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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右手《道德情操论》:“利他”才是问心无愧的“利己”(26)

骄傲的人永远不会干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愚蠢事。他的自尊心使他一直以来都坚决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独立。当他的收入还不丰裕时,他会开源节流,以便早日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那种体面的生活。他认为爱慕虚荣的人的那种排场是一种对现实身份的无耻粉饰,他对此感到非常愤怒,经常毫不留情地对这种行为展开批评、责骂。

骄傲的人与自己身份地位相当的人打交道时,总是感到不太舒服。而和比自己的身份地位更高的人打交道,他就会感到更不舒服了。因为他被那些优秀的人气质的面容和高贵的谈吐深深地征服了,这使他觉得有一点自卑,因此他不敢在他们面前放言自己的抱负。为了寻找心理的平衡,他会转向与那些地位比他低的人打交道——他的下属、侍从和有求者,在他们面前他总是能很好地维持他的骄傲。他也很少拜访地位比他高的人,即使偶尔这么做,也无非是为了显示他有资格同这种人打交道。就像克拉伦敦勋爵所说,他有时到宫廷里去,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发现比自己优秀的人;但是阿伦德尔伯爵却很少去,因为他在那里总能遇到比自己优秀的人。

相比于骄傲的人拼命逃避地位比他们高的人,而爱慕虚荣的人则拼命贴近那些人。他们似乎顽固地认为,大人物的光彩总会有一些辐射到接近他们的人身上。于是爱慕虚荣的人经常游走在君主们的宫廷和权臣们的府邸间,时刻摆出一副想得到肥缺和提拔的丑陋地嘴脸。如果某天他有幸被大人物邀请参加他们的宴会,他会因此而欣喜若狂,认为从此又增加了一个可以向人炫耀的筹码。上流社会的各色人物他都会拼命拉拢,而一旦他最好的朋友的处境变得不利,他就会马上远远地躲开他。对于那些有望引荐提拔他的人,他会不择手段地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他们,而对于不能给他带来好处的人,他不太乐意理睬。而骄傲的人虽然并不是对谁都彬彬有礼,但从来不拍别人的马屁。

然而,尽管一切自我吹嘘都是毫无根据的,但虚荣的人往往总是带着一种轻松愉快的情绪;而骄傲的人则总是带着一种沉重严肃的情绪。爱慕虚荣的人常常会说一些没有太大危害的谎言,无非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而非贬低别人。而骄傲的人轻易不愿撒谎,可一旦撒谎的话,都会有非常直接的目的。骄傲的人撒谎对他人来说,本意似乎都是贬低他人。因为骄傲的人对于某些不正当地享有较高地位的人总是满怀愤怒;并且他总是以一种敌意和妒忌的语气来贬低别人的长处。无论什么有关他人短处的流言飞语传播开来,他都乐于相信它们,并且添油加醋地进行传播。所以,对于爱慕虚荣的人即使是最恶劣的谎言,我们大多也会一笑置之;而对于骄傲的人恶意的谎言,我们就没那么容易接受了。

骄傲和虚荣都是两种让人讨厌的情绪,所以人们一般认为骄傲或者虚荣的人的道德水准低于普通人的水平。但是我认为,这种想法是我们产生的一种错误印象。我认为骄傲和爱慕虚荣的人,一般或者绝大多数人的道德水平是远远高于一般水平的。虽然把他们和他们自我吹嘘的程度进行对比,他们毫无疑问是达不到的;但如果把他们和同类的竞争对手相比,就会发现他们其实远远高于一般的对手。骄傲和谦虚其实都具有与其伴生的美德。比如骄傲总伴随着诚挚、直爽、荣誉、正派、坚定的友情和坚韧的事业心;而虚荣往往伴随着仁慈、礼貌、知恩图报。法国人在20世纪常常被对手指责成爱慕虚荣的人,而西班牙人被指责成骄傲的人。而在外国人眼里,法国人其实很可爱,而西班牙人更值得别人尊敬。

人们很少用骄傲和虚荣来夸奖别人。但有时候,在谈起某一个人的好处时,说他是因为有些虚荣心倒往往更让我们觉得舒服些。可以说,虽然我们把虚荣心看做是一个有缺陷的、可笑的品质,但是事实上虚荣心带给人更多的感受是高兴,而非不快。而骄傲这个词常常被人当成一种赞扬。我们有时候会说某个人非常骄傲,从不肯做低三下四的事情。骄傲其实在这里代表一种高贵。伟大的亚里士多德在描述一个人的高尚品质时,就着重刻画了一种特色:所有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有的行动都是从容不迫的;他的声调和谈吐是庄重、谨慎的;在对那些性命攸关的重大事务作出选择时,他往往有一种满不在乎的洒脱;他不喜欢莽撞地投身无价值的危险事业,但如果面临有意义的危难时,他也会不顾性命,赴汤蹈火。而这种特色,正是在200年以来常常被用来描绘西班牙人的特质——骄傲。

骄傲的人通常不认为自己的品质需要任何改善,他对自己感到非常满意。他轻视所有一切进一步的提高。那种对于自己优点的自信和狂妄的自高自大会伴随着他的一生。像哈姆雷特一样,他死时也不忏悔和接受临终涂圣油礼,于是只能带着所有的罪孽离开人世。

而虚荣的人想要得到他人尊敬和钦佩的渴望,其实是一种对真实光荣的热爱。这种热爱是人类的本性和天生的激情中最好的一部分。虚荣心往往只是希望早点获得本该以后才享有的荣誉,那并不有伤大雅。所以,如果你有一个正值25岁的儿子,即使他现在只是徒劳地吹嘘自己具有那些聪明和高尚的品质,也不要对他丧失信心,因为他完全可能在40岁的时候成长为一个那样的人。把这种虚荣心引导到正确的轨道上,就是教育的宗旨和秘诀所在。微不足道的小小本领虽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但不要过分贬低这些本领,而让他觉得那些取得成功所需要的才艺是那么遥不可及,不要让他对任何抱负失去信心。只有他热切地追求这些目标,他才可能真正在追求它们的过程中增强自己的本领,并最终得到它们。鼓励他的追求,并为此提供一切必要的条件,就是我们作为父母和教育者应该做的。如果有时他在功夫尚未到家时就装出一副已经获得这种才艺的自高自大的样子,请不要对此过于看重而生气。

综上所述,骄傲和虚荣心按照各自固有的品质发生作用时表现出不同的行为特点。不过,骄傲和虚荣常常是交织在一起的。骄傲的人通常会爱慕虚荣,而爱慕虚荣的人大多会表现出一副骄傲的姿态。这并不奇怪,因为对自己评价过高的人,也希望别人同等地看待他;希望别人高看自己的人,对自己的评价也难免言过其实。因此浅薄和卖弄夸张的虚荣经常和最幼稚、最傲慢无礼的骄傲联系在一起,使我们不知道它到底是何种品质,到底该叫做骄傲还是虚荣,不过这并不是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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