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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杂着

静斋说

扶风马君益清修好古有志于学名其读书之斋曰静予为之说曰君子为学静其地不若静其心地静矣而心不静地不胜心则心不免于妄动妄动未见静地有资于学也心静矣而地不静心能胜地则心不至于外诱不外诱未见非静地有妨于学也或者厌轮蹄以乱其听坌尘以蔽其视求荒间寂寞之濵以为学曰不居是不足以澄神端虑而挠其中也噫是幸无父母妻子之养门户官府之事者欤使其不幸而有之将亦不得为此矣必待其地而后学葢终身有所不能矣茍得静地而心不能静其心必曰吾何能为晋楚之富也吾何能为赵孟之贵也方寸之间从横交错谓静地能资于学可乎身居阛阓名在州县公有身役之供私有衣食之累时有暇焉诵诗读书孜孜切切务求洞达圣贤精神心术之藴他有所不屑也谓非静地有妨于学可乎所以君子之学静其地不若静其心心静莫不静矣颜渊居陋巷孟轲舍学宫之旁陋巷学宫岂荒闲寂寞之滨也哉一为亚圣一为大贤不系静地明矣马君以静心而处静地异夫处静而役其心者待时而动将于静斋中人见之

奉养堂说

所处有顺逆所为有难易人多易为于顺境而难为于逆地君子求人不求其顺而求其逆则尽其人矣人以百年为期贫贱富贵恒半居其间富贵为顺境贫贱为逆地处夫顺则道为易为居夫逆不能不少变其初心焉惟君子独能乐为于顺而亦勉为于逆也且夫人之于亲吾身所自出虽以愚夫愚妇孰不愿为尽心力而奉养哉况田园邸第吾亲所遗者车马囊槖吾亲所遗者僮奴婢使又吾亲所遗者以无一而非吾亲所遗者以奉养之不过以彼之素有而自为之奉养焉耳是故身处富贵朝甘暮旨而不薄烹鲜割肥而不吝不烦教令自能乐为焉不幸祸患出于不虞贫贱迫于身心借耰锄而有德色取箕帚而有谇语又能甘旨鲜肥朝暮烹割耶彼一人之身何为于前而不为于后哉因所处之顺逆而为之难易也君子奉养其亲今日是心也明日亦是心也富贵是心也贫贱亦是心也是知圣贤之学者欤噫藜藿疗饥而百里负米者顺境乎逆境乎体无完衣而亲极滋味者易为乎难为乎君子易其难可也沛国朱君尚贤父母具庆作堂以奉养焉堂成求说于余因所处而异其所为举世恒半之吾尚贤则无是心使天下之人皆若吾言将多纯孝之士哉

顾廷器三子字说

古人爱子教之必以其道不在令其名与字而已爱莫爱于周公孔子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孔子谓伯鱼曰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周公教以忠厚孔子教以成人至其名子孔曰鲤周曰伯禽初未尝求其令也鲤也禽也犹之可也夭为短命周公同列取以名牛为畜产孔子弟子取以字周孔圣人也令字亦伙也命名立字何独取其不令者哉得非薄其子与弟子而不之爱乎教以忠厚教以成人爱之至也名字令不令不计也后世爱子者异乎古不求本而求末率以令名名其子贵之以金玉期之以富贵他莫遑恤噫贵之也期之也固亦爱之道也不幸贵之不能使之贵期之不能副其期不亦惑之甚耶苏城顾廷器年未五十三子已见头角曰颙曰颢曰颉请余立字余问之三者何义乎廷器曰是亦进之以道也体貌尊严曰颙气清白曰颢飞而上曰颉进之者进以威仪之有颙也进以心志之清也进以趋向之高也予因其义字颙士仪字颢士清字颉士高三者非士不足以知之也予知廷器非贵之也非期之也特进而勉之焉耳进而勉之不失为至爱也三子其无忘自进哉

陈尚絅字说

经曰衣锦尚絅此惟君子存为己之心者能然市井之人有片锦焉扬扬意气专以夸耀于人为事否则弗乐者多矣噫以锦为锦尚不足怪甚至非锦为锦者有是心肯尚絅乎胶州学正陈君孟佐名其子曰锦来请余字字以尚絅复请广其义人有真锦非锦衣之锦比真者歴万世而不坏仁义礼智中充而本固发而为孝为弟为礼乐文章此我心之锦着而为我身之锦也丰功伟绩充塞天地忠肝义胆照耀日月载笔者不能尽其实咏歌者不能悉其辞百世而下深恩厚泽渐渍弗涸此事功之锦而原于心与身者也君子有此心若何哉誉之而弗闻与之而弗居退然惟恐有所誉有所与市井之人能是乎是即絅其锦焉此余与乃君之志也锦再拜领言去

