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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情为何物

柳如风万没有想到,坐在自己面前的白发女子,竟是三十年前令人闻之色变的“玉面菩萨”千雪娇。三十年了,千雪娇依然还是那样的美丽,甚至在她身上找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只是,三十年前的千雪娇只有满头的银发,而三十年后的千雪娇已是眉发皆白了。

千雪娇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吁了出来,沉声道:“三十年了,三十年了,这个狠心的男人是不是早以为我死了?”

柳如风很想问千雪娇这个男人是谁,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当一个人为情所苦,那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而一个人为情所苦一生时,那么她的人生里要么全是爱,要么就全是恨。

千雪娇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被情苦了一生的人。

三十年前的“大漠第一剑”莫问情,正当风华正茂之时。莫问情极少露面,很少有人见到莫问情本人,也许有很多人不认识莫问情,但他们一定识得莫问情的剑。

那把剑究竟是多么的可怕?自从西域第一高手“逍遥客”柯驰涵武功被废,退隐江湖后,就再也没有人怀疑了。

可是,莫问情一生中却做了两件最不应该做的事情。一件是爱上了“玉面菩萨”千雪娇,另一件是去了明霞谷见明月夫人。

三十年前,没有遇到明月夫人的三十年前。莫问情一直相信,此生最爱的人就是千雪娇,除了千雪娇,再不会为任何人动情。

那时的莫问情和千雪娇是多么幸福的一对神仙眷侣,他们在塞外搭起了只属于自己的三间房子。他们白天喂马、打猎、放风筝,夜晚数着草原天空上的繁星点点,唱着草原千年的幸福小调。没有忧伤,没有江湖的血腥风雨,也没有飘零天涯的凄苦,有的只是温馨的彼此,幸福的生活。

只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三十年前的六月中旬,西域第一高手“逍遥客”柯驰涵要和“大漠第一剑”莫问情在杭州城一决高下,违约者,自废武功,从此在江湖中消失。

对于一个剑客来说,没有什么比胜利更刺激,更有荣誉感。因为剑就是他们的生命,他们追求的永远都是高处,只是高处不胜寒!

六月的杭州城,正是暖风阵阵,花丛似锦的时节。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六月的西湖,是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刻,也是游客最多的时节。

也就是六月的时节,莫问情第一次踏足中原。也就是六月的时节,柯驰涵第一次来到中原,一个两个人都未去过的地方,就是一决高下最好的地方。

莫问情第一次体会到江南的烟雨,是如此的朦胧醉人,也第一次见到江南的女子,是如此的似水柔情。最重要的是,他遇到了一个人儿,一个貌胜仙子的人儿。

见到这个女子的第一眼,莫问情就被她绝世的容颜,还有身上那种脱俗的气质所吸引。

那是一幅怎样的图画呵!淡淡的江南烟雨,细细的纤柳柔和,如诗的绝世女子,似水的琴声婉转。多情的剑客,抚琴的女子。一个是风华正茂,一个是芳龄值此。

只是莫问情遇到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倾城倾国的明月夫人。

三十年前的明月夫人,并不是明月夫人,三十年前只有柳含烟。

柳含烟见过无数的男人,无数的男人不惜一切代价讨好柳含烟,可柳含烟却是从心底里厌恶这些庸俗的男人。直到那一刻,直到遇到莫问情的那一刻。

遇到莫问情的那一刻,她在一只小小的画舫中,拨弄着一首淡淡忧伤的曲子,眉目间一种淡淡的哀愁凝结。淡淡的哀愁,却使她永远也快乐不起来,是心底永远的隐痛。这种隐痛是对俗尘的厌倦,亦是对俗尘的无奈。

可是,她看到了莫问情,莫问情也看到了她。默默地凝视,默默地无言,默默地倾听着对方的一切,默默地感受着对方的一切,一切都在心灵阐释,一切都在无言中。

没有一句言语,没有一个触身的见面。那是一幅宁静而又温馨的山水人物画,画中有仙,画中有声。

遇到了柳含烟,莫问情心中便多了一个信念,一个必胜的信念。

六月十五的黄昏,西湖的西岸。依然是垂杨陌舞,依然是晚风随和。

六月十五黄昏的西湖,依然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只是更多的是形态各异的武林人士,当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见证莫问情和柯驰涵的生死之战。

六月十五的西湖之堤,谁也不会忘记那可怕的一幕,莫问情的剑划过柯驰涵喉咙的那一刻。只是这把剑只划出了一条血痕,如果再多近半寸,柯驰涵就永远也见不到次日的朝阳。不多不少的一个距离,不深不浅的一条血痕,莫问情各个方面都把握的刚刚好。

