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今日之事,非可以口舌争,亦岂能以笔墨战!我中国亦惟有内求诸己而已矣。夫中国,非小弱也;乃至今日,狡焉思逞者,何国蔑有!时挟其所长以凌侮我而恫喝我,跋扈飞扬,已非一日;我中朝率以豁达大度,一切包容之:此时事之所以每变而益亟也。有志者于此,蒿目时艰、睠怀大局,未尝不痛哭流涕长太息!而卧薪尝胆之不暇,是惟有奋发有为,亟图自强计。稽古在昔,国以无难弱,亦以多难强;惟在一洗颓靡之习而已。整顿海防、制造军舰、演练水师,此治于外者也;延揽人才、简选牧令、登崇俊良,此治于内者也。外治则兵力强,内治则民心固;二者既尽其在我,何向而不济,复何国之可畏!虽使制梃可挞坚甲利兵矣(选录香港「循环日报」)。
十二月十二日(公历正月二十三日——礼拜五)
中东消息
横滨来信云:中、东军务,刻尚未有端倪。闻日廷将于明春简派使臣前来中国,以便辩论琉球之事也。
十二月十三日(公历正月二十四日——礼拜六)
远设巡丁
日人兼并琉球后,改为冲绳县,特简县官往治;而琉球人心殊不服,附近各岛皆有蠢动之意。日人乃镇定而抚绥之,示之以威而结之以惠;琉球人转以日政为便,安堵如常。且其取琉球,不折一矢、不血一刃,廛市无惊,闾阎如故;士无亡国之悲,民罔丧君之戚。其托于日本宇下,若已渐忘乎琉球矣。现闻日人将于琉球内地建差馆、设差弁,司巡防之役;藉以讥察非常。所有一切经费,悉皆拨自日廷;盖以蕞尔琉球地瘠民贫,岂堪以额外征输多扰之也。
发抄旨一道(十一月二十一日京报)
何璟奏「历年筹办防务等员,请改奖」;奉旨:『吏部该奏。单并发。钦此』。
十二月十八日(公历正月二十九日——礼拜四)
西报论灭琉事
泰西各国日报,当以「泰晤士」首屈一指;昨得伦敦邮来近日新闻一纸,中有论日本夷灭琉球之事,至明且晰。今译其意曰:日本夷灭琉球一役,以余观之,殊不能以日本为是也。其它姑不具论,即据日廷所自述情形,已有大可訾该者。查琉球一国,数百囗囗,日本视之同于藩服;与自行封建之诸侯,大相悬绝。虽有强为压制之权,然亦待藩邦之常事。年来日廷将其侯国萨司摩并为郡县,则凡侯国应为之事,自亦归于日廷。琉球向属萨司摩,日廷之辖琉球,亦固其所;何以其权竟可轶过于当日,则诚局外人所不解也!夫琉球既离萨司摩之辖而辖于日廷,自问仍可安处;初何料日本之既改封建为郡县,并欲将侯国之藩服兼并而入其版图哉!乃日本今又谓琉球实非能自立之国,数百年来未尝有人目之为国也;独不思中国曾有册封其国王之权,史策昭彰,闻于邻国。即谓仅托空言,然但据此一事之形,即可知琉球之实一藩国,而非日本之地明矣。不然,何能舍本国而倚他国乎!余谓琉球前已臣服中国,日本必欲灭之,必当声明于万国,谓琉球臣服中国之事,以何时为止,然后可取舍由己;否则,揆诸万国公法,实先有蔑视中国之意而后出此,将何以逃天下人之清该也哉!