王矾字说

矾别名羽囗〈揑,石代扌〉生河西山谷及陇西武功石门等处有白缘黄黒绛五色其初皆石磊磊焉齿齿焉采得碎之煎炼乃成矾矾有大用能入药染家亦多用之不但通都大郡虽穷乡下里良医师良色工争先货居以待不时之需矾为色五而光明者为上淀山王君克信名其长子曰矾其外舅奉议大夫荆府左长史张公循伯字以汝明其意以矾之上者待其外孙焉近克信与长史公相继下世矾冠而娶世其业而为区氓之长惧无以守家保民也就余求说字名之义并请教策呜呼克信塟余铭其墓长史塟余填其讳余可孤其问耶乃呼矾来余与尔言矾即石耳子知石之为矾乎煎炼者成矾之道也君子亦人耳子知人之为君子乎切磋琢磨者成人之道也石为矾人为君子煎炼而已矣切磋琢磨而已矣切磋道学也琢磨自修也二者求至乎如矾之光明则于守家也何有矾能坚色能疗病比岁湖乡之民旱涝荐臻菜色者多告病者甚子为之长使菜色者易其色告病者愈其病于斯尽心力而光明行之则于保民也何有长史之子克强读吾儒书者子归而更问之以为何如

周邦桢字说

汝南周生士吾郑氏外孙也其祖惠吉父德元筮日与之冠礼成宾以邦祯字之余为说曰士莫盛于有周尤莫盛于文王之世见于经曰济济多士见于传曰周有八士噫何其盛耶在当时咏歌之者其辞曰王国克生维周之桢子朱子释之曰桢者干也筑墙之具也国立于士犹墙立于桢以况国非士不国墙非桢不墙迨后以旧邦而膺新命肇立八百年基业固其圣德所致亦曰有疏附先后奔奏御侮四者之臣要而言之皆士也士乎士乎非桢而何哉吾郑与周皆士族自祖宗来厕于士林者多矣今德元多才多艺部使者与郡大夫至咸以儒士称余亦忝进士吾两人固不敢直以古之士自居亦不敢不以古之士自勉生也居今之世为今之人茍亦能勉之是即周士也然则勉之何先焉邹孟氏有言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矧文王乎请从事于孝弟殆将不为邦桢亦必为家桢矣

潘廷贵字说

窃观近时子弟名字多取琼瑶珍珤珩璜琚瑀之类为名复取廷用廷重廷仪廷佩等字为字取之者不惮其烦闻之者莫觉其丑东家之子名琼西家之子亦名琼东家之子字廷佩西家之子亦字廷佩甚者孙曽犯其祖而不顾门生犯其师而弗怪此类之名字不但乡氓为多往往士大夫家亦然也曩游两京或同舍或同席甲曰琼乙亦曰琼甲曰廷佩乙亦曰廷佩十常四五又不但吾郡为多他郡亦然也及观歴岁登科录载各位三代名讳并本位姓字其间以琼瑶珍珤珩璜琚瑀之类为名以廷用廷重廷仪廷佩等字为字十常四五又不但他郡为多天下亦然也竟莫喻何为而必于此字之名之耶余尝谓周臣之名不嫌夭孔门之字不嫌牛奚近时纷纷若是之雷同焉潘氏之第三子名琎字廷贵少时因其诸兄名字为之其意深以余所云者为病余曰焉用病勿求其同当求其异子今为编氓卒未有仕路于廷贵未副茍能力修孝弟忠信以求异诸人岂非亦一乡之贵哉

橘泉辩

苏耽将仙吿母曰后二年郴人大疫宜植橘凿井使病者食橘一叶饮水一囗〈角戋〉自愈后其言果验客有问者曰橘叶井水果可疗疾乎予曰橘叶不入药井泉止消渴解热毒谓能疗疾恐未可也然则橘泉果不可疗疾乎予曰苏公往事具载史册谓不能疗疾亦未可也二者曷从乎予曰有理在曰何如曰橘叶井泉不能疗疾或能疗疫耳客曰以子之言神仙果无乎予曰恶是何言也耽之明效竒验天下后世无有议其诬者未敢必其无也然则神仙又有乎予曰昔有深嗜酷好之者至忘寝食卒无所遇文成五利皆以诈诛未敢必其有也二者曷从乎予曰有理在曰何如曰孟轲所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也客意不解务欲毕其说予口吃不能为辞长洲有赵叔仁者隐居锦溪之上为时良医尝以橘泉自号必达神仙施疗之旨宜从而问焉

与陈自强书

康复自强足下向日吊哭令先大夫哀尽而起见置柩北首因怪问故吾子答以先叔在南海殡时柩南首有一大人曰礼当北首遂北首今亦从之窃意不然朱子家礼小敛大敛二图图心皆倒书衾字向北字之有上下犹尸之有首足也以故故家旧族凡停丧在堂者率皆南首寒家治丧亦然彼时即欲令吾子返正犹恐彼大人者必有考据质证以此言而中止次日捜检羣书不见南北定说邑尊生侯明熟礼文博通典故亦尝以此事请教未获报札近者不意家祸又起停丧虽安故常于心不能无疑今日雨中偶读王源易览杂传内一章然后南北之蒙昭然而发矣其引孔子曰塟于北方北首三代之达礼也之幽之故也注曰之幽往幽也北方国北也塟于国北及北首者鬼神尚幽闇往诸幽冥故也殡时仍南首者孝子犹若其生不忍以神待之也以此观之彼大人者其亦妄说也欤予惟令先大夫高明正大之学人所罕及体魄倒置神魂或恐不安故不敢不告也孟轲谓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吾子其亮之十九日康复

