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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将记起我,良驹驰沙场;

刺杀随我意,不畏风雨狂。

我的剑饮血,他剑似针长;

我剑有帐脚,他剑刃迹亡。

人本分两类,心各不一样:

战时一如贝,有心坚如钢。

父亲听安塔拉所吟诗文,不仅惊赞他的作为,而且还惊叹他的文采,于是立即走上前去,为他松绑。舍达德听得出,那诗句完全发自一个青年英雄、勇猛骑士的心头,不仅给他换上衣服,而且还向安塔拉道了歉。

正当此时,忽见族王祖海尔的差奴到来,请舍达德及其兄弟赴族王举行的凯旋庆功宴会。于是,舍达德兄弟带着安塔拉一同前往赴宴。他们想那宴会一定充满欢乐之情。

他们来到族王祖海尔家中,听那里鼓笛乐声齐鸣,见那里正在宰羊屠驼。阿卜斯部族的头面人物和骑士英雄已经到齐。

舍达德坐下,安塔拉则与奴隶们一起站着。站在奴隶们中间,安塔拉就像一头威武的雄狮。酒盏在宾客中传递,欢笑声此起彼伏。有的人讲故事,有的人吟诗,舍达德留心聆听宾客讲的故事,但都不如安塔拉策马灭匪的真实经历精彩。

片刻过后,族王祖海尔把安塔拉策马灭匪、出口成章的故事向众宾客讲了一遍,宾客听后无不称赞安塔拉诗才不凡、英勇果敢。族王祖海尔说:

“凭安拉起誓,不久前,安塔拉打死了我儿子沙斯的一个逞凶的奴隶,我就知道他会在众人中间赢得声誉。凭他的这一行为,我们就应该提高他的地位。”

话毕,祖海尔喊来安塔拉。安塔拉走到族王祖海尔面前,行过吻地礼后向族王问安致意。族王眼见安塔拉礼貌如此周到,十分高兴,遂递给他一杯酒。安塔拉接过酒,当众一饮而尽。祖海尔要安塔拉吟诵那首诗,目的在于亲耳听一听。安塔拉随即开始吟诵,宾主留心聆听,族王频频赏酒。因为吟诗,更增加了他对阿卜莱的恋情,虽想掩饰,但却不能,终于透露出心底里的秘密,泪水不禁潸然下落,边垂泪边吟诵道:

爱神若死神,有来却无回;

可怜钟情人,束手无策对。

几多有能者,遇此位卑微;

终成殉情人,不觉其中味。

安塔拉吟罢诗,英雄骑士们听后兴高采烈。他的一位朋友见他边吟诗边流泪,不解地问:

“安塔拉,你怎么啦?”

安塔拉说:

“啊,这场面太美啦!”

头领马利克对安塔拉说:

“我想让你对我吟诵一首好诗,就像你向你的父亲吟诵诗歌那样,以便使我更加喜欢你,使我和我的父亲更加为你感到高兴、快乐。”

安塔拉立即答道:

“遵命!我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会向你吟诵我心中的诗。”

说罢,安塔拉抬起头来,吟诵道:

尊容寓马嘶,激战剑取胜。

硝烟荡起时,救我赖色棕。

宝剑千里驹,从未惧灾重。

几多浪荡子,眼见战火熊,

武器弃一旁,拔腿忙逃生!

我心磐石坚,每入激战中。

尊贵头领啊,若观我之行;

再瞧我之剑,定会赞出声。

敌人来犯我,我挥剑冲锋;

贼王即落马,一命归阴坑。

谁敢反抗我,你是大首领?

