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起来了。是不是觉得这个梦和上一个梦都很惊奇？简直过于逼真了吧？你怎么看呢？
阳光因高大墙壁的遮挡而失去不少的光芒，可这丝毫挡不住晴空万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这是一个寂静冬天的早晨。被房间内的墙壁苍白地围着，友支八郎继续向我讲述着他的梦。
四
可能是年纪大了，我一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奇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经常会记错事情。我已经忘记跟你讲述第一次梦境时说到哪里，可是我知道自己对你讲了两个相同的梦境，而且我杀了两次人。第二个梦应该是讲到了我被警察扣往那里了，没错，是这里。
我好像是以开玩笑的口吻给你讲述我的梦境，根本没有想到要认真地跟你叙述。可是我在讲梦的时候总觉得你是在现实世界中的，我认为你没有在梦境里。可是我杀了人之后被关在这高耸入云的墙壁之内，还与你面对面坐着，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是在梦境里的人，但之前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你大概已经明了我讲述的事情了吧，哎，我的确是个不会讲话的人，那么我就再讲一遍吧。我之前说我在梦里杀人，所以才被关到牢房，你又时常来这里看望我，这就说明杀人事件也同样发生在你所生存的环境中。在我的角度看，我在向你讲述有关梦里杀人的事情时，你也是梦里的人。那个杀人的事件发生在梦里，在你的角度看来，那也是你生活的场所。现在我的意思是说，我正在梦里与你讲话。如果再往前追溯，我就会弄混自己身处的地方了，因为我是如此蠢笨。那么就让我们等别人来分析一下吧，现在还是要继续讲述我的梦。
在我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被关进牢房的时候，我突然明白那面大大的镜子就是引诱我杀人的罪魁祸首，我也因此感到万分诧异。
“怎么我会做一个如此漫长的梦啊？”
不过后来我才了解到，那个时候自己差一点就被送进精神病医院了，幸好发现得早，才有幸摆脱了那样的命运，从而来到了这里，似乎也送掉了前程。那以后，这个案件的调查工作就开始了。
有一个检察官看起来非常面善，可是他从来都不听我的解释，只是一直在给我说整个事件的经过，他叫杉浦初审。从他口中所叙述出来的故事看，他确实是一个善于构思遐想的人，说出来的故事好像一部悬疑的短篇小说。那是一个十分让人感兴趣的故事，当然我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就且听我讲讲。
“你觉得你在过去做过的那两个相同的梦确实都只是梦吗？就算是这样，那么你就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之处？是不是有一些混淆的地方呢？”
检察官这样问我，我认为他的话很是无趣，所以就没有回答，但他依旧不停地给我说着。
“就被你所杀害的两个女人来看，第一次你杀了自己的情人，第二次你杀了朋友的妻子，也就是说，这两个被害者是不同的。然而你又说你做过的是两个相同的梦，那么为什么被杀害的人却不是同一个呢？你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吗？”
听他这样说，我立马反驳道，梦境本来就是自由变换式的，为什么里面的人物不可以随意更换呢？！可是他又有问题了。
“第一次做梦的时候，也就是你杀死你情人那次，梦境是非常单纯而充满梦幻的感觉，对不对？可是第二次在你杀死朋友之妻的时候，你是否觉得那梦特别贴近现实呢？难道你没有觉得这两个梦境的氛围有什么不同吗？你不觉得第二次梦境是有意被营造出来的假象吗？”
他似乎讲得很严肃，确实，我听到他这么说以后也觉得有点道理，因为第二次做梦的时候，那场景的确很逼真。可是经过仔细思量之后，我觉得检察官的说法有些牵强附会，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讨厌他了。
“你的沉默是不是表示你对这种说法的认同呢？我还有一点需要给你说明白：你仔细想想那间房子以及那里面的摆设，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从天花板垂到地面的大镜子，正中央的红地毯，桌子，椅子，还有绿色花瓶中的康乃馨……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根本不像正常人居住的环境？一般人的住所应该有很多的家具，可是梦里那间房子竟然那么简单，怎么适合人住在里面呢？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这间房屋是为了什么目的才有的吗？”
检察官喋喋不休，可我认为梦境就应该是很单纯的，这样才能让人印象深刻！检察官不理我，继续讲着他的讨厌之词。
“被我说中了吧！还有更让你觉得不合情理的地方呢！记不记得你在第一次梦境中感到一种嫉妒和恐惧的氛围？这其实也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镜子中的那个你手里拿着枪，并且慢慢地瞄准了目标，真实的你却没有这么做，只是手握着手枪呆呆地站着。镜里镜外的你动作根本不一致，所以你才感到十分害怕。你觉得你的身体与镜中的影像之间发生了断层，这是多么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啊。假如你用一般人的思维方式进行思考，你就一定会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你想一想，一个普通人怎样看待镜子里外的不同呢？他一定会觉得镜里镜外怎么会是不一样的自己，意思是说，那根本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面玻璃！而在玻璃的那一面站着一个真实的人，与你的穿着打扮都一模一样的人！”
