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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金一诺暗中查账簿的事情到底还是打草惊蛇了。金悠诺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郝厉,郝厉当场就扇了她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可怜巴巴地瘫坐在地上。郝厉懒得看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我给了你一张脸,给了你富贵的身份,原本还指望你能帮我做点事,结果你什么都没干成!要不是你在做假账的时候弄的太糟糕会被金一诺发现吗?”

金悠诺讪讪地不敢说话,郝厉一把扯起了她的长发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轻蔑地拍拍她的脸颊,“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处理善后!”金悠诺只敢捂住脸懦懦点头。

望着金悠诺离去的背影,郝厉阴冷地摩挲着瘦削的下巴,“本想不费力气的夺得金家的家财,没想到最后还得我自己亲自出手。”他冷哼了声,靠王大尊靠金悠诺都是徒劳无功,最靠的住的也就只有自己。

这些人都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可以除掉他们了,等除了他们下一个就是碍事的王大尊。

金一诺晚上与金老爷一家用餐,金老爷特意让人将金一诺金悠诺安排在自己左右两边,心中只想着让他们早点和好,一家人其乐融融才是他的心愿。

金一诺举起酒杯朝着金悠诺盈盈一敬,若是往日金悠诺定然是不会搭理她的,但是今晚金悠诺却一反常态同她喝了和解酒。

晚上的时候金一诺沐浴更衣完毕就躺在床上看账簿,看了会儿突然觉得昏昏欲睡,平日里她都是晚睡的,不知为何今日却如此的贪睡。扔掉了手中的账簿,她便蜷缩着身子沉沉睡去。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口鼻不能呼吸让她难受地睁开眼睛,但是眼睛一睁开却发现有火舌从窗子底下贪婪地伸进来,整个屋子里黑烟腾腾的,几乎看不清四周的情形。她想站起身才发现全是都没有了力气,想挣扎地爬下床却整个人都从床上滚落在地上,额头一下子就磕在了桌腿上,她痛得倒吸了一口气。

外面有惨烈的呼救声,“救命!快来人呐!”声音太过混乱,她已经丝毫听不出是谁的声音,熊熊的烈火烧着了窗纸,窗纸的火又撩到了窗帘,整个窗帘是丝绸的于是噌地一声全都燃了起来,屋内的空气越来越稀少,她勉强支撑着自己朝着门口爬去,手刚刚一触到了门把就将她手里的皮全部烫掉了,没想到木门也已经烧着了。大火从门缝里扑了进来迫得金一诺倒退了几步体力不支地摔倒在了地上,大火灼着她的皮肤,热浪朝着她袭来烤得她喘不过气来。

何子珏快来救救我!

她在心里呐喊着,这时她的手碰触到了昨晚沐浴的浴桶,里面是水还未倒掉,用尽着最后的力气她爬进了浴桶中,冰冷的水浸没了她的身子,她的脸,水底一片漆黑,呼吸就在这一刻开始停止了,她感到自己是痛苦的,难受的,窒息的。

在意志崩溃的那一刻,她脑海里将她过去的一页一页重新的翻过,那些她不想记得的,那些她从未见过的记忆一点点的涌现在她的脑海里,最后固定成一张脸,那是何子珏的脸。

她睁着眼睛,在水底沉沉浮浮的,突然一双手将她整个捞了出来,呼吸通畅了,金一诺吐了好几口水大口的呼吸才缓过神来,眼前的居然是何子珏,他身上披着一条湿透的被子冲了进来,“快跟我走!”他把她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因为被子太小不够两人裹着,毫不迟疑的,他将被子褪下来整个披在她的身上,两人朝着门外冲去,这时房梁噼噼啪啪地响着,显然房梁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扑通一声一根巨大的梁柱从屋顶坠落,“快走!”金一诺只觉得谁在自己身后重重地推了一把,整个人都失去重心扑了出去,轰隆一声,整个房屋在身后倒塌。

金一诺摔倒在地上,顾不得全身的疼痛,蓦然立起来朝身后望去,何子珏没有出来!

“金石头!”金一诺惨叫一声朝着熊熊燃烧着的塌屋扑去,稀稀落落逃出火灾的几个人一把拉住了金一诺,“小姐,别进去!”金一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金虫,她一脸的黑炭,哭得稀里哗啦脸上落下了两条白条,“火势太大了,您冲进去也只是多送一条命啊!”

金一诺奋力地挣扎着,看着冲天的火焰,仿佛看到了何子珏的身影在火中苦苦挣扎,“不!”金一诺大叫一声跌到在地上,大火灼得她一头长发发焦地贴在脸上,这时,老天仿佛听到了她的祈求,一场大雨倾盆而下。火势在大雨中苦苦挣扎着,金一诺再也不顾不得一切,一把推开拦着她的众人跪在烧毁的屋子前徒手挖着上面的烂木。

“不要死!不要死!”她浑身湿透,双目赤红,犹如一个疯子般趴在地上扒着烧毁的炭木。

十根手指流满了鲜血,她仿佛不知道痛苦一般,麻木地疯狂的挖着那一根根的烧焦的木头。

金龟哭着拉住她,“不要再挖了,人都没了,一切都烧完了!何少爷已经烧死在大火中了!”

金一诺猛地摇头推开了金龟,拿起地上的一根棍子撬起积压在一起的枯木,奋力地想把那堆烧焦的木头都撬起来。

她的脸涨得通红,脖颈的青筋全都爆了出来,“不要死!不要死!”她麻木的重复地念叨着,“不要死!不要死!”

金虫看着她这副样子伤心的哭了,招呼着其他逃出来的家丁丫鬟帮着金一诺一起救人。在众人的帮助下,压在上方的梁木一根根地都抬开了,最下方的几根梁木下露出了一只烧了一半的靴子,金一诺颤颤巍巍地去拔那个靴子,万幸的发现底下并没有人。

放眼望去,四面疮痍,她顿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别死!别死!请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她疯狂地在屋里翻开一根根的断木,终于在床下看到一个黑漆漆蜷缩着的身影,他整个人都裹在一个被子里,外面的被子被烧了大半。

她忙招呼人来把他抬出来,才发现他的右腿被塌下来床板压住了,集重人之力他们才把他慢慢地从烧得半焦的床板下拖了出来。她几乎是跪在了他的面前,忐忑地伸出手指去试试他的呼吸。

她屏住了呼吸,颤颤巍巍地探到他的鼻息下。

整个人都长长地吐了口气,还有气息!