人若不信此,顷刻遇不幸。

你有一雄狮,骑士畏其凶;

敌众不可怕,从未择屈从。

林中狮惧之,一样慌逃命。

我战沙场上,宝剑不留情;

从不半途废,目标既锁定。

我名安塔拉,奴隶系天生;

生父舍达德,高居我心中;

族属阿卜斯,为公享尊容。

众头领听罢安塔拉所吟之诗,无不欣喜,纷纷称赞其口才和诗情,因而也都打心眼里喜欢他。族王祖海尔的儿子马利克非常高兴,因为他本来就喜欢安塔拉,而且马利克比自己的父亲更高兴,因为他是对安塔拉最热心的人之一。

随后,族王祖海尔赐赠给安塔拉锦袍一袭,缠头巾一条;这两件东西是只有王公达官才配穿戴的衣物。

就在那天晚上,安塔拉和父亲舍达德一道回家去了。舍达德对儿子的表现感到高兴,自感目的已经达到。因此,安塔拉在奴隶们当中的地位也提高了。与此同时,安塔拉的内心也更加爱阿卜莱,简直可以说他的心和各个器官都深深沉浸在对堂妹阿卜莱的苦恋之中。不过,他总把自己的恋情深藏在内心,从不向任何人吐露。因为他还是在用奴隶的目光看自己,部族里的人都是他的主人。他只有在周围没有人时,才敢瞧阿卜莱一眼。

第二天早晨,安塔拉心中满怀对阿卜莱的恋情骑马向牧场走去。他的哥哥赶着马匹、骆驼在前面走,他则在后面跟,以便保护他们。

安塔拉的哥哥舍布卜是奴隶当中的瘟疫,最为疯狂无羁;追起奔跑在旷野上的羚羊或疾驰在山丘和谷地之间的马来,他简直就像一个人面魔鬼。

[0009]绿丘宴席

族王祖海尔的儿子们应邀出席盛宴,那是他们的叔叔艾西德为他们准备的。他们很希望叔叔把他们带到荒原旷野,让他们在牧场的高丘上痛饮一番,艾西德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吩咐奴隶及仆人们赶着羊群、带上美酒先到那里,宰羊备餐。

祖海尔的十个儿子骑上马赶往绿丘,他们是沙斯、盖斯、沃迦、海达什、哈里斯、库赛尔、努法勒、马利克、奈赫什勒和姜德勒。绿丘是个高高的土冈,下临大地和沙漠,冈上树木繁茂,花团锦簇,周围泉水喷涌,小溪流淌,野兽出没,美不胜收,正如诗人描述的那样:

才子无雕饰,时时身佩珠。

星斗如黄玉,夜空着锦服。

他们坐好,奴仆们端上美味,他们饱餐之后,奴仆们又奉上佳酿,他们开始痛饮。旋即乐声鸣奏,歌女们和着乐曲唱了起来。杯盏在他们之间频频传递,歌声在他们耳边回荡:

水浇杯中火,泪腺与血混。

绿丘饮美酒,忧愁一扫尽。

佳酿温且柔,如魂润周身。

美酒朋友多,亦本是火神。

恰似夜空月,位居群星心。

酒过三巡,人人兴奋不已,个个兴高采烈。这时,马利克无意中一扭脸,看到他的好友安塔拉骑着马赶着马匹、骆驼走来,看上去简直就像一座小山。他的两个哥哥舍布卜和基里尔走在前面,正将牲畜赶往牧场,而安塔拉则在驱赶野兽,似乎正忙于打猎。见此情景,马利克说:

“哦,凭安拉起誓,先辈们真应该为安塔拉感到自豪。像安塔拉这样的好小伙子,我们族中真是少有,尤其是他那出口成章的口才,还有他那种种善举!”

说罢,马利克立即吩咐一个奴仆,说:

“你快去把安塔拉喊来,也好让我们同欢尽兴。”

沙斯出于对安塔拉的憎恶,开口说道:

“弟弟,凭安拉起誓,你对这个奴隶高看了。你赞扬了他,但他是不值得赞扬的。昨天,你和父亲让他坐在头领们当中,抬高了他的地位。你们还听他吟诵了诗歌,让他在奴隶中间享受高位。我当时真想站起来,冲上前去,用我的宝剑结果他的性命。要不是怕头领们生气,我非杀了他不可,也好为我的那个奴隶报仇。你对他倒很放心,而我现在更讨厌他了。凭安拉起誓,假若他来这里,与我们在一起,我非杀死他不可。我决不会效仿这样的人!”