十二月二十二日(公历二月初二日——礼拜一)
灵輀出殡
已故台澎道夏筱涛先生灵旐抵籍,曾列前报。兹悉于月之初十日,灵榇由广润门进城,走西大街、辕门口、洗马池、翠花街、塘塍上而至石条街,即入住宅。仪从甚盛,沿途观者如堵。十二日,抚、藩、臬、道、府皆往吊。十三日,则为亲友吊奠之期。十四日,家祭。十五日,出殡。惜在雪后道路泥泞,行动殊多不便云。
十二月二十三日(公历二月初三日——礼拜二)
中东兵势辨
中、东交涉之事,求所谓确凿消息,原属杳然。外间所传,皆东洋故欲激怒于中国,以期得所藉手,庶几逞志;而在中朝,则固默以观其变,而静以俟其发也。
现东洋日报刊有其致仕相臣某之言,谓『刻下中、东该战事虽未成,而机则已动;此不容不慎审也。窃以为中国地大于日本、兵亦多于日本,苟出于战,我日本宜先发以制之,毋使中国一兵得入我境;乃策之上者也。况战场而在中国,则中国之祸,而即日本之福乎』!日报又谓:中、东成衅之役,虽难臆定;然以兵势计之,中国可得兵八十万、日本祗得兵十万之间耳,众寡之势已甚悬殊。若衅果成,为日本计,当以智胜,而不可以力胜;宜猝出不意,先用劲兵从水道驶至京师,为迅雷不及掩耳之计。若得占据形势,则肤功之成,在掌握中矣。然近日东人胆识才略,与前不同;必果决立断,乃不为浮该所夺。报中所录如此;观其旧相所言,虽属一人私论,然已不啻昌言于朝矣。其不令中兵得入东境,欲以中国为战场;是即日报所云「宜猝出不意,先从水道闯入京畿」之意也。无论中朝不为琉球一事赫然震怒,搜其军实、简其师旅,先发难端;即不得已而出于战,亦必先固海防,备筹守御之具,以免敌人声东击西、狼奔豕突。日人虽成算在胸、诡谋百出,又安能直驶入京,如马援之负羽而进壶头、邓艾之裹毡而度阴平乎!可知其日报所刊录,皆故为大言,以期虚声恫喝,俾昧于时势、重于发难者闻而疑虑,畏首畏尾,阴堕其术中也;固不待辩而自明者也。惟所言日本兵籍,悉索之可得十万,遽欲以此入中国之境;则诚不自量其力矣。夫日本国势虽似于骤强,然统水、陆军约略计之,陆军不过四万人、水师不过二万人;此皆有籍可稽而不能浮冒也。即或有事,召募丁壮以敌忾而从戎;然兵连祸结,倾国以争;既已战场在于中土,则其国内定必空虚;倘有为中国谋者别简选锋,潜由海道直抵其境,斯时闻警回救,而兵已深入重地,进退两难;欲力战以求一胜,则内顾增忧,军心必乱;恐善谋如孙、吴,善战如颇、牧,亦将坐受其困。中国虽云积弱,然所长虑却顾者,要在帑藏支绌、筹款维艰;不似日本勉强支持,行银票以济一时之急。然得清廉之官,内则力求撙节、外则开诚劝谕,则厘税所出、捐输所集,以一省之赀财供一省之经费,未必无余。复于额兵之外,慎募丁壮,勤加训练;果能奋勇向前、杀敌致果,即次第挑补,坐充兵额之缺。民间义勇如能自成一队,守护乡闾,亦必重加奖赉:则可战之兵,岂祗八十万而已。中国无业游民最多,若朝廷善用其众,即营兵亦可无庸纷纷调遣,便可成功。观发、捻诸逆蹂躏几半天下,言兵不足以堵御、言饷不足以接济;而削平大憝,卒赖练勇、团兵,是效已可睹。日人岂真未闻,而顾狃于成见,谓先遣兵旅猝入中国,便可得志!非特昧于众寡之势,而亦未审主客之形也。
噫!兴言及此,不禁深有念于俞大猷、戚继光诸人矣(选录香港「循环日报」)。