大雨中活着的人都在院子中站着,除了离得主人屋远的几间家仆房没烧着,其他都烧成了一片灰烬。特别是老爷的屋子,全部都烧成了灰烬,老爷子连骸骨都找不到了,几房奶奶的房间紧挨着老爷子也烧死在大火中,金眉生金悠诺一个都没逃得出去,她生还还是因为在家中不受宠住在了后院旧的房子里勉强逃过一劫。

官府很快就派人来,金家遭遇大劫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金怀古听闻了噩耗马上就赶来了,一边派人帮忙善后一边帮着金一诺将何子珏接回去修养并为他请了大夫。大夫诊断后说他的腿受到了重压,可能以后都会有影响。直至翌日何子珏才苏醒。原来当时他推开了金一诺自己被困在大火中,随即卷起床上的被子浸入水中披裹着刚想冲出大火时但已经来不及了,当机立断地躲入大床下想要避开柱子的伤害,没想到柱子将大床压塌,他的一支脚被死死地卡在中间无法动弹。万幸很快就来了场大雨没有让大火再蔓延。

金一诺紧紧抱住了何子珏,感激上苍能再见到他。

何子珏躺了半个月,脚伤稍微好了点,他躺得累了想让金一诺陪他一起出去走走。金一诺知道他只是想逗逗她开心,一时间父亲没了,妹妹没了,家也没有了,有再多的怨恨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他们的命,人突然就没了这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好几晚她都在噩梦中惊醒了,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可是等她清醒过来后才真正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噩梦,父亲真正离开了她。幸好有何子珏陪在她的身旁,现在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何子珏,只想待在他的身边,生怕他也会想其他人一样丢下自己,在大火中,她已经不是假装记起而是真正的记起一切,记起何子珏曾经对她的好,她对何子珏的爱。

她扶着何子珏两人在大街上散步,他的脚一直没好透,大夫说柱子压的时间太长影响了筋骨,具体的愈合也只能看情况再定。

两人散步走至一家玉店前,金一诺知道何子珏是最爱玉的,两人走进了玉店,互相给挑选了一个玉佩送给对方,多日以来,金一诺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金一诺不好意思在金怀古家中常住,小叔叔倒是想让她永远的住在这里,毕竟她已经毫无去处了,他也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但是金一诺坚持要搬走不好意思再打扰小叔叔,待何子珏脚伤养的好些了他们搬回了以前的老院子,好些日子不来,院子里杂草丛生的。金一诺打算回到以前的金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旧凳子旧椅子搬过来,何子珏坚持要跟她一起去。两人一起来到已经被封起来的金家,以前是何等的热闹何等的豪华,此刻却是一片萧瑟。家中幸存的奴仆现在都在金怀古那里,整个府里都是空荡荡。她来到自己以前房间的位置,想要在残骸中寻找一些可用之物,何子珏在她背后找着东西。

金一诺突然感觉到何子珏在身后停了很久。

她心中一动,缓缓滴转过身,发现何子珏站在不远处,手抚摸着原本是床内侧的那段残壁在看着,她的心里一紧,走过去,才发现残壁上是她曾经写的一些话。那些被仇恨吞噬内心的夜晚她夜不能寐,就用指甲在壁上写着一些断断续续的东西。

隐约记得是说知道何子珏是身份在金家十分尊贵可以利用,虽然自己已经忘记了他但是听说他很喜欢自己可以加以利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委身与他。

也在被金悠诺羞辱的时候故作委屈被她掴掌后在墙上用指甲划着自己会将何子珏抢走,哪怕自己不爱他也不会让金悠诺得到。

这些都是她自己亲口说,虽然都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虽然那时候她真正没有记起何子珏,但是现在她真的很喜欢他很喜欢他。

“这是什么?”何子珏支撑着脚靠着墙颤抖着声音问她。

金一诺哑口无言,何子珏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什么都没记起是不是?你根本不记得我们曾经的那段情,你靠近我甚至陪我上|床只是为了报复金悠诺?只是拿我做报复金家的踏脚石?”

金一诺无法辩驳,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确实这样的,“你听我说……后来并不是这样的……”

何子珏阻止了她说下去,冷笑着仔仔细细地看着墙上那不显眼地地方密密麻麻的用指甲划着的小字,回头淡漠地看着金一诺,缓缓地抬手,浑身颤抖地看着她,泪水纵横满面,死死的咬住发白的唇,手掌已经几乎贴在了金一诺的脸上。

这张如何年轻而貌美的脸啊,曾经他是如何地爱着这个人,现在看着她却浑身的冰冷。

金一诺仰头看着他满脸的泪水,直直站在他的面前,没有丝毫的躲闪。她实在没有立场闪躲,甚至希望何子珏真得打上她一巴掌,在心底的内深处有什么在剧烈地绞痛着,不该让何子珏受到伤害的,不是这样的,她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他!

何子珏的手抬在她上方,可是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想到的却是无数的夜晚,他陪伴着她看星星,听她聊心事。他与她在深夜里缠绵享受着同她一起共赴乌云的欢愉。他是那么的爱她,愿意为她放弃梦想,心甘情愿为她留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困住自己。他为了她细心地栽花种草,只是想到未来会有他与她的孩子在满院子的跑就幸福的忍不住偷笑。他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原来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啪”地一声,金一诺侧偏了头,以为那一巴掌会落在自己的脸上。可是久久未有疼痛。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怔住了,何子珏的那一巴掌扇在他自己的脸上,半边脸颊顿时都红肿了起来。

他咯咯地苍凉地冷笑了几声,瘸着脚一瘸一拐的朝后退。

金一诺慌忙的想去扶他,何子珏冷漠的甩开了她的手,她再去拉住他的手,何子珏再次甩开了她的手,决绝地转过身拖着受伤的腿一步步的朝外走。

他恨自己,恨自己即使是到了这样的时候还下不了手,不忍心伤害她!

