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理性之声这个项目，是潜在的绩优股。它还有更大的空间可以成长，有一天可以成就一个新的媒体帝国。我们能够参与到它成长的过程中，是一种幸运。”
“你对这个项目给予这么高的评价，是因为王曼的原因吗？”他的说辞我一点都不感兴趣，干脆挑明话题。架都打过了，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他嘴角动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他似乎不愿意和我谈王曼的事情。越是如此，我越需要搞清楚。他们两个人已经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你是在校园创业大赛宣传的时候认识王曼的？你比我更晚认识她对不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Piers越是沉默，我就越急躁，几乎要咆哮。这个假洋人以为把我玩于股掌之中，他错了，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我恶狠狠地盯着他，这几个月积压的莫名怒火随时爆发。
Piers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他似乎没看到我的怒气，双眼望着眼前的什么东西，流露出一种难以理解的悲伤。我被他的表现弄得乱了阵脚，有气没处使。我突然意识到，我叫他出来不是为了争风吃醋的，可我不知不觉就陷入到失去王曼的愤怒中。我高傲的自尊永远接受不了女人被人抢走的事实。
“如果这就是你想聊的话题，对不起，我不奉陪了。”他站起来就要离开。我压住火气，想起真正该做的事，冷冷地说：“理性之声的项目，我奉劝你不要插手。如果你为了私情而干涉我的项目，你一定会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大声地朝我吼叫：“姓萧的，这是在为你赎罪。”他双眼青筋暴起，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咖啡馆的服务员以为我们这边要闹事，赶紧跑过来。我回敬他冰冷的眼神，转身就走。我心中的狼性熊熊燃起，他和王曼都要因为侮辱我的尊严付出代价。
这次的会议王曼坚持自己主持。她这次的神态和上次完全不同，眼神凌厉，像是抱着重大的决心。这一次她还叫上了中层的管理者参加会议。20多个人把会议室挤得满满的。“理性之声是我创业的第一个项目，也将是我创业的唯一一个项目。因为我已经为它投入了最宝贵的青春和激情。这个项目是在一个出租屋中诞生的，后来聚集了核心的创始团队，我们开了公司，在苏州河边租了个门店，理性之声才开始有了自己的办公室。”王曼的语气平淡得出乎意料。显然她不是想走感情路线收买人心。她接着说：“在过去的阶段，我们那时很穷，需要依靠社会捐助才能维持运营，但是我们很快乐。我们全身心地投入去做每一个新闻。后来因为缘分遇到萧先生，才有了和资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她提到我的时候，反常地并没有朝我这边看。我感受到大家的目光，有些尴尬和不安。
她连续咳嗽了几声，一只手扶着肚子，说：“资本是美好的，它让我们用上了这么宽敞的办公室，让我们用上这么好的办公设备，让我们有能力召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所以，引入投资，我不后悔。”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后悔”3个字似有千斤重，压得我有些呼吸难受。我意识到王曼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开始感到不安。“但……资本……是无情的。”她继续说：“资本需要回报，但我们还没有学好这个游戏规则，所以很被动。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想找到能够无私支持梦想的土壤太难太难……这段时间大家的争吵和矛盾我都看在眼里。我想今天就在这里做一个决断。”她慢慢地巡视着在场的人，停顿了很久才说：“我决定把公司拆分成2家公司。理性之声传统频道独立成一家公司，我用我40%的股份来对换。趣玩新闻以及林炫的团队独立成另一家公司。从此以后互相毫无关系。如果大家没有异议，下午律师会到场签署相关的文件，包括员工以及不动产的拆分。”
王曼说完这些话，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她坐了下来，等待大家的发言。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我万万没想到王曼会做出这么彻底的决定。从目前财报上看，林炫的业务已经涵盖了整个公司60%的用户和80%以上的收入。它就像一只寄生虫，寄生在传统频道的身上，短短几个月就迅速成长得比寄主还要庞大。如果按照股权划分，王曼持有理性之声40%的股份，她完全可以要求更多的附带条件和现金补偿，但她没有这么做。
对于投资人而言，这样的分割是一种两败俱伤。尽管林炫的业务有盈利能力，但脱离了理性之声的传统频道，就像失去了根系，尽管一时枝繁叶茂，但是否能够长久还是个未知数。她是要彻底跟我决裂。是我把她逼到无从选择的地步，还是这一切都是她的预谋？不论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可挽回了。相识的那些时光不论美好还是伤害都将在今天，在这里画上句号。
我的职业生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挑战。我脑子快速地飞转，想找一个可以破局的方法。林炫对王曼的提议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其他的创始人也没有更多的说辞。公司走到这一步，大家心里都泾渭分明。
围坐在会议室里，这个时候大家面对着面，很多话没办法说。我让大家先散会，各部门分别讨论，一个小时后再开会。支持王曼的一群人拥着王曼去了办公室。和林炫业务相关的都留在了会议室。其他几个小部门不知道何去何从的，焦虑地围在办公室一角讨论。
“林炫，你怎么看王曼的决定？”我问他。
“自从之前部门独立以后，我也曾想过可能会有那么一天。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既然已经是无可挽回，这样子也好。”他表情很轻松，他应该是最乐意看到这种结局的人。欲望和野心一直驱使他要摆脱王曼的束缚，现在正是绝佳机会。
“你们是怎么看的？”我问留在会议室的管理层人员，想听到更多不同的声音。
“独立成一家公司对我们是有好处的。不用负担公摊费用，盈利更多。”“流量和盈利能力都足够支撑。王总那边倒是会比较吃力。”“是啊，王总那边的收入很难支撑运营的……”大家都认为拆分对王曼不利，而对林炫是有利的。
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独立以后王曼团队没有造血能力，该用什么来支撑开支、支付薪酬？但既然王曼敢下这个决定，不可能贸然拿自己的梦想和这么多支持她的员工的饭碗冒险。最合理的解释，是她融到了可以支撑团队独立的钱，她才会做出在大家看来是无私牺牲的决定。这么短的时间，除了Piers，还有谁能够帮她融到资金？既然Piers无视我的警告，执意要搅局，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敌人。
我把林炫拉到一旁，让他去游说其他部门，尽可能让王曼分割出最少的人力和资源。接下来的会议如我所愿般顺利，王曼并没有透露融资的信息，林炫的游说起了作用。4个创始人有3个选择站在林炫这一边。最后跟着王曼走的，只有她亲自带领的编辑和记者团队，只占到公司人数的20%。从投资回报角度看，这是间接的投资胜利。我用40%的股权，接管了这家公司80%的资源。
理性之声品牌归属王曼个人，她和20多名员工从办公区搬去设备和桌椅，把同层对面的仓库当成临时的办公室。下午5点，所有法律手续完成后，原来挂理性之声牌子的地方，换上了新的名牌——嗨头条。本是同根生的理性之声和嗨头条成了对门的冤家。林炫在我的扶持下，半年的时间就从一个稚气未消的大学生变身成为一百多人公司的CEO。资本的力量在上海这片热土上发挥着神奇的魔力。它可以催生奇迹也可以毁灭梦想，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除非你不够疯狂。王曼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她保持高强度的工作，对于重新独立的理性之声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挑战。她幕后的操作者迟早会浮出水面来掌管大局。我所要做的是屏息潜伏，等待猎物的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