正当沙斯与弟弟谈话时,忽见远处荡起一片烟尘。过了一会儿,烟尘散开,一哨人马出现,约有三百名勇猛骑士,宛如一片黑色堡垒;他们胯下的骏马美似羚羊;他们骑在马背上,个个像雄鹰。他们肩扛长矛,腰佩宝剑,矛似粗绳,剑如火光。当他们接近牧场时,马队停下脚步,马头成排,朝着一个方向。

原来那是盖哈坦人的马队。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从阿德南人的土地上抢夺战利品。此时此刻,他们的给养不足,于是大队人马分成若干小队,分散在各条路上和许多谷地之中。妇女们举行盛宴那天来犯的那伙人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小队。如今,他们的另一个小队来了,想从阿卜斯部落的牧场偷抢阿卜斯人的财产。

盖哈坦的马队发现阿卜斯人正在饮酒,谁都没有站起来,他们相互说:

“他们人数不多,我们就发动进攻,把他们带回我们的家园吧!若他们要赎回这些人,他们就得拿出自己的财产。这些人定是他们的头领,我们一定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到时如愿以偿。”

旋即,他们伏下身去,将头藏在马鞍之后,开始像鹰鹫一样俯冲过去,并且高声喊着:

“盖哈坦人,冲啊……”

他们开始猛攻,三百骑士,个个像是魔鬼,向着阿卜斯人冲去。

族王祖海尔的儿子们眼见此情此景,立即离席上马,抄起几件武器,呼喊着往山丘下冲去,冲入烟尘之中,就像也门勇士一样,大海波浪式的迎击来犯之敌。

安塔拉听见他们的喊声,担心敌人把头领们劫走,尤其是他们当中有他最好的朋友马利克,急忙策马探听虚实。

安塔拉落实情况后,两眼红得像火炭,立即喊上舍布卜,飞速冲下山丘,直取敌人的那个头领。

原来敌人的那个头领就是妇女举行盛宴那天被他杀死的那个人的兄弟,他是特为死者报仇来的。

安塔拉一眼认出那个头领,快马冲上前去,挥矛猛刺他的前胸,只见矛头从他的后背穿出,他当即落马,直栽地上,滚在血泊之中。

紧接着,安塔拉向其余的敌人冲杀过去。安塔拉手挥利剑,使他们一个个人头落地,转眼之间敌人的马鞍上空无一人,盖哈坦人死的死,伤的伤,幸免者落荒而逃,不仅不敢看那位一路劈杀而来的勇士,就连抢劫财产的欲望也消失一光,纷纷抱头鼠窜。

安塔拉最担心的还是马利克,于是高声呼唤马利克的名字,闻听者无不心惊肉跳。安塔拉终于与祖海尔的儿子们相会。他们眼见安塔拉像大山一样奔来,自感恐惧之情已被安心所替代。安塔拉像撒芸香芸香:多年生草本植物,茎直立,叶子互生,羽状分裂,裂片长圆形,花黄色,果实为蒴果。全草有香气,可入药。一样将来犯敌人驱散,心中自是欢快不已,边纵马驰骋,边吟诵道:

若欲攀天梯,除非用眼神。

激战岁月里,坚韧最要紧。

若要寻找我,待火冒鞋跟。

吾本黑奴儿,泽氏是母亲安塔拉系泽比白所生。

武将与头领,均畏吾长棍。

我曾会死神,从未动思心。

搏斗乃琼浆,欲生终必饮。

且带左右人,正教礼拜勤。

安塔拉吟罢诗,随即投入激战之中,边高声呼喊,边挥矛舞剑,剑矛所到之处,敌人的颈脖淌血,敌人的马匹倒地,幸免者一个个一双双胆战心惊,望风而逃。

眼见敌人败北,祖海尔的儿子们只觉头顶上阴云散去,心情豁然开朗,欣喜兴奋不已。

族王祖海尔得知儿子们昨天的遭遇,立即带上若干名骑士,飞身上马,赶往发生激战的地方。到了那里一看,他们发现安塔拉已经大功告成,击退了敌人的进攻,让酋长们安全回到了各自的帐篷里。他们看到,安塔拉站在酋长们的面前,就像一头雄狮;虽然如此,仍听他在吟唱诗歌:

人若不冒险,岂能求尊荣!