可怜的年轻人单手掩着脸,一路走一边大声的哭泣。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心里就像被无数锋利的刀割着,绞得一片血肉模糊。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在他英俊的脸上刻上一道道苍白无力的痕迹。在他刚刚转身离去的那一秒,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爱,原来爱是那么痛,那么撕心裂肺。他从未那样真心的去深爱一个人,到头来换来的只是伤痕累累的一身的痛。他拖着受伤的脚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瘸一拐的走着,哭着哭着又疲惫的笑了,癫狂的像个疯子,脸上爬满的泪水也遮掩不住笑得酣畅的面孔。

人们纷纷好奇地扭头看着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惋惜他这么年轻就变成了个疯子

金一诺踉跄跟在他的身后,失神落魄地不敢靠近他。她还有什么脸面靠近他,跟着何子珏的脚步来到他们曾住的那个院子。

何子珏站在院子门口,头无力地地靠着破旧的门扉,里面的一切都重新修整过了,原想着过段日子换个新门的,没想到还是没来得及,这里还有任何意义吗?他颤抖着手握着耷拉在门上的锁,从兜里摸索出钥匙打开了门。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走进后又哐当一声将门锁住了。

金一诺被隔绝在门外,软弱无力地蹲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院内。

何子珏缓缓地走了进去,院子里种得花正开的绚烂,因为没有人再来清理杂草,高过人膝盖的绿油油的杂草中点缀着一束束的玫瑰花,恣意的绽放着。井边的花架上,一串串的葡萄沉甸甸在迎风摇曳的葡萄叶里晃动着,熟得发紫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井边上不知何时长满了青苔,他以前每过几天就会很用力地将井边的青苔除干净,太久没回来了,青苔早已漫过井壁攀上了井盖。他脚下有些虚浮,炙热的阳光照得他额头上冒满了细细的汗珠。伸着袖子将额头上的汗擦去,朝前走了几步不小心被什么绊倒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张小凳子。经过了日晒雨淋,小木凳藏在杂草中冒出一个个可爱的小蘑菇。

他低头无声的笑了下,可是很快的笑容就在他年轻的脸上消逝了。他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进了屋子脱去了外衫,卷起了袖子,脱掉靴子,脚上的裤腿懒散地挽起大段,露出白玉小腿。他捡起地上的扫帚麻利地将几间大屋的灰尘都扫去,仰着头用扫帚扫过墙壁上的蜘蛛网,扬起的灰尘迷蒙了他的眼睛。何子珏拼命地揉了揉眼睛,眼睛越是迷糊,有温热盈上了眼眶,长长的睫毛挂着水光就是不肯落下。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嗡嗡地直响,哽咽着嗓子,拿着扫帚继续将角落里的灰尘都扫干净。地上很快地就扫起了一小堆的灰尘,拿起簸箕将灰尘都扫了出去。

又去院子里捡回那张长满了小蘑菇的小凳子,掀开了沉重的井盖子,吊上来一桶水,拿着木刷子耐心地将小凳子一遍遍的冲洗干净。很快的,木凳子露出原本精心的花纹。这木凳子原是他以前买家具的时候在市集里发现的,觉得花纹精致的很就特别的很就买了回来。那时候还想象着金一诺坐在上面欣赏他给她种的花,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过是对他的讽刺。

跌坐在小凳子上,他缩在杂草丛中,一撮撮地拔去地里的杂草,一个不注意,镰刀削到了他的指尖。一滴滴的血珠滚在指尖,徐徐地坠落在泥土中,瞬间就深入泥土里。何子珏木讷地将手指放在嘴里含去血珠,从衣摆里撕下一块布料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继续拔杂草。他很有耐心,每一根杂草都拔得干干净净。仿佛要将对金一诺所有的依恋都拔出干净一般。

终于,这里一切都打扫干净了,何子珏缓缓地打开了门,金一诺慌忙地站了起来,他只是把钥匙扔在她的面前就摇摇摆摆地里去了。

金一诺见他神情异常,生怕他有什么事忙跟在他的身后,何子珏在夜幕中蹒跚着走着,走了一段路就坐在路边歇息一会儿,金一诺不敢靠近他只能远远地站在远处注视着他。何子珏歇了一会儿又继续朝前走,金一诺再跟着他。两人就这样从半晚一直走到了夜深,一直走到了海边。

他将手指在嘴边嘹亮地吹了个口哨,一只白鸽扑腾扑腾地从天上飞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玉雕系在了白鸽的脚踝上,白鸽扑腾扑腾地又飞走了。他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金一诺就远远地也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何子珏失神落魄地就像一具空壳,呆愣愣地垂着脑袋,弯弯的眼睛再没有了光彩,金一诺看着这样的他真恨不得马上掴自己几个耳光。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天际开始漫开晨曦,在海与天的交合处出现了一艘船,船上站着一人,原来是阿娄。

船上的伙计将甲板放了下来,何子珏摇摇晃晃地走了上去,金一诺慌忙地站起身待她要走上甲板时何子珏已经命人将甲板收了上去。金一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离去。

“别走!”金一诺在心里呐喊着,可是她的自尊令自己说不出口,“何子珏,请你不要离开我!”她的心里在哭泣着呐喊着。

可是船还是开走了,她在后面慢慢的跟着,沿着岸边慢慢地走着,直至船越来越远。

她没有再追上去,只是缓缓地蹲了下来。

泪水迷蒙了她的眼睛,夜很冷。

在金草金虫她们的帮助下处理好了金家众人的身后事,父亲死了,妹妹死了,恩恩怨怨还来不及算就随着一把火全部烧尽了。

金家的财产都被人掠夺一空,据官府派来的衙役查过是他们全家被迷香迷晕了,趁着他们昏迷的时候劫走了全部的家财让后一把火烧了这里。官府根本就查找不出是谁干了这些事,过了些日子城郊出现了一具男尸,她去看过了才知道是王大尊。他也遭了郝厉的毒手。

十几年前,一场浩劫丝毫结束。谁知多年年后金家还是未能逃脱这场浩劫。

或许这就是命吧。

金一诺将自己身上随身的最后一点首饰变卖了全部得了一笔丰厚的银子都给家仆安排他们离去,金虫金草金龟死活要跟着她,但她眼见这三个丫头都到了婚配的年龄再跟着自己只会耽误了她们,还是硬着心肠拒绝了她们的跟随,后来她们都嫁了平凡的农家人过着幸福而平淡的日子。

金一诺在这里再无亲人,也毫无牵挂了,她怀揣着最后的两块玉,一块是何子珏送给她的,一块是她自己买来送给何子珏的,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已经很麻烦金怀古了,不好连再去找他,毕竟她心中也很是对不起他。卖掉了买给何子珏的那块得了几千两银子,怀揣着这些银子她离开了京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金一诺遥遥立在甲板上,带着丝丝鱼腥味儿的风扬起她的衣摆。

这已经是她住在海边的第四个年头。

她买了艘船,请了船伙计,在海上四处漂泊做些海上的生意。这些年她才真正的理解到何子珏想去海上流浪的心情,大海是那么的辽阔充满了无数的未知,谁知道什么时候大海就吞没了你,又什么时候给了奇妙的旅程。她没有固定居所,到了一个地方帮人带货去另一个地方,卸完货再去另一个地方。

一开始的时候,她寻找他的心情的急切,多希望就在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大后天,迎面遇到了一艘船,从船舱里钻出来的就会是何子珏。所以在海上行驶的时候一旦有船靠近,她就会命水手驶进去与船长打声招呼,可是并没有何子珏,他就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每到一个港湾她就着岸带着他的画像去附近询问,没有一个遇到过他,没有一个人遇到过一个一笑起来眼睛就会弯弯的年轻男子。再到了后来,她就不那么强求了。

他会回来吗?他还记得,有一个人在海岸上等待着他的归来吗?

