陪吧,换个孩子好了,他总觉得他们有缘。
弯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出来的。她只知道突然感受到了温暖的阳光,她还来不及叹气,便感觉有飞毯朝着她飞过来,将她全身裹住。弯弯愣了一下,随即勾唇笑了起来,享受毯子的柔软怀抱,“飞毯,呜呜,飞毯,你来了……哥哥呢?”
飞毯以最快的速度带她穿越好多地方,她在一座山前看到了余有忌。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身子邋遢,头发凌乱,胡子拉杂,人瘦了很多,她几乎认不出来。她看着他,张了张嘴,定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正在用力地砍着什么,她的眼睛瞬间泛起了眼泪,唇哆嗦着,带着浓浓的哭腔“哥哥……”
那个背影就那么一顿,随即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她,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般,声音十分沙哑,“弯弯。”
弯弯快步走上前去,一点都不嫌弃地环住他的腰,“哥哥,我回来了。”
他嗯了一声,或许是体力不支,整个人的重量都朝她靠了去。
“飞毯飞毯,快点带我们去红丫儿那里。”弯弯招来飞毯,很是紧张。
余有忌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早上了,口中十分干涸。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小小的手紧紧握住,那个娇小的身躯就贴在他的旁边。他身上的脏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头发,脸都被弄得干干净净的,不知道是不是她。他反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下去,又轻轻地将那个熟睡的人儿搂在怀里,有些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他看着她朦胧地睁开眼,看着他傻傻地笑,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我刚刚给你炖了粥呢,怎么就睡着了呢,我去看看哟。”说着从床上蹦了起来就要往外边跑,余有忌将她重新拉过来抱在怀里,声音沙哑得厉害,“不许走。”
“我去给你倒点儿水,看你的唇干的。”她从旁边的案上端倒了茶,余有忌一口酒喝下去了,她又连续给他倒了三杯,他才觉得舒服些,他紧紧地抱着她,没有往日里的沉闷,“弯弯,我好害怕……”
“我也怕。”她扁了扁嘴,硬是忍着泪,用力地张大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
“哎呀,你们两个都睡了一整天了,快点过来吃饭。”红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推了门进来,“弯弯怀着孕呢,小心给饿着。”
余有忌一时转不过弯来,盯着弯弯看。弯弯的脸色微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余有忌开心得不行,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
红丫儿看着他们两个腻歪着,不由噗嗤地笑了一声,“好了好了,快点过来吃饭。”
余有忌几乎舍不得弯弯下地,也不顾自己的身体还虚弱者,抱着她朝红丫儿家的餐厅走去。吃饭期间,盛凌只当做一个笑话一般讲述着这些天来余有忌的疯狂劲儿,“弯弯,你知道他有多傻,非说自己要去劈那山……我都跟他说了那只是个幻境,他就是不信。怎么劝都劝不回来。”
弯弯红着眼圈,饭都吃不下。红丫儿拿着筷子敲盛凌的脑袋,“你别说了,人家两夫妻好不容易团圆,你非让人家伤感。”
“好好好,我不说。”
余有忌不住往弯弯的碗里夹菜,弯弯吃了几口,又觉得有些反胃。余有忌不由地轻顺着她的背,担忧不已,“难受吗?”
“还好。”她皱了皱眉头。
“来试试这个。”红丫儿从厨房里拿了几个青梅过来,“随便吃几口,可能会压制反胃。”
弯弯吃了一口,似乎觉得好了许多,可是还是不想吃饭。余有忌拍了怕她的脑袋,“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我想吃焖牛肉,还有红烧鲫鱼。”
“好。”余有忌忙站了起来,弯弯拉住他,“你还没有吃几口呢。”
余有忌弯下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容缓缓绽放,脸上的那条伤疤似乎也显得温和。弯弯第一次发现哥哥的笑容也可以如此……自然,“弯弯和宝宝更重要。”
一旁的红丫儿踢了一脚盛凌,“盛凌,你说他们肉麻不?”
“还好吧,总比有些人强迫着我跟她肉麻好。”
“……”
弯弯夹了几口余有忌刚烧的牛肉和鲫鱼,才吃了几口,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吃糖醋排骨。”
“我去做。”余有忌转身离去。
弯弯扁着嘴,摸着自己的腹部,“娃,你干嘛折腾你爹爹。”
旁边的红丫儿笑道在盛凌的怀里,“盛凌,弯弯好坏啊,明明是自己折腾……”
弯弯咬着筷子,“我突然又想吃牛肉了……”
“……”
余有忌终于喂着弯弯吃了大半碗的饭,自己才开始吃。弯弯吃了饭后就很开心,坐在旁边伺候他吃,不住地给他夹菜,盛汤。看着余有忌皱着眉头,知道他的洁癖瘾又犯了,扁了扁嘴,略带委屈,“反正,反正我们都这么好了……你吃点我夹过的菜又有什么关系?”
“……好。”
等到两人都吃饱喝足,弯弯扯着余有忌坐上飞毯回家,然后她坐到她葡萄藤下她最喜欢的软榻上,开心地跟天牙腻歪了一会儿,然后神情有些颓丧,“哥哥,这些天发生的事儿我需要跟你一下。”
“嗯。”他点了点头。
弯弯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看着余有忌那张阴沉的脸,小脸垮了下来,“我也很喜欢这个突然来的孩子啦,可是……我想见你。”
良久的沉默,他低着头,唇紧紧地抿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越来越害怕,“我做错了吗?”
“没有关系,到时候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他抚上她的眼,“乖乖地睡会儿,我进去给你拿个毛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