柯驰涵败了,柯驰涵有生以来第一次败了。尽管莫问情为了顾全他的面子,手下留情,但是柯驰涵自己却知道自己输得有多惨。

柯驰涵仰天长叹,回顾着自己一生的成就,“西域第一高手”的称号,是柯驰涵付出多少血和泪的凝结。可是今天,一切都如浮华烟雾,散的无影无踪了。

当着天下武林人士的面,柯驰涵废掉了自己三十多年的功力,发誓再不涉足江湖。柯驰涵十岁习武,他比莫问情大了十几岁,也就是多了十几年的功力。

可是柯驰涵败了,柯驰涵败了,也就是说莫问情的武功已经到了一个无法估量的可怕程度了。

柯驰涵败了,就是说莫问情胜了。对于莫问情来说,这次胜了,就再也不会有第二次决战了。因为柳含烟,这个让莫问情情愿放弃一切的女子,当然,也可以放弃千雪娇。

六月的下旬,莫问情去了明霞谷,自从柳含烟遇到莫问情的那一天,也就是六月十五的前一天,柳含烟便决定再也不踏出明霞谷半步,若要一睹芳容,那你就必须要过得了半仙桥。要过半仙桥,就要有真本事,因为半仙桥的守护者谷、谭联手,天下间能胜出的也就屈指可数了。

莫问情便是有限的几个中的一员,莫问情这一进,便在明霞谷足足呆了一年多,可以说,莫问情便是明霞谷中除了柳含烟之外的另一个主人。

一年多了,整整一年多了,千雪娇再次见到莫问情的时候,已是一年之后的秋季了。

秋季的江南,落叶缤纷。秋季,也是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的时节。

秋季,离别;离别,秋季。

一年前那惊人的一战,早已传遍了武林。莫问情胜了,可朝思暮想的莫问情却始终没有回到漠北。千雪娇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件事,一件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再见到莫问情的时候,莫问情已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只是这孩子的母亲不是千雪娇,而是柳含烟。现在的柳含烟,也早已没人知道了,大家都知道明霞谷的主人是明月夫人。

千雪娇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个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居然会抛弃自己,爱上了别的女子。

此刻的千雪娇,没有爱,只有恨。她恨莫问情背叛了自己,更恨那个夺走莫问情的女子。她恨不得立马冲到谷中杀了那个女子,可是她进不了鹊桥山,进不了明月阁,也见不到明月夫人,莫问情也不许她这么做。

那一刻,千雪娇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也失落到极点,痛苦到极点。曾经的美好,终是抓不住;曾经的幸福,终是成了水中月,镜中花。都散了,散了的姻缘,散了的海誓山盟。

莫问情知道自己对不起千雪娇,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实在太爱明月夫人了。见到明月夫人后,他才知道,自己以前对千雪娇更多的不是爱,而是关怀,像是关怀自己的妹妹一样。

可是千雪娇不同,千雪娇是真的死心塌地的爱着莫问情,为了莫问情,她拒绝了多少甘做护花使者的风流少年。

柳含烟知道千雪娇,却不知道千雪娇和莫问情是如此的关系。也许在感情上,人都是很自私的。她很喜欢莫问情,更重要的是莫问情真正爱的也是她。她只想和莫问情在明霞谷中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再也不涉足人世的千因万果,这也是莫问情所向往的。

可是,莫问情辜负了千雪娇,任他万般的解释,千雪娇都不会宽恕了。情是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最伤人的东西。

千雪娇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疯狂的嚎啕着,彻心的呐喊着。那一刻的千雪娇,真正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没有人关怀,没有了缘定三生的另一半。她哭泣,她撕心裂肺的哭泣,没有同情的目光,有的只是绝情、冷血、痛恨。

千雪娇足足痛泣了一个夜晚,千雪娇的心碎了,莫问情的心也碎了。

柳含烟知道千雪娇的苦,因为柳含烟的一生也很苦。

千雪娇走了,她的心里从此再没有爱,只有恨。千雪娇发誓,在这个世界上,她和柳含烟只能有一个存在,等她再次来到明霞谷时,便是柳含烟的祭祀之日。

柳含烟怎么也想不到,莫问情还有一段这样的故事,而且一直都瞒着她。柳含烟一气之下,便再也不许莫问情来看她,否则,就兵刃相见。

千雪娇的心碎了,柳含烟的心也碎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一刻的莫问情,却真的想大哭一场,痛哭一场。他不想伤害千雪娇,也不想欺骗柳含烟。可他实在无可奈何,从来英雄都是为情所困的。

莫问情对着空旷的山谷狂吼,直到声嘶力竭。“咔”的一声,他折断了伴随他一生的那柄长剑,莫问情没有了剑,那就是说,江湖中再也没有莫问情这个人了。

的确没有了,三十年了,再也不见莫问情的踪影了。

不见了莫问情,不见了千雪娇,退隐了柳含烟,就像是消失了柯驰涵,再也没有任何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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