她低头看着水面上的倒影,脸上不知何时有了常年在海边讨生活才会生的薄薄水锈,一溜乌发简单的用一根草绳精神的竖起。

袖子卷得高高的,赤着脚露出修长的小腿,一件旧袍子着身有些肥大,简单的用一根长布系在腰间,满身散发着腥气。

她的脸颊瘦削,眼睛布满了血丝,显得很疲惫很憔悴。

即使他回了了,看到了这样的她,会不会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这时船上招的水手领来了个胖子,他头上的幞头长巾早已被汗水沾湿,豆大的汗珠滚在白厚后颈,横肉纵横的脸上小眼睛挤成只留一条细缝的眯眯眼。

金一诺回头淡漠地瞧着他,眼神询问水手怎么回事。

水手还未开口说话,那胖子倒先讪笑着低声下气,“金姑娘,劳烦您就通融一下吧。”他说着就从袖子中掏出一锭金子直往金一诺手里塞。

金一诺伸手挡开了他的手,面色一凝皱着秀气的眉,摇摇头道,“船只载货不载人,这是规矩,给再多的银子也不会让你上船的。”说着便转身去指挥着岸边的人将货物全都搬上桅船,这些浑身充满了力气又豪的大汉们边走边吆喝的打着号子,粗壮的肩膀扛着一担担的货箱踏着摇摆的搭板走上船。

那胖子却还不肯放弃,追在金一诺的身后,不停拿着一方帕子擦汗,顶着一身的白花花肥肉哈腰不断,滚圆的身子随着鞠躬几乎要撑破宝蓝锻面长袍,看到他的人都不免如看到一块在炙热阳光下滋滋溢着油的肥肉,腻歪得浑身难受。

金一诺就当没看到他这个人,在海上漂泊了这么久,她知道有些规矩不能不立,无规矩哪能成方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很难去打听到他的身份背景,在海上做事本来就没个什么定数,谁知道会不会引狼入室。

水手搬完了货物接着将一筐筐的粮食,柴油,清水扛入船舱,几个大汉聚成一堆高昂着嗓子唱着山歌坐在甲板一角正熟练的修补着破洞的渔网。

那胖子一脸的痛苦的只差跪下了,腆着脸皮追着金一诺,“金姑娘,你就救救小的一命吧,明个儿我这一笔关系全部身家的生意全部要赶去下一港谈,这几天都没有经过的客船,我知道你这趟船会经过的,还是请金姑娘顺风搭小人一程。”

那胖子跟着她跑上了甲板,甲板大概是不堪他的重量,被他震得咯咯作响啪嗒一声断成了两截,金一诺正巧站在那甲板的一端一个没来得及跳上船噗通一声和那胖子一起掉进水里。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那胖子在浅水湾处扑腾扑腾地折腾着,无奈游过去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拖上了岸,胖子吃了不少海水奄奄地躺在岸边的沙滩上,嘴里还在吐着海水,意志模糊不清地口中念叨,“金姑娘,求求你了,金姑娘,求求你。”

金一诺看他那可怜样,到底还是心软了,冷淡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两天江上要起风浪,你要是不怕丢小命的话明日开船时上船吧。”

那胖子也顾不得浑身湿透,匍匐跪在她的面前,又是感激又是赞颂的反倒弄得金一诺有些哭笑不得。

明日又要开船了,这样的夜晚,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睡着了,唯独金一诺一人坐在船沿上。她单手搭在身侧,一手托着旱烟。也不知是什么开始抽旱烟,大概是心太烦吧。她很少喝酒,因为喝酒只会让愁苦之人愁上加愁。

骨节过分纤细的手腕僵着不懂,手中的旱烟都快烧光了也不自知。她愣愣地看着远方,远方的海天连成一线,长长的淹没在黑夜里。

她就日日夜夜的呆在海上,什么地方都不愿意去,心底里再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只是想找一个人,想等一个人。

她就在这何子珏离开的海边,等了一日,又一日,等了一年又一年。

夏初的夜一点都不冷,甲板上风清凉凉的。金一诺坐了一会儿,累了就和衣躺在甲板上,伴着海水潺潺的水声,她头靠着渔网,整个人都缩在厚厚的渔网中不知不觉他蜷缩成一团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何子珏。

他笑眯眯地蹲在老院子里一边拔草一边唠唠叨叨的,像个小老头一般乐呵呵地种花种草的。她蹲在离他不远处,支着下颚看着他的侧脸,夕阳在他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她看着看着发现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湿了,有两行泪水缓缓的纵横她的脸颊。

如果……如果……

如果时光真得回到他们认识的最初,她一定会像天底下所有爱上一个男人的姑娘那般全心全意的对何子珏,绝对不会说出伤害他的话做伤害他的事情。

好多的如果,可是这个世界是没有如果就像没有后悔药一般。

有些事做错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翌日,那胖子就上了船。当天晚上确实是遇到了风浪,偌大的货船被吹得如水中飘零的枯叶东倒西歪。那老实巴交的胖子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吓得趴在船舱里直哆嗦,手里抱着个玉盈盈的佛像,口中直念着哦弥陀佛保佑。

金一诺在江水呆了三四年,什么风浪都见识过了,这样的风浪要么是死要么是活,没有第二种选择,既然想活就得和大浪做斗争。她带着伙计忙前忙后的扎稳货物,降了帆掌舵一路避开了无数的暗礁。

总算了待到一夜风浪后,第二天就是个好天气。

金一诺本来不怎么喜欢他,凭着直觉,总觉得他的眼里有种不怀好意的东西。但是经过一晚的相处,倒觉得这个胖子白胖白胖呆呆傻傻的,也就放松了警惕。

又到了夜幕降临,夜穹与海边际连成一片,漫天的繁星落在滔滔海水中,船头挂着一盏盏的灯笼,照得一切都亮堂堂如白昼,场面蔚为壮观。

金一诺船虽然不是最大的,确是在做生意中最实在的,这么几年抢了不少其他商船的生意惹得不少人眼红。据闻这边船总靶子想拉她入帮但被她拒绝了,所以更是暗中怨恨她不识抬举,背地里使了不少小动作,金一诺虽然偶有中招但都被她惊惊险险的避过。