录赵彦可事

赵彦可吾昆山人洪武初任山东临清县知县公勤寡欲好士爱民其妻受民赂彦可觉之以所赂之物径白于府复棰其妻而遣之事闻歴任甫一载升陜西巩昌府知府噫彦可亦可谓之士矣惜乎昆山旧志可书而不书今亦不识彦可之子孙有无何在也录出以补志书之缺庶见前辈之有人焉

歪砚铭

歪砚一方穴其面以贮水背阴更作隶书勒以歪铭铭曰

坚磨有容正处则安为用敬将庶保其完

祭胡孺人文

维正统九年岁次甲子某月日乙丑开封郑文康以肴羞之奠致祭于胡孺人之柩呜呼有其期而未能成其期可缓为而莫容缓其为一迫于官一迫于私官私相迫塟于阇毘陈辞荐酒聊复尔尔呜呼尚飨

徐皋翁丧偶十年未能塟廵按御史下暴尸之令甚严一时郡城中在浅土者九百余丧数日间交驰于道皋翁亦在令中力不能买砖灰举而火之塟其骨文之鄙意因识之

祭朱素庵文

维景泰三年岁次壬申四月十九日甲子开封郑文康以洁牲清酒祭于素庵朱君之灵曰呜呼先公密友时维数人唯君最少于君最亲道义相许心腹具陈诗酒娱乐争先致勤同心同德有喜无嗔深情厚意磨而不磷彼此绸缪共缔婚姻私计百年相保户门夫何一旦失伍离羣先公赴召君入乡村一时诸老星散云分四五六年二三其存晚得予吿栖息晨昏旧事虽非寒盟重温终归寥落无复前伦惟余始仕岁在戊辰舍弟夭折先公丧神疽发于背覆大如盆针刀毒手不忍问闻时一思及芒刺肤身叩罚之由天高莫扪不意今者继见于君形色败恶体炙如焚覩今思昔吾断吾魂自疮至殂不盈两旬两人儒者贪义利人何天弗监罹此苦辛年齿半百犹日未曛先公虽病幸多廿春我父孔哀公尤可怜对面诀别抚柩吟呻死或有灵还结鬼邻地下往返迭为主宾俾我生者寃痛少伸逭兹悲戚甘此孤贫呜呼君有五子满目兰荪一枝挺秀为时儒臣顾余无似忝厕缙绅私喜两家遗泽方殷五十非夭矧已多孙庶以自慰瞑目九京酹以清酒诵以斯文言发于衷莫知其烦呜呼尚飨

吿祠堂祝文

惟景泰四年岁次癸酉十一月癸丑朔越十有三日乙丑孝曽孙进士文康敢昭吿于列位祖宗之灵祠堂肇建垂三十年先君存日已渐朽蠧兹者撤旧更新虽选材弗及于前而崇广倍之经始于秋七月今已落成谨奉神主序列龛中追念先君成造之艰不胜悲咽尚飨

先君祠堂建于永乐甲辰年尝语文康曰片瓦块砖并无非义之物

祭湓渎古墓文

维景泰七年岁次丙子二月庚子朔越廿有七日丙寅开封郑文康谨以酒肴羮饭之仪祭吊于湓渎古墓之灵曰人于托体之地皆愿付之子孙以图永逺不幸不再世而鞠为草莽者此非择地之不善而守之者之寖微弱也顾兹古墓芜秽有年老长凋残罔究伊始虽四邻之恣蚀幸抔土之未夷因连先子之室堂收入吾家之版籍樵苏逺去羊牛下来王果有情不负五百年之望若敖无祀适当百五日之期躬奠献之多仪庶精灵而少慰所愿阴功黙相年年増犬马之龄世嗣永昌岁岁洒松楸之饭呜呼尚飨

予童时闻塟者为一道士为宋元不知也国初为村伯所发剖其棺里用朱漆裂而分诸邻家为圊桶其人不久为他事败籍没家产云

吿后土文

维天顺三年岁次己卯八月庚戌朔越十有九日戊辰进士郑文康敢昭告于湓渎后土氏之神念文康年未半百多病早衰正寝归休必有一日虽古之上圣苐有久近之差孰能逃之今仿古人故事营兹寿藏以待将来谨取明日己巳礼就穆位匠氏兴作惟神保佑俾无后艰谨以清酌庶品用伸虔吿尚飨

再祀后土文

维天顺三年岁次已卯八月庚戌朔越廿有六日乙亥进士郑文康敢昭吿于湓渎后土氏之神寿藏聿成既坚既好神既佑之复劳神守谨以清酌庶品用伸吿谢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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