人若不警惕,焉会得高升。

求升不受累,何以有前程!

不受苦中苦,难得学聪明。

强者纵渴死,不领玫瑰情。

常言人跌倒,见识可救命;

即使见识错,依样获重生。

祖海尔听罢安塔拉的吟诵,再想他的举动,不禁由衷喜欢这个孩子,为他及自己的儿子们平安无事感到高兴。族王连声称赞安塔拉的善举,向儿子们问及来犯马队的情况,他们如实一一详细相告。在座的人听了,无不赞扬、感谢安塔拉,称赞安塔拉勇敢坚强,口齿伶俐,诗才非凡,出口成章。

大家散去,祖海尔回到自己的帐篷,再次举行宴会,招待亲朋、家人及他的儿子。

族王祖海尔坐下,特让安塔拉坐在自己的身旁,让他喝专备的美酒,将之推举到所有宾朋之上,赠给他一袭金丝绣边锦袍,让他骑最好的阿拉伯纯种马,为他佩带上削铁如泥的宝剑,将他称为“阿卜斯人的守护者”。祖海尔对安塔拉的父亲舍达德说:

“从今天起,你再不要压低安塔拉的地位,总让他放牧骆驼了。他屡有善举,出口成章,就让他与本族英雄们一道磨练吧!”

从那天起,安塔拉果然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提高了,因而更加爱恋堂妹阿卜莱。阿卜莱是安塔拉叔父马立克的女儿,正因她才使安塔拉口才出众,勇敢过人,敢于与劫匪拼搏对阵,因为他每想起堂妹,便吟诵诗歌,力求提高自己在部族和父亲心目中的地位。

安塔拉变得更加坚强勇敢,常离开自己所居住的区域,由哥哥舍布卜领路,去袭扰其他部落;只要出战,必获成功;只要有任务,总是圆满完成;每次出战,都会带回大量战利品。安塔拉出战屡屡成功,使他的父亲舍达德成了富人。本族的许多优秀人物也都非常喜欢他。但是,也有人讨厌、嫉妒他,那就是族王祖海尔的儿子沙斯、拉比阿·本·齐亚德及其兄弟奥马拉。

这三个人每当看见安塔拉出战,便从内心里更加讨厌、憎恨他。

[0010]婶娘面试

阿卜斯部族中喜欢安塔拉的人,每当聚会饮酒之时,便会吟诵安塔拉的诗句,谈论安塔拉的情况,说他爱上了阿卜莱。

安塔拉起居不忘提及自己对阿卜莱的爱意,甚至谈到阿卜莱的父亲和母亲。阿卜莱的父母听在耳里,记在心上。安塔拉还多次对人们说,他常在自己吟诵的诗中提及阿卜莱。然而阿卜莱的父母却明里暗里都在笑他,根本不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但也不生他的气,因为他俩有事总是要他去办,不管做什么事,都把安塔拉当作奴隶使用,并不认为他是什么英雄。

阿卜莱的母亲听类似的话多了,便把安塔拉叫到自己的面前,对他说:

“安塔拉呀,我听说你很喜欢我的女儿阿卜莱,你作诗时常提到她……”

当时,阿卜莱就坐在母亲的身边,但见她秀发长垂,刘海儿遮额。她听母亲跟安塔拉说话时,安塔拉正站在那里注视着她。她听母亲那样一说,不禁微微一笑,但见朱辰含玉,脸上的光明胜新月,使安塔拉更加爱在心头;仿佛在阿卜莱的眼里,安塔拉的形象也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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