又逃过了一劫,这样的好日子当然是值得庆祝的了,甲板上长长的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一坛坛好酒摆在了一桌,几十号汉子沿席坐下,赤着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派豪迈雄浑。他们大碗大碗喝酒,大口大口吃肉,敲着碗裂着嗓子嘶吼高唱。他们轮流给金一诺敬酒,感谢她给了他们一份安定的工作和一份厚沃的劳酬。

金一诺喝酒痛快,来者不拒,站在椅子上执着硕大的碗朝着众人敬了敬,双手捧着碗就一口倒了下去。船上众兄弟拍案叫好,一时间热闹非凡。

夜渐深船上的兄弟都喝得面红耳赤,兴致正浓。金一诺悄悄离席,一人沿着大船边缘慢慢踱步,脸颊因为喝了酒薰红一片,她脚下有些虚浮,便随意在船尾坐下,晚风有些凉了,拉紧了薄薄的外衫裹紧了自己,风吹得束起的发飞扬。

金一诺静静的坐在岸板上,远处的天边与海水交融成一线,明月落在水中,映得海水波光粼粼,若无数繁星坠入海水之中。

她随手在岸板拣了东西扔下水,水中波纹漾弧圈,一括一括的漾了开来,打碎了她失落的脸。

水面上漂浮朦胧的薄雾,映着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她仿佛看到一抹修长的身影站在水的最深处弯弯着月牙眼睛调皮地朝她笑着,旺财就跟在他的身后不停地绕着他玩闹。

是了,他走了连旺财也带走了。她再也找不到一点他存在的痕迹,连那个小四合院也是一片灰败,没有他的打理四处杂草重生。她托腮就那么遥遥的看着他,想触摸他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她哑着嗓子,嗓子口梗着一块辛酸,想叫出那个在心底反复咀嚼了千百次的名字,可是喊不出来。

金一诺双手抱着膝盖坐在甲板上,将头埋在膝盖上,望着远处的月景,微凉的晚风吹拂着她的脸,酒劲上头,晕乎乎的便缓缓的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睡了一阵的金一诺猛地抬起脸,突然发现原本喧闹的船安静了下来,心中一惊,大觉不好,连忙奔去船头,只见众兄弟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眼睛都死死的闭着,她慌忙低下身子摇他们,却没有一个醒来,手探到他们鼻下,呼吸薄弱,显然是中了蒙汗药。

她正欲回转身,突然一道尖锐的冰冷刺穿她的胸膛。

怔怔地看着自胸口刺出的尖刀,僵硬地缓缓转头,那胖子狰狞的脸扭曲成一团,“金姑娘,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大叫我来解决你们,好好上路吧!”说着他又将刀猛地拔了出来,金一诺因为外力整个人都掀翻在地。

她的脑子里嗡嗡地直作响,唯一的意识就是感觉到自己胸口有液体飚出来,无力地躺在甲板上,全身一阵阵地虚弱抽搐。

“冤有头债有主,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被粗鲁地横抱一起,下一瞬她砰一声坠入滔滔海水中。

黑洞洞的江,冰冷的江水。黑暗,刺耳的阴冷笑声。金一诺疼痛到抽筋的身子完全无法游动,冰冷的水扑向她,吞没她,她张开着手臂沉入水中。黑色的发如水藻一般浮在水中,缠绕,漂浮。她无法呼吸,海水灌进她的口中,如同一只受伤的蛾在黑夜中扇动着破碎不堪的翅膀,她窒息得濒临死亡苍白边缘,意识逐渐模糊。

这就是死亡吗?

原来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啊。

金一诺朦胧中听到有人在远处轻轻唤她,“一诺,一诺”那声音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熟冰冷的江水刺痛了眼睛,呛入口中的水腥中发苦,她在海水中浮浮沉沉,仿佛停止呼吸,大脑里却浮现一幕幕的场景。那些她不想忘记的过往……

第一次相见。

走至金府前,老远就见一头瘦骨伶仃的小骡子拉了一块板车稳稳地停在庭前。

悬挂在屋檐下昏黄的灯笼随风摇晃,借着摇晃的光可见板车上堆满了干稻草,稻草上积了薄薄一层的雪。

金一诺心有好奇走至骡子车前,板车上隆起的干稻草竟是微微而动,她以为自己眼花了,金草忙上去为她扒开干稻草,她与三丫鬟一起聚了上去。

一张浅浅壑目沉睡的脸露了出来。

待看清蜷缩在稻草下少年的面容,众人不禁敛住呼吸,心跳骤停。

彼其之子,美如玉。彼其之子,美如英。彼其之子,美无度。

第一次动情。

金石头撑着伞在她的上方,“大小姐,外面雪越下越大了,我们先回去吧。”

金一诺一动也不动,金石头以为她又受凉发烧了忙蹲下来去探她的体温,金一诺啪地拍掉了他的手,“滚。”她哑着嗓子道。

金石头触到她的手见她并无温度,又见她才无事松了一口气,弯腰站在她的面前,“大小姐,你是不是不高兴啊,要不我给你打一下好了。”他伸出手来给金一诺打,“要是你还不解气,再踹我一脚。”

金一诺忽地抬起头咬唇看着金石头,啪地一声真得伸手就在金石头的手上重重地打了一下,金石头吃痛地收回了手可怜兮兮地道,“大小姐,你怎么真打啊!”

金一诺自膝盖里抬起脸来,脸涨得红红的,哗地一声又在他的小腿上踹了一脚,金石头受痛抱着脚夸张地大叫,“好痛啊,好痛啊。”

第一次接吻。

金一诺双手撑着窗台,“我刚刚看你背过身,把东西藏在怀里了。”

金石头仍是一脸的茫然,看到地上吃饱舔毛的旺财将他抱在怀里,“大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我带旺财回去睡觉了。”他故意岔开话题。

“停下,转过身来。”金一诺喊住他自窗台上跃下走到了金石头面前,一字一字的命令。

金石头一脸的镇定,“大小姐,你喊我啊?”