五
听他这么一说，我简直太惊奇了！可是，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是多么可笑啊！镜子又不只照着我一个人，还有那房间内的所有东西啊，桌子啊，椅子啊，等等，它们在镜子里面都是有相反的影像的！甚至连那对狗男女也在镜子里。
“我刚才不是解释了吗？那些都只是一些简单的陈设，是道具，是故意被弄成那样的。其实那面玻璃的后面是一间相同的屋子，里面的东西也一样，只是反着摆放罢了，目的就是想要呈现镜子影像的效果。还有那一男一女，你肯定觉得不同的两个男女你一定会分得清，可一般人就是会上这样的当！你试想一下，做两个一模一样的房间，就是为了让你掉入陷阱，以为那是一面镜子，以为后面都是影像。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那个假扮你的男人，他的动作之所以会比你快，就是为了引诱你学他的动作。可是他开的那一枪只是空枪，只需要对面的女人假装倒在地上就可以了，然后再弄破藏着的蛋壳，让里面的红色液体流出来，好像血液一般。”
“可是，为什么会引诱我做这样的事情呢？”我大喊着。
“这个很简单，就是为了让你再做一次同样的‘梦’，最后达到杀害那名女子的目的。你已经精神衰弱了，却在这样的状态下走入同样的梦境，因此就按照上一次的梦做出同样的事情，也就是开枪。可是这一次，你手中的枪内已经装上了真的子弹，而且玻璃后面那间房子里已经换了不同的人，而且非常幽暗，玻璃的透明作用也丧失了。假如你看过魔术表演，就清楚这其中的奥妙了。可是当时的你已经没有了正常的意识，最终造成了杀人的后果。”
我愤怒了，为什么我一定要杀死那女人？
“我们调查过了，其实真正想要杀掉那个女人的正是她的丈夫，也就是你那位要好的朋友，那间房子就是他做出来的。”
怎么会呢？！我的朋友不会是那么可恶的人啊！
“事实上他就是那么可恶，他是个非常坏的人，你怎么为他辩解都没用。他自己的事业失败，需要大量的资金周转，因此就给自己的妻子买了很大一份保险，可是又不能亲自将她杀害，所以就利用你来杀人。他把妻子骗到房间中，还要她做一些让你思维混乱的动作，最后你终于把她杀了……不过你能够把自己的思绪理清楚，这已经很不错了！”
这位检察官的说明简直是太奥妙了，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我无法压抑心中的疑惑，就问为什么我朋友想要利用我。
“这很正常啊，你那么喜欢跟他讲述那些梦境，所以他才会这么做的！”
啊，原来是你啊！你怎么能够利用我杀害自己的妻子呢！我真的十分感谢检察官的说明。不过这幸亏是在梦里发生的，假如真的发生在现实生活中，那可如何收场呢！
可这位检察官怎么就那么固执，他又在说什么了。
“这怎么会是在梦里发生的呢？你的想法是错误的。不信的话，我给你证明。”
我还在疑惑他要怎么给我证明，可他已经把我带到了镜子前。
“看看你在镜中的面容，是梦境中的还是现实中的？”
我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瘦弱而呈椭圆的形状，根本不是梦中那张俊朗又具有阳刚味的脸。
“是现实中的我。”
检察官听到我这么说以后更加自信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在做梦吗？那么现在怎么又是现实中的你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听好了，你从一开始以为的梦境其实根本不存在，事实上空间永远都只有一个，你认为如果有两个空间那么就会有两张脸，其实那还是同一张脸。你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而且又不打理头发，胡须也不刮，还光着半身在外面闯荡，有时候甚至是在大山中，所以太阳已经把你的脸晒黑了，脸形也变了。看我怎么把你变回你说的梦里看到的样子吧，先要把头发弄乱，然后粘上胡子，再在脸上抹一些棕色的粉末。怎么样，梦境中的你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是不是一直认为这是另一个空间里的面孔呢？”
没错啊！我知道检察官是个好心人，可是，还有不对的地方。这检察官好像对数理不是很清楚，怎么他所讲的东西都那么不合情理呢？他刚才给我打扮出了梦境中那张英俊的脸，可是对于整理过容貌的现实的脸他怎么又视若无睹呢？我也能够装扮成梦中的那张脸的！检察官的证明根本没有效用，所以我依旧是在梦中！
真的，太危险了，差点就被他骗到了。所以，你听懂了吧？咱们还是在梦中的。
这个时候，铁门开了。监狱长拿着手铐进来，这不也是我预想当中的吗？他怎么那么瘦啊，好像一只野鹤似的，神父也从后面跟着进来。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聊天了。不过已经到了行刑的时间，所以，友支先生，你可以离开了。”
监狱长看着我们说话。
我的朋友惊呆了，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那两个人，然后抓着我说：“不用害怕，不管他们怎么看，我们确实是在梦中的人，别以为自己即将被行刑了，那不会丢掉性命的，因为你只是在梦里接受这一切。你真的一点都不必害怕，真的。假如确实感到不舒服，那么就请快点从梦中苏醒，那样你就知道自己在温暖的床上了。听见没？隔壁那闹钟的声音就是你孩子的啊，不要再在床上躺着了，这梦是多么可怕啊。快起来吧，不然一会儿迟到了。我先走了……”
对啊，没错啊，我确实是在做梦啊！哪有要行刑啊？没有看到死刑台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