十二月二十四日(公历二月初四日——礼拜三)
恭录谕旨
十二月初六日,奉上谕:『吴元炳奏「请将已故督臣政绩宣付史馆并请建专祠」一折,已故两江总督沈葆桢自咸丰五年出守九江,调署广信;当粤逆鸱张之际,婴城固守,力战解围。嗣补授吉南赣宁道,帮办江西团练事务。同治元年,奉命巡抚江西;该故员膺囗两朝特达之知,力图报称。维时粤逆并力窥伺江西,沈葆桢相机堵剿,连战皆捷,保全实多。厥后综理船政,殚心竭虑,创立规模。其巡视台湾,于抚番、开山各事,尤为不辞劳瘁,弭患无形。迨总督两江,实心实力整顿吏治,保惠民生;与巡抚江西时先后一辙,实属功绩昭彰。着将该故督政绩宣付史馆立传,并准其在江南省城及立功各省分建立专祠,以彰忠荩。钦此』。
十二月二十五日(公历二月初五日——礼拜四)
论日本未尝无人
日本立国于东瀛,南有琉球、北有虾夷;琉球为中朝之藩属,虾夷为俄国之土疆。近者俄人卒取虾夷,日人不得而争也。日本亦复吞并琉球,夷之为县;我中朝虽移文往问,而未有成言也。冈本监辅着「穷北日志」志在开拓土疆,请序于成斋编修;成斋曰:『南、北倭之称,见于「隋书」。源君美以琉球为南倭、虾地为北倭,以为皆我种类也。予固谓琉球之有支那,犹虾地之有俄罗斯。支那以虚名争琉球,我阳与之名而阴收其利;册封进贡,不过顺适其意。俄罗斯以利争虾地,我徒拥虚名而彼日收其实利;铜标纬度,殆不能为之限。盖我之策,每得于南而失乎北也!冈本监辅于穷北之地,志在开拓。夫北之难开,不若南之易治。俄罗斯方图远略,固与支那不同;假令我措置得宜,犹不能保其无侵略,况于策屡失哉!虽然,穷发不毛,亦我版图也;连眉黥面,亦我种类也。一时为俄罗斯所逼,而内向之志未尝忘焉。当路者诚能参酌监辅之论,使庙谟主乎一定而不动,处之有方,则犹可及为也』。成斋此说,在于壬申年间。其时北地经界大定;未几迁民之该起,而其地全为俄有矣。不独监辅之说不行,即成斋亦徒托空谈而已。日人有鉴乎此,然后决意翦灭琉球;盖恐我朝之先彼为之也。是则强则让之、弱即取之,日人之策亦下矣。虽然,莫谓日无人焉!成斋之言,目光如炬,洞若观火;其度事审情,可谓中矣。
侧闻雨生丁大中丞于日本驻兵台湾一役,昌言于朝:谓数年之后,日本必有事于琉球;不如及今而早为之备,练水师、置战舰、固海防、造攻器——我先操自强之术,则疆埸乃可无事矣。惜朝廷韪其言而不能用,盖以经费无从出也。设使当时用丁中丞之言,琉球当不至蓼六之不祀,而重烦庙堂之上为之踌躇而审顾也。
呜呼!国家何尝无人,患在不用其言耳。观于成斋之说,不禁拍案三叹(选录香港「循环日报」)。
十二月二十六日(公历二月初六日——礼拜五)
日使来华续闻
自琉球为日本夷灭后,中、日两国啧有烦言;文牍往来,迄无成说。前报记日本将遣使来华一节,略而未详;今闻日廷特遣仁艾懿嘉温为中、俄两国使臣,先至中国京师而后至俄京圣彼得罗堡。闻已束装就道,不日前来;日本民人于其启行之日,额手相祝曰:『惟愿中、日自此辑和,勿坏升平之局;是固国家之福而生民之望也』!按琉球之事,日民时为关心;但我朝所重者,在反其地、释其王,俾重立为国耳。岂能以一介之空言,即调停于无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