金一诺翻了翻眼,伸手就要去金石头怀里摸,金石头大叫,一脸金一诺非礼他的模样,“大小姐,你……你……我虽然卖身给你们金家……可是……你……”

金一诺根本不吃他这套,手穿过旺财暖暖的毛,忍着打喷嚏,就要伸进金石头鼓鼓的胸口里。

金石头突然低下脸。

金一诺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放大的脸……

温柔的唇狠狠地撞在她的唇上。

金石头长长的睫毛几乎刷到了她的脸,他先是慌张的,脸颊却染起一片红晕……眼睛也微阖了起来……

他——强吻她……

第一次互掴。

金石头继续道,“人家不喜欢你,你偏偏闹得满城风雨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喜欢他,闹得他下不了台,还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捧着汤每天都跑到人家门口去等,怎么,想让别人同情你?想迫舆论压力让他有罪?每人都有爱人的权利,可也有不爱的权利。不是因为你付出得多人家就一定要接受你。如果我是游子吟,我一定会被你逼疯了。哪个男人会爱上你?对你身边的人以爱人自居,还要动手打人,行为高调让你成为他人的笑柄,”他仰天笑了下挥了挥手,“拜托,如果你这么追求的人是我,我一定会因为感到太羞耻而跳海自尽。”

金一诺被他气得浑身发抖,“金石头,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金石头笑眯眯,转而又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没有。”他大无畏的道。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金一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金石头的脸颊上已经微微映出了五根手指,并且开始肿胀起来。

金一诺纤长的手指摸了摸嘴角,努嘴冷淡地看着金一诺。

金一诺挺着背脊死死地瞪着他,心里想的是谅他也不敢打她的。

“啪!”金石头抬手在金一诺俏生生的脸上扇了一巴掌,白嫩的脸颊上顿时浮出了五根手指印。

金一诺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打我!你打女人!”

金石头笑眯眯地假笑道,“我娘教过我,做人千万不能吃亏,别人打我一巴掌,我也一定要还回来。”

金一诺心肺简直要气炸了,抬手又扇了金石头一巴掌,力道比刚刚的又大了一倍。

金石头抬手也扇了金一诺一巴掌。

于是金一诺金石头像两个赌气的小孩谁也不甘示弱你一巴掌我一巴掌在金家的院子里互掴起来。不一会儿两个的俊俏的年轻的脸上肿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可是谁也不肯先住手,咬牙存心是杠上了,谁也不肯低头认一声输。

第一次……

何子珏捧起了她的脸,细细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我的一诺,不要害怕一切都交给我。”

金一诺眯着眼睛看着何子珏那年轻俊美的脸,缓缓地放松了自己,何子珏缓慢用力地进入她的花谷,很快的就受到了阻碍,他颤抖着猛然地进入,金一诺受痛地仰头欲喊,何子珏吻住她的唇让她的惊呼消逝在彼此的唇齿之间,金一诺双目含泪,皱着眉头低喃道,“好痛,好痛。”

何子珏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吻去她眼里的泪水,在那一刻,金一诺恍惚间从心底涌上一丝自己都不懂的爱,她突然好想好爱,好想拥有他,她的身体因为自己的心还开始剧烈的收缩,何子珏痛苦地靠着她压着她贴在墙上,意志濒临崩溃,低吼一声他在亢奋中深入她的身体里。

金一诺咬着唇意乱情迷地仰着脸,在他的涌动中跃起身子又落下身子,微微的疼痛从他们的交合处溢来,她又是痛苦又是欢快,咬着唇才免于太过兴奋呻吟出来。

何子珏双手握住了她的柔软,身子狂野毫不留情的整个没入她的花谷里,他压抑的低吼着,品尝着初次成人的痛快,“好些了吗?”何子珏怜爱地亲了亲她的耳垂,金一诺羞涩地低垂着头埋入他的怀里……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那些都已经是好遥远好遥远的事情了,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好累,真的好累。

眼皮沉重地压下,她只能半眯着眼睛,恍惚间她在一条路上走了很久,耳边只听闻汩汩的流水声。不远处有渺茫的歌声,此路像是通往一个圣地,在黑暗的尽头泛着幽幽的白光。

“别过去,回来!”耳边有低低的轻唤。

谁在喊她,她仓皇地转过身,想看个究竟,可是眼皮好深,她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见。她的心里焦急极了,张开口想问,“谁在那里?”可是嗓子里好像堵了什么,一个字音都发不出去,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着她朝前走。

“不!回来,一诺,别过去!”

身后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带着绝望和悲伤,“回来,一诺!”

金一诺想朝后退,可是每走一步,胸口就有痛彻心扉地撕裂疼痛,每退一步就像脚掌走在刀刃上。

她不能朝前走,哪怕前方是有飘渺的歌声,哪怕前方是逍遥的极乐世界,她还不能走,有太多的事情她放不下……

她还没见到何子珏……

还没有告诉他,她真的好爱好爱他,那些口不择言的话都是假的,每次她叫他滚里心里所呐喊的都是“请不要走!何子珏,请不要走!”

她越朝后退,疼痛越来越难以承受。

不,她还不能走,还没有等到何子珏的回来,她想告诉他,她真的很爱很爱他,想永远地和他在一起!

“啊!”她以为自己喊的很大声,可是那声音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大,在别人听来只怕是蚊子丝丝的呻吟罢了。

眼皮缓缓地睁开,她看到了床前晃动着的两个身影,过了许久才看清楚,原来是两位妙龄少女,雪白的白纱衬托得她们清新脱俗。

“你醒了?”那少女低低地问了声。

金一诺想开口说话,才发现全身都痛得厉害,仿佛没动一分全身的剧痛全被牵引了出来,无奈只能半眯着眼睛乖乖地躺在床上。

“别害怕,我们谷里出去采购的船只救了你,你的伤势很重,需要卧床静养。”

知道自己安全了,金一诺很是担心船上的其他船员,想问他们的情况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胸口的剧痛让她连呼吸都很困难。

“你再睡会儿吧,这个香炉的香料可以让你睡的好一点。”

金一诺微微侧头就看到那两个少女光裸着脚走在大理石地上,二人弯腰蹲在一个香炉前,一个人小声的问她,“要不要把救到人的事情告诉少主人?”“还是不要打扰少主人了,等她伤好了让她走便是了。”

香料果然很好闻,金一诺浑浑噩噩地又睡了很久。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刚刚那两个少女正端了一碗莲子粥过来,一个扶起了她另一个小心翼翼地给她喂粥。

“我们谷里啊本是不准留人的,可是看你伤势那么重,也不能见死不救,你的伤口被剑所刺伤,伤及了肺腑,要静躺修养半年才行,所幸我们的少主人是很少到这里来的,所以你就安心的养伤吧。”

金一诺勉强忍着痛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

那两少女脸微微一红,雪白的皮肤被衬的更加动人了。

金一诺就在这里静躺了一个月,每天服了药就昏昏欲睡。

可有时候在梦里,她就会听到熟悉的笛声,那笛声不知是从何方飘来,悠扬婉转进入她的梦里,让她仿佛睡在暖暖的云朵里飘飘浮浮的飞上了蓝天。

她清醒的时间很少,即使醒了也是在发着高烧,这谷里的大夫真的很厉害,帮她的胸口的伤口缝上了,每日开了药方煎药吃了,伤口便不再那么疼,偶尔伤口处有些发痒,大约是快要愈合了吧。

