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正好眠啊！裴玉凰的眼渐渐合在一起，开始公然打起瞌睡。
“啪。”被一声雷震般的拍桌声吓醒，裴玉凰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满目不爽地看向拍桌的人。
谁知却是一个口沫横飞的说书先生，也许是讲到了兴头，前倾的身子打翻了茶杯也不在乎。
“不是老身吹啊，这天下间，论起裴国的公子倾凤，那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捅了捅身旁正听得津津有味的人，裴玉凰不耻下问道：“倾凤是谁啊？”
裴侍很不满自家主子断人兴致的做法，他翻了翻白眼，似在嘲笑某人的孤陋寡闻。正想为某人解惑时，却听到说书人的慷慨激词，一时没能忍住笑喷了出来。
“、、、、、、如果有人不知道倾凤公子，那他就不是人，比猪还不如。倾凤公子出道五年，伐戾太子，诛奸相，扫邪教。哪一件不是轰轰烈烈，这等事都不曾听说的人，真乃不如猪也。”似乎相当得意自己得出的结论，说书人兴奋地摇头晃脑起来。
听说的民众也附和地点头。
看着自家主子越来越黑的脸，裴侍立马停住了笑，答道：“回主子，公子倾凤是四世子在信里常给你提到的那一位。
不甘地瞪了眼还在激情演说的人，裴玉凰腹侧道：四哥来信从来就叫小凤儿，这样的名字怎么让他将两人相提并论。话题逐渐进展到倾凤公子是天下第一大神人，天上有地上无了。没意思，裴玉凰打了个呵欠。
“胡说。九世子裴玉凰十岁入北关，只用三年的时间将匈奴打回草原，六年来，北关在他的带领下，走上了富强，这般功绩的人，难道不比你口中的倾凤公子！”
没料到会有人替自己说话，裴玉凰好奇地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秀气的书生满面绯红地怒瞪着说书人。
“呃？九世子。”说书人顿了一下，“自然也是无人能比的。”
“好个说书人，口中每个定理，谁到你口中都没人比，那天下岂非全是神人了。”
“好个可爱的书生。”裴玉凰笑道。
身旁的裴侍不满地看了眼自家主子。形象，形象啊自己的主子怎么就补知道淡定呢。不用猜，他就知道某人的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小儿，老身可是惹着你了。你莫不是专门来找碴的吧。我就说他们都是天骄了，你怎么着吧。”没想到说书人也颇为无赖啊。
“我不能怎样，但我能揍你。生平最讨厌你们这些满口胡说八道的人。”
没想到这书生也这般烈性，说不过就要动手打人。人生怎就有这么多得没想到呢。裴玉凰感慨。
是啊，人生没想到的事竟如此之多。而最没想到的，是那一段从初见就注定纠缠的孽缘。
紫风一过，裴侍就见自家的主子不见，摇了摇头。人家的主子那是一个不动如山，那叫一个稳重，问什么自家的主子却爱热闹瞎起哄，皮得和猴一样。虽然也也有威严的时候，但、、、、、、
“书生，停歇会儿吧，不必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伤了大家的和气。”制止住书生的动作，裴玉凰没什么诚意道。
“书生？”伸手想推翻裴玉凰，却被轻易躲过，书生恼怒道，“这么俗的名字你怎么叫得出口？我不就长得秀气了点，穿得斯文了点，说话柔和了一点，你竟然将我与那等酸腐之人相提并论，太小瞧人了。”
纵然是裴玉凰，动作也不禁一滞，不禁为他的话汗颜。呃，好吧，他得承认眼前之人长得秀气，穿得斯文，可说话柔和这一点，他是万万不敢苟同的。还有刚刚那句“太小瞧人了”，这么女孩子气的话从一个大男人口中说出来，不得不说，他被震到了。
眼前人的眼突然起来狠厉起来，他自袖中振出一把匕首，毫不迟疑地挥向裴玉凰，纵使武技超绝，在这种近距离的突袭中，也是很难幸免的。裴玉凰虽然极力闪躲，也仍是不轻不重地挨了一刀。
打斗刚开始，刚才还一脸易趣盎然的听说人立马做鸟散状逃离了店中。
裴侍见情况不对，立马上前与那人缠斗起来，这才让受伤的裴玉凰有了喘息的机会。
“唉。”似有若无的叹息声，被兵刃相接的金戈声所隐没。而耳力极佳的裴玉凰听得一清二楚。他一惊，朝声源处望去。
