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只肯在人后悄悄落泪的女子终究是值得人怜惜的,何况雨棠心知思乡只是她之托词,“这样清澈的一双眸子,好生生哭肿了眼岂不可惜。”言罢顺手为其绾起散落的发丝,取下自己发间的一支琉璃珠钗固定住,“好了,女孩子便当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是!”雪迎感受着发间的温情,垂首,“福晋厚赐,奴婢愧不敢受。”“这支珠花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故友所赠,带着祝福,如今我已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今日赠与你,我也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此也算不负他的一片心意,你就成全了我,好不好?”
棠福晋微笑的面容甚是可亲,雪迎回之以无比坚强的笑容,“奴婢谨记,必不辜负福晋今日的一番心意!”待上了回府的车驾,霁月才嘟囔道:“那宫女好生幸运,那枚琉璃簪花可是佟世子所赠礼物里最考究精致的,福晋就这样赠与她了。”雨棠敲了敲她的脑门,“你的心眼儿就针尖般大小么,回头你到我房里去挑,喜欢什么,我便赏你好不好?”“此话当真?”雨棠无奈道:“真,比真金还真!”
历经康熙爷的仁德之治,雍正爷的严苛法度,到乾隆年间,百姓丰衣足食,国力已达鼎盛。三年初的朝会之上,年轻的乾隆大帝在稳固地位后,渐渐腾出手来着意于兴国利民之实政,“历经三载,国库日丰,四海升平,今日大同朝会,百官齐聚一堂,众爱卿以为,今年朝廷施政,当务之急是什么?”
众臣皆议论纷纷,却都不愿做这出头鸟。大殿外第十三级台阶之上,是回京述职的王之孝,上次苏杭瘟疫此人有功,傅恒保举其接任了苏州知府。半年下来建树颇丰,此次回京述职也不改本色,不惧权贵,于殿外扬声道:“臣有本要奏!”
宣入殿内时,当今圣上一眼便认出了他,“是你,咳咳,说说,有何良策。”王之孝正声道:“江南之地,洪涝之灾频发,依臣之见,逢此时节,应当重修堤坝,想民之所想,造福百姓!”乾隆深以为然,未及回复,殿前的海方便露出鄙夷之色,“这堤坝年年都修,各地的洪涝也是年年不断,许是微臣身为武将不懂河工,王大人可否为咱们解惑?”
一众武将皆跟着起哄。“诚如海大人所言,堤坝屡修屡崩,关于此事,臣正想向皇上禀报!苏州府及临近州府的堤坝臣来京前曾差专人查探过,所用材料皆是碎石泥沙之流,粗略估算下,其成本远远不到国库所拨款项的三分之一!”
海望闻此心内一颤,佯装镇定,“一应堤坝是由谁督建,竟敢罔顾圣恩,贪赃枉法!皇上,请将此事交由微臣查明,必不辱命!”乾隆捻着手中珠串,“嗯,如此甚好,海大人出面,朕很放心,只是这堤坝重修之事也不可耽误,王之孝,你身为苏州知府责无旁贷,朕此次拨银二十万两,务必为江南百姓修出个固若金汤的堤坝来不可!”“臣领旨,必不负圣恩!”
朝会过后,乾隆命傅中堂单独留堂,“此次堤坝贪污腐败之案,你有何看法?”傅恒恭谨一揖,“皇上心中早已有了良策,交由海大人全权处理,既可追回公帑,又能敲一敲整个江南官场,一石二鸟。”
弘历释然笑笑,“所以说,这满朝黑压压的人,能与朕心意相通的,唯有你傅恒!皇阿玛在时,那样严苛的法度都未肃清朝中贪佞,反令朝野动荡不安,朕登基之初,便立志要做圣祖康熙爷一样的仁君,揪出整个江南官场的奸佞实非我所愿,不过,这亏空公帑的国之蛀虫是哪些人,朕也要耳聪目明。傅恒,朕便与你密旨,过几日以巡视江南河工之名,做朕的一双眼睛,为朕肃清视听!”
“臣明白了,皇上放心!”一番冠冕堂皇的帝王心术过后,弘历仍不忘儿时兄弟的家中琐事,“咳咳,傅恒,昨日回府可睡的安稳?”闻此,他不禁有些窘迫,“谢皇上关心,甚好!”
一家人最和美不过的,便是围坐一桌,细说家常。为迎自家儿媳回府,庄福晋早早便吩咐厨房做了鸡丝焖茄子,糖醋排骨,梅子熏肉,玫瑰小桃酥等等雨棠平日喜欢的吃食点心,此时更是亲自为儿媳夹菜,“来,多吃点!”
雨棠回府后,心中本还存了分芥蒂,见婆婆如此,不由红了眼眶,感动极了,“额娘,我自己来就好,您这样,折煞媳妇了。”庄福晋干笑着,“棠儿啊,你一惯是个懂事的孩子,这府里头的人多了,难免嘴杂些,你也别往心里去,额娘总是护着你的!”言罢击了击掌,便有下人将那多事的婆子带了上来,“棠儿,这婆子交与你发落,怎样解气你便怎样罚她!”
“少福晋,奴婢知罪,奴婢错了……”那婆子在柴房关了几日,面目憔悴,十分可怜,雨棠又岂忍心再加责罚,“嬷嬷快起来吧,额娘,咱们也别为难她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过耳之风罢了,若是罚的重了,反倒显得咱们家小气!”庄福晋轻拍了拍儿媳的手背,眼中尽是赞许,转而对那婆子道:“都听到了?记着这回是少福晋宽宏,不与你计较,此等口舌之事,日后不可再犯,违者即刻逐出府去!”婆子磕着头,千恩万谢,“奴婢再不敢了,谢福晋,谢少福晋!”
两府的大人平日皆是晚膳方回,傅恒今日格外早些,回来时庄福晋正与雨棠一处刺绣。掀开闱帘,傅恒眼见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卷,“额娘,儿子有事相告。”庄福晋假意嗔了自家儿子几句后道:“今儿怎么这样早回来了,莫不是我那女婿开窍,放你假了?”傅恒挨着母亲坐下,“儿子这不正要跟您说么,皇上让我去一趟江南。”雨棠一个恍神,碰落了手边的针线盒子,庄福晋体察心意,问:“好端端的又去南边做什么?”
“皇上交待的,要巡视河工,以保堤坝稳固修建,这两日便要起行,儿子回来交待一声,一会儿还要去吏部调些卷宗。”庄福晋听后思忖了片刻,“既是要务,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一回路途遥远,身边没个人照顾可不行!棠儿,你也一块去,互相照应着!”傅恒奉密旨南下,唯恐路上有意想不到的变故,“额娘,儿子此行办的是公差……”
未等他说完,雨棠便将针黹置于一旁,“额娘,既是公差,儿媳还是不去了。”“那怎么行,年关下的,夫妻空房是不吉利的,这事额娘就做主了!”言罢将她的手拉至膝上,与傅恒的牢牢交叠在一处,“你们两个啊,都是额娘最疼爱的人,额娘希望你们和和美美的。丈夫远行,做妻子的理当随行照顾,这,也越不过国法去,好了,我也乏了,赶紧回去收拾着吧,明儿也不必辞行了,省得又招的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