她曾经打听过有没有船上其他水手的消息,但显然这个谷是与世隔绝,除了偶尔有船出去买些生活必需品,其他人从出生就没离开过这里。

不过她见到的人很少,只知道自己现在住的地方是下人住的地方,可是就这下人住的房子就豪华地令她咋舌。

现在她已经能下床了,勉强能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那两少女走时千叮嘱万嘱咐让她只能在这附近走动,不要去前面惊动了少主人。借住在别人家,金一诺当然不敢太过放肆,所以她都是乖乖的在小范围内走动。这是个很适合别人隐居的好地方,空气清新,山谷幽美。

她扶着胸口的伤口勉强在一棵大树下坐下了,远处传来狗叫声,还不及她反应过来,一条黄毛大狗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油亮亮的长毛在阳光下闪着光泽,她仰着脖子看着那狗窜远了,便低着头靠着树干闭目养神,暖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照得她昏昏欲睡。

恍恍惚惚的,金一诺感觉自己的脸上一片湿黏,鼻子痒痒的忍不住直打喷嚏,蓦然睁开了眼,一张硕大的狗脸正滴着唾液蹲在她的面前。

刚刚没觉得它有多大,现在这么一看才发现它真的大的惊人,身体的整个阴影都笼罩的她衬得她娇小了许多。

它不会想吃了她吧?

金一诺胡思乱想着挣扎着朝后退,不料脚下一绊摔倒在草地上,那大黄狗旺旺叫着朝着她扑了上来,那两颗尖尖的犬牙闪着寒光。

金一诺大惊失色一边狂打喷嚏,单手挡着脸想要推开它,没想到等到的并没有血腥撕咬而是温柔的舔手,她缓缓的挪开了手,发现大黄狗匍匐在她的身侧,撒娇一般窝在她的脚下,不时地用着粉红的舌头舔她的手背。

这么友好?

大黄狗舔着她的脸颊惹得咯咯笑个不停又因为对狗毛过敏而不停的打喷嚏,这么一闹差点又牵动了伤口,金一诺捂住了伤口又坐回了大树下,大黄狗很乖很懂事地保持距离蹲在她的身旁,两人一起晒着太阳。

金一诺撑着脸侧身看着大黄狗,“你叫什么?”

大黄狗旺旺叫了两声。

金一诺想了想,“我们家以前有一只狗叫旺财,它也好乖的。”她心里很难过因为想起了何子珏,但是马上又打起了精神,经过这生死一线,很多事情她都想的很开。

“念诺!念诺!”这时一个陌生的少女赤脚跑了过来,满头大汗的,一见到坐在树下的金一诺友好地朝她笑了笑,“你就是那个在海里救上来的姑娘。”

金一诺也友好地朝她笑了笑,那少女跑到大黄狗的身旁拍拍他的背脊,气鼓鼓道,“一会儿你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害我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向少主人打小报告,让你晚上没得吃骨头。”她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是笑嘻嘻地蹲在大黄狗的身旁帮它捡去身上的草屑,“臭念诺,看你往哪里跑。”

金一诺好笑道,“它叫念诺,原来它是个母的啊,我看它长得这么高还以为它是个大公狗呢。”

少女笑眯眯道,“念诺是公狗啊,名字是我们少主人取的。”她忘了忘远处,“不同你聊了,少主人还在那边等着我泡茶呢。”她手指了指不远处半山坡上的凉亭。

金一诺手撑着眼挡着阳光朝上看去,距离太远,只能隐约看到亭子中有个白点。

“我不会告诉少主人你躲在这里的,好好养伤,这里好久没来一张新面孔了,晚上再来找你玩!”那少女临走前朝着金一诺眨了眨眼。

金一诺太阳晒够了就摇摆地朝回走,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地方实在太大,可能是迷路了。

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片桃花林,枝头压满了沉甸甸的桃花,纷纷花瓣飘下犹如花雨一般。

缓缓走在其中,真如仙境一般。

金一诺发现这里实在太美了,倘若一辈子呆在这里她也是愿意的。

想起那两个少女叫她不要乱跑,她便不再往前走去,只是站在一块高处等着那两个少女来寻她。

这么站着站着,恍恍惚惚间居然在花雨中看到了何子珏,他仿佛长高了,脸上弯弯的月牙眼还是那么璀璨明亮,独自一人遥遥地站在山头上,一身月牙色的丝锦长衫衬得他犹如谪仙下凡。他的眉头深深的紧锁着,仿佛有无尽的忧愁,让人忍不住想要抚平他眉头的悲伤。

肯定是因为太思念何子珏了,她才会在这么美丽的仙境看到何子珏的吧。

她闭上了眼睛生怕眼泪夺眶而出,等终于控制好情绪睁开眼睛时,刚刚的幻影已经不见了。

来了这么久,那两个少女怕她孤独就偷偷从少主人的书库了拿了几本书给她解解闷。

金一诺躺在床上随便拿起了一本,偶尔看到精彩处发现有那少主人的批注,两人心意正是不谋而合。

一连好几天,金一诺都坐在树下看书,偶尔的那只大黄狗会从背后偷偷“袭击”她,或者用脑袋轻钻她的长发,或者坐在她的不远处呆呆地看着她。

先前金一诺还觉得奇怪,但慢慢的也就接受了看书的时候有这只大黄狗的陪伴。那两少女晚上回来休息的时候有时候也会讲些今天发生的事情,自小在谷中长大的她们天真烂漫毫无防人之心,偶尔还会提起她们的少主人,一说起她们的少主人就万般倾慕,从她们的口中金一诺知道她们的主人和夫人出去游山玩水了,整个谷里只剩下少主人一人。最近少主人得了感冒,嗓子也哑了,她们商量着清晨去收集点露珠给少主人止咳。

金一诺为了表示对她们收留她的感激而坚决要跟着她们一起去给少主人收集露水,三人忙了一早上收获不少。

金一诺身体正在慢慢康复,胸口的伤痕越来越痒,有时候令她困扰得寝食难安,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披着一件薄衣在屋子附近转一转,打消一下漫长的夜晚。

有一晚,远远的她又听到了那悠扬的笛声,不知不觉地脚步就跟着那笛声过去了,走了很远才走到了一间偌大的宅子,宅子外有个精致的木栅,她生怕打开木栅吵到里面的人所以只是站在门栅外远远的听着。

一直蹲在宅子门口的大黄狗仿佛感觉到了她的脚步,耳朵竖起来朝着门口那望了望,霍地立起来,旺旺地欢快地叫了几声。

屋内的笛声被打断了,里面的人淡淡道,“念诺,大半夜的不要扰人清梦。”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看来真的感冒的不清。

