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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色下的偷袭

梦里的开怀,永远取代不了严酷的现实。事实上,危险依然时刻笼罩着憨憨一家。

月亮已经西斜了。洁白的月光静静地洒在海面上,随着海浪的轻涌,碎银子似的一层一层涌向远方。现在正是动物们最疲惫的时候,憨憨一家也不例外。憨憨的爸爸妈妈因为白天的惊吓、搏斗,再加上受了点伤,更是疲劳。小憨憨已经在爸爸妈妈身边睡着了。它的身体垂直竖立在海水中,脑袋稍稍朝一旁侧着,样子娇憨可爱。不要觉得奇怪,这是鲸常有的睡觉方式之一。憨憨的爸爸妈妈可不敢睡得这样香甜,它们得随时提防敌人来偷袭。这两头大座头鲸一边睡觉,一边围绕着小憨憨缓缓游动着,实际上它们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在距离憨憨一家两海里开外,八头虎鲸脑袋朝里,静静地围成一圈,也在睡着觉。只有一头虎鲸例外,它就是闪电。别说一夜,就是两夜、三夜不睡闪电也不在乎。它的心中此刻已经完全被耻辱占据,那是捕食失败的耻辱,它一直在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最合适的进攻时机。它必须在今夜取得成功,如果再失败的话,它敢肯定,它在族群里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而眼下,夜色就是最好的掩护,夜色下,那个孩子就无法使用那种圆铁管的长家伙了。

每隔一段时间,闪电就会轻轻地发出一串低声波,靠着回声,它一直牢牢地锁定憨憨一家的位置。甚至,它还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憨憨一家是在活动,还是在睡觉。眼下是时候了,因为在它的“雷达”上,憨憨一家已经不怎么活动了,很明显,它们已经睡着了。

闪电一个猛子扎入海里,眨眼间,便从围圈睡觉的其他虎鲸中央钻了出来。它把身子一扭,掀起一个浪头,虎鲸家族成员便全都醒了。无须多说什么,其他虎鲸便明白了闪电的意思。于是,由闪电带队,虎鲸们犹如九把出鞘的利刃,杀气腾腾地朝着憨憨一家扑去。不过,它们的动作很轻。月光下,只见九只宽大的三角鳍,犹如九面黑色的灵幡,无声地划开水面,迅速地朝前移动着,看上去令人寒意陡生。

只消一顿饭的工夫,憨憨一家便出现在虎鲸们的视线中。领头的闪电突然停下了,跟在后面的虎鲸们也不约而同地停止前进。对于一个老练的杀手来说,观察清楚局势,想好进攻策略,再采取行动,成功的机率会高得多,这就叫做“谋定而后动”。现在闪电正在向着一个老练的杀手迅速成长着。

憨憨的爸爸妈妈依然在兜着圈子,不过速度已经很慢很慢。实际上,它们到底架不住劳累与困顿,终于睡着了,此时只是凭着守护孩子的习惯意识,在兜着圈子。而小憨憨依旧如同刚才那样睡在中央,父母搅起的漩涡仿佛一只舒适的摇篮,轻轻摇晃着它,让它梦见自己睡在妈妈的怀抱里,并且在睡梦中还含着妈妈的乳头。

闪电立即确定了进攻策略:趁着憨憨一家睡觉之际,所有虎鲸从水底潜入漩涡中心,来个中心开花,将憨憨爸爸与憨憨妈妈挤开,把小憨憨包围在里面。闪电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唤,其他虎鲸便立即明白了它的意思。九头虎鲸不约而同地一躬身,如同九只巨大的黑梭,一齐钻入水中,急速向小憨憨所在的方位潜去。

这个时候,憨憨妈妈正做着一个梦,它梦见自己的小憨憨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怕虎鲸了。那头凶狠的闪电袭来,被小憨憨那强有力的尾巴一拍,一下子打到万丈海沟里去了。然后,小憨憨用像爸爸一样强壮的前鳍抱住妈妈,就像小时候妈妈抱着它一样,摇啊摇,摇啊摇,摇得妈妈都快睡着了……

突然,憨憨妈妈觉得憨憨摇晃的力度大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怎么乱摇啊,摇得妈妈都快晕了,还越摇越厉害了……憨憨妈妈猛地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它立刻觉察出不对劲儿。

其实,真正使憨憨妈妈惊醒过来的,是一个母亲的警觉。尽管它在睡觉,但它的心一直悬着,只要有一点点动静,它就会醒来。下面海水的异常涌动,让它心生疑惑。下面的海水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涌动呢?就算是起风,一般也对下面影响不大。不对,它感到一股逼人的杀气,下面一定有什么!它的第一个本能,是向依旧酣睡的小憨憨游去,把小憨憨搂在自己怀里,它心里才能够踏实。它刚接近小憨憨,只觉得下面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了上来,它一下就判断出,对方撞击的方向,是小憨憨。它不假思索,张开前鳍,抱住小憨憨猛地一滚,只听“轰”的一声,一个壮硕的身影擦着小憨憨的身子蹿出水面。憨憨妈妈立刻认出,这正是那个令它们一家想起来都胆战心惊的闪电。