三月的天明媚如斯，耀眼的光芒缠绕在那人身上。飘扬白发嬉戏着春风如画。他白衣似雪，眉眼若水，悠远的目光有着数尽红尘的淡然，道尽人世的苍凉。
此刻，他，宛如神话！
也许只是最初的一眼，他惊艳，他心悸，他将这个人深埋在心里，从不曾忘记。
凤涅笙随手扯下身上的玉佩，注入内力射向那书生。书生未料到，被硬生生打中。聪明人做聪明事。他也知道先机已失，再恋战也无益。抓住玉佩看了眼凤涅笙，几个纵身逃走了。
他衣衫翩然，神情淡然，他一笑乳画，眉眼若水。
他说：“裴玉凰，众多英杰中，倾凤选择了你，若你只有这种程度，倾凤该有多失望。”
窗外轻飞的绿柳纷飞了他的背影，在阳春三月的明媚中，不断交换着他身后的图画。而他一如从话中走出的仙，如此飘渺，如此虚幻。他额间的血玉流动着幽异的暗泽，仿佛迷离，近乎神幻。
“倾凤公子！”刚才不知道躲到何处去的说书人又突然冒了出来，他跌跌撞撞的跑到凤涅笙身边跪下，满脸是激动地红光，他口齿有点不清，但仍是不放弃的说道。
“老身、、、、、哦不、、、、我叫周敦言，敬仰公子已久，若公子不嫌弃我身老体残，就请收下我吧。”说完中周敦言吐了口浊气，紧张的盯着眼前的仙人。
凤涅笙看了眼周敦言，笑着扶起他，道：“先生大礼，倾凤不敢受，请起。”
“受得，受得。”周敦言立马申明，“这辈子我不跪天，不跪地，只跪一心为民之人。”
凤涅笙的动作顿了一下，气波微动，仿若有一点苦涩。“蒙先生厚爱，只是倾凤已孑然一身多年，辜负了。”
“公子！”周敦言叫住以转身的人，“你命里必有大劫，而周某不才，恰好能化解此劫。”
“或许。然而，倾凤的命该由倾凤来把握。”
“你会后悔的。”周敦言见仍是说不动倾凤，不禁急得大喊。
回眸，低眼。他淡然一笑，“还有什么，是值得倾凤后悔的。”
决然转身，走向已经过简单包扎，正休憩的裴某人。
裴玉凰不禁大叹，自己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竟比不过一个糟老头子，可悲啊！难道自己的美貌已在不知不觉间退减了。
又叹了口气，凤涅笙为裴玉凰此时的表情感到一丝好笑。
他伸出手，那手瑕白如玉，骨节纤细指甲圆润饱满，竟似女子一般。
他说：“裴玉凰，倾凤来接你了。”
茶杯落地成碎，裴玉凰怔了片刻，低沉道：“为什么？”
“天下大乱，狼烟四起，百姓需要你。”
“为什么？”裴玉凰抬眼，注视着眼前的玉人，“是我？”
“那是因为、、、、、、”他垂下眼，令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他的声音有着如魅的魔力，他说：“倾凤选择了你。”
这样的理由吗？
那么他可以伸手吧，伸手抓住那人递来的自己一直的希冀，抓住那人的手，他不再放开，他也能寻一方净土将心放下吗？
“哈哈哈、、、、、、”裴玉凰不是个懂情调的人，在这样伤感而又沉重的氛围下，他竟还能笑得出。裴侍在一旁又深深地鄙视自家主子。
蹙眉，凤涅笙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可笑，看着眼前笑得肆意的人，他也瞬间错愕，不知该如何制止。不该是这样的，他收回手，深吸一口气。
“你可以不用理会天下是如何的战苦流离，但手握军权的你，注定逃不开，这属于你的争斗。所以，你要出来，站在这乱世命定英杰盘中，一争雄风。”
裴玉凰顿了顿，接着笑得更厉害。包扎住得伤口又浸出血来，绽出一朵妖冶而又凄绝的红莲，他的笑声中，红尘万丈。
沉默了一会儿，凤涅笙绕过裴玉凰打算离开。多说无益，他意不在此，他也不强求。
侧手抓住欲走的人，止住笑声的裴玉凰轻轻问道：“若我离开北关，今后的路必定多舛你可会一直伴我？不，你必须伴我，因为是你，认定了我。你需要我。”目光如炬，紧盯着白衣似雪的人儿。
欲挣脱得动作止了下来，凤涅笙忍住心中不断蔓延的愧疚。他算得没错，他也料定了此人会答应，因为他抓住了这人的软肋。然而计成时，他却无法得到欣喜。师傅说得没错，他始终不够狠绝。
但这人是无辜的，怎么可能不愧疚。
他转眼望向一脸期待的人，渐渐地，展开一抹绝代芳华的笑。
“倾凤，定许你这个诺言。”
就算会被怨恨，就算上天入地，倾凤也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