大黄狗摇着尾巴就要跃出来,还是旺旺地直叫,金一诺生怕被里面的主人发现,连忙打着手势让它别叫了。

这时门喀喇一声缓缓地打开了,金一诺慌忙躲到了一边的墙角下,背靠着墙手紧紧地捂住嘴连呼吸都不敢出气。

只听那主人低低道,“傻傻看着外面做什么,养了你四五年,还是这么傻愣愣的,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念诺。”

当听到那个念诺二字,金一诺不知为何心突然跳的好快,突然想看看那个主人到底长了什么样子,等她探出头来时只看到一个修长的背影,那人已经牵着大黄狗走了进去并反身关上了门。

金一诺也只是失望了一小会儿便扶着伤口回去了,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之后终于沉沉地睡去。

又过了半个多月,金一诺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谷里的船又要出去置办货物可以送她出谷。

离别的夜晚总是伤感的,金一诺想去找那只大黄狗道别,所以夜深了便批了件薄衫出去了。

今晚的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大约也是因为感受到了离别的悲情,夜晚实在是太黑了,所以她走了很久才走到了那间大宅子。

抹黑着她翻进了那间大宅子,虽说有些冒昧但希望主人念在情非得已希望不要怪罪于她。

金一诺朝着大宅子前的狗窝摸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大黄狗,大约是它晚上进屋去睡了吧。金一诺刚想走,不料不小心从门栅上摔了下来,跌在地上摔得她眼冒金星。

屋里的狗旺旺地突然叫了起来,门哗地一声被打开了,金一诺还未来得及翻身站起,手腕上的命脉已经被人按住了。

“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说话的人声音还是沙沙哑哑的。

金一诺刚想说话,鼻子一阵瘙痒还未来得及打喷嚏,那人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摔倒在她的身上,两人的脸不觉贴在一起,立刻尴尬地站起身避开。

黑蒙蒙伸手不见五指的,那人低低笑骂道,“我知道那是她们救上来的那人,我只不过是问问罢了,至于这么撞我吗?”

金一诺心想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在谷里了,想来大半夜的去男人的房间还被抓了包真的羞愧死人了,幸好现在天黑看不见她红到耳朵的脸。

“你的伤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谷里是不留外人的,明天跟着船出去吧。”那人淡淡地说了句,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关门声,屋里传来狗吠声。

“谢谢。”金一诺站在门栅处轻轻地低喃了声,想了想没有什么好表达谢意的,从脖颈处摘下一块玉挂在门栅处便离开了。

翌日天还未亮,金一诺就上了船,这船比她的商船还大,船上的人对她都很是客气为她准备的船舱房间也是非常的舒适。她大伤刚愈不宜太过劳累,躺在了床铺上环顾四周,若是知道自己刚刚是走上了甲板看着船驶入大海,不然真的以为自己是住在哪个豪宅里。这船舱装修典雅,房间墙上挂着一幅大约是主人画的山水画,画中一人立在岸边眺望着大海。

她坐起身走至画前,抬手抚摸着这幅画,画边上小小的写了几个字,只是大约是受了潮字都化开了,隐隐约约只认得出中间的是“一”字。

她又躺会了床上,船上的丝被有着股淡淡的幽香,背好像被什么硌到了,她从背上抽了出来,原来是一本画册。

她百无聊赖地仰躺在床上,一页一页的翻着那画册。

眼泪缓缓地从她的眼角流下,从开始的震惊惊讶到最后的失声恸哭,画册里——每一幅都是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侧脸,她的正脸……旁边都写着每一天的出海日记,每一笔都叙述着对她的思念。

还有几张是画的旺财,有旺财小的时候,也有旺财长大的模样——那么像这些天在谷里见到的“念诺”。

念诺……念诺……是思念一诺的意思吗?

金一诺捂住了嘴,不顾激动的哭泣会牵引伤口无法自抑地拥紧了丝被泪如泉涌。

原来好几晚与她相遇的那个人就是何子珏!

原来他们早就碰过面了,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不,她要回去!

金一诺几乎是滚下了床,连滚带爬地推开门冲出了船舱奔进了驾驶室,船长错愕地看着泪痕纵横的金一诺,“姑娘,你怎么了?”

金一诺激动无法言语,只是无助地握住了老船长的手,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堵着万千东西,“我……我……送我回去!”她终于说完了那几个字终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全身止不住地距离颤抖。

老船长道,“姑娘,送你去哪里?”这时外面有人进来报告,“船长,后面有一艘船追上来了。”

老船长大步走了出去,金一诺摇摇摆摆地也跟了出去。

船很快地就追了上来,老船长命人放下了甲板,一人从船舱内急切地跑了出来。

金一诺曾经预想过无数次与何子珏的重逢,想象着她在海上遇到了他,他从船舱里缓缓走出来的模样,在心里已经细细地模拟了千百万遍,可真正看到他时,她却呆若木鸡。

何子珏提着衣摆跨上了甲板,两人隔着数丈远远地望着彼此。

金一诺抿着嘴看着何子珏的脸,几年不见,他好像哪里变了可是她又说不上来,哦,是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眼泪默默地从她的眼眶里落下。

何子珏走过来,用力地抱紧了她,千言万语不及一个拥抱。

他将头无力地搁在她的肩膀上,手臂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是你吗?”他哽咽着沙哑地问道。

金一诺张嘴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肩膀,何子珏捂住了她的头顶将她的头深深地按在自己的胸膛里,“我……真的……好想你。”

金一诺踮起脚尖双手抱住了他的头,整个身子都镶入他的身体里。

不管这中间有多少的故事,不管这中间有多少挫折,真的感谢上苍,让她再次遇到了何子珏。

何子珏激动道,“我走了,可是我很快就回来找你,但是你已经不在那里了……”金一诺含着泪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不管不顾任何人的目光,不管他是否还像以前爱着她,她什么都不管,只想何子珏知道,她爱着他,一直都爱着他。

蔚蓝的大海上,一艘豪美的大船上,两个年轻人相拥而吻,夕阳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芒。

爱,是这世间唯一不需要解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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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世狂徒

    我若要有,此天地间必不可无,我若要无,存天地间必不可存。一代狂徒林翰,带着满腔不甘,重生三百年前。灭九阳,诛仙师,寻宝梧桐山,只为那一抹亲情。得神功,遭追杀,火烧郡王府,只为那一份自由。下幽冥,入九天,大闹神魔岛,只为那一句承诺。“这一世,我要永远活着,我要天玄宫的大旗屹立在这世界上每一处角落。我要我所有的亲人朋友得以永生,我要这一生不再有任何遗憾。所以,你们都要死。”
  • 佛说决定义经

    佛说决定义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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