闪电撞击的力道如此之大,蹿出水面足有七米高,才轰然落下,砸出的浪花简直要飞到天上去。憨憨妈妈惊得心脏缩成一团,刚才要是被闪电撞上了,小憨憨的身体不断为两截才怪呢。而被妈妈如此一抱,小憨憨也惊醒过来,懵里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妈妈的心脏跳动得那样急促,让它害怕。

紧接着,憨憨妈妈又感到第二股、第三股力量从水底传上来。它抱着憨憨连续不断地滚动着。第二头、第三头……虎鲸连续不断地从海底蹿出来,接连不断地落在近旁的海面上。尽管憨憨妈妈竭力躲避着,但因为虎鲸们来得太突然,攻势太密集,还是有一头虎鲸擦上了憨憨的身子,憨憨疼得发出一声长长的叫唤,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妈妈的怀抱,可是妈妈抱得那样紧,它根本挣脱不了。

憨憨妈妈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们不就是想撞吗?索性撞我好了。它不再乱滚,身体翻了个个儿,肚皮朝上,把小憨憨护在宽大的胸前,把自己背部当成了厚实的屏障。果然,有几头虎鲸相继撞在它的背上。虽然憨憨妈妈的体型比虎鲸大了好几倍,但虎鲸们向来是海洋里的大力士,每撞击一下,都发出一声闷雷般的震响,憨憨妈妈都禁不住浑身一震,痛入心脾,甚至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它依然很庆幸,认为自己多挨一下,小憨憨就能少挨一下。只要能救得了自己的孩子,就是受再大的苦,又有什么呢?

憨憨爸爸也早已醒了过来,它立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偷袭?卑鄙!它愤怒地跃起身子,舞动前鳍、尾鳍,围绕着憨憨母子乱拍乱砸起来,只要有谁胆敢接近憨憨母子,它就要毫不留情地砸烂它,拍碎它!

一头虎鲸从海水里钻出来,恰好迎向憨憨爸爸跃起的身子。这要是被砸中了,哪里还能活命?慌得它赶紧一扭身,可还是迟了一点,憨憨爸爸那墙似的尾鳍狠狠地扫中了它的左侧,扫得它接连翻了好几个滚,像一束败草似的,“咚”的一下栽进海水里。憨憨爸爸这一下拍击如此威猛,这头原来十分结实的虎鲸,竟一下子晕厥过去,肚皮朝上,浮在那里。鲸的呼吸孔都在头顶,这样一来时间一长,势必会溺死。其他虎鲸见状,赶紧游过去,帮助它翻过身子,把它顶出水面,让它的呼吸孔露了出来,并且推着它,远离憨憨爸爸。过了片刻,这头虎鲸才悠悠地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每一个骨节仿佛都要裂开来似的。其他的虎鲸都心有余悸。

憨憨爸爸依然在狂怒地蹿跃、拍击着,在海面掀起一个又一个巨浪,轰然作响,声音直传到好几海里开外。虎鲸们远远地观望着,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海面上的巨响,也同样传到三个孩子的舱房。吉蒂首先惊醒过来,女孩子一向睡得比男孩子轻。她感到一阵紧张,来飓风了,还是发生了海啸?她光着脚跳下床,赶紧去摇两个仍旧沉浸在睡梦中的男孩子。陶淘倒是一摇就醒,包笑笑却睡得跟一头死猪似的,吉蒂连推他几把,他却翻了个身,鼾声更响了,嘴里还含混不清地说着:“再来一碗……”他肯定做梦也在吃着什么呢。吉蒂气得在他的屁股上狠狠拍了几巴掌,又在他那肥厚的脚掌心里挠了一把,他这才懵懵懂懂坐起身,嘴里一边咂巴一边嘟囔着:“咦,我的那一碗炖排骨呢?”

吉蒂气得又挠了他一把:“还想着吃。你们听,外面什么声音?”

陶淘凝神听了一会儿,跳了起来:“不好!肯定是鲸,肯定是虎鲸又想来吃座头鲸!”

吉蒂疑惑地说:“虎鲸们夜里不睡觉呀?”

陶淘顾不得说什么,打开门,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吉蒂与包笑笑也赶紧跟了出去。

这时,海面上亮起了两架探照灯,把鲸们搏斗的地方照得雪亮。这两架灯,正是从星辰号上照射出来的。海面上的殊死搏击,同样惊醒了孟子夫舅舅与王阳叔叔,他们已经架起摄像机,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雪亮的灯光映衬下,憨憨爸爸仍旧在一次一次地跃起,又一次一次狠砸在海面上。灯光下,浪花雪白,犹如碎玉一般向四下飞溅开去,比起白天来更加惊心动魄。憨憨妈妈抱着小憨憨,惊恐地缩在一旁。在憨憨一家不远处,一群壮硕的虎鲸不时浮出水面,巨大的三角鳍看